没有高学历,也不是某个学科的专业人士。在樊固依仗的是前世积累下来的一些经商理念,但好歹用到了智商。可到了dìdū竟然越发的不堪,依靠的居然是幼儿园和小学的知识。
不过幸好,这两件事都很有实效。
最起码,皇帝不打算现在就杀他。
他对皇帝提到的算科,也无非是将阿拉伯数字在计算方面的优势讲了一遍,然后给皇帝普及了一下小学算术。大隋的算学已经有了相当的水平,但用大写的数字来计算难免有些繁琐。
所以,皇帝对方解讲的很感兴趣。
所以他打算让方解在畅chūn园多留一天,好好压榨一下这个被他七弟看中的少年郎。出于某种目的,大内侍卫处的罗蔚极和卓先生联手编了一个谎言,将方解这个只和那个青衫男子有一面之缘的小家伙,硬生生变成了青衫男子的弟子。
当然,当时的情况只有方解自己清楚。他们也或许真的认为,那个青衫男子,也就是大名鼎鼎充满了传奇sè彩的忠亲王杨奇真的收了方解为关门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方解现在还很难理解忠亲王杨奇那个层次的事,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何等的惊才绝艳。他只是隐约察觉,皇帝对忠亲王杨奇的看重无人可及。
当年杨奇离开长安,到底是去做了什么,方解不知道,但他肯定皇帝是知道的。而且这件事,再加上之前杨奇退出朝堂的事,皇帝对杨奇有着很深的愧疚。而正是因为这愧疚,方解幸运之极的暂时躲过一劫。
对这个弟弟,皇帝到底隐藏了多少感情?
怡亲王杨胤十年不得入朝堂,由此可见一斑。
连红袖招回长安城,皇dìdū要专门说一说来点拨怡亲王几句,而且还是当着几位重臣的面说的,其用意又岂止是点拨怡亲王这么简单?如果没有皇帝在演武场说的那番话,红袖招开业怎么可能有那么多达官贵人蜂拥而至?忠亲王已经不在了,十一年的时间足够让人们淡泊一些事。没有了忠亲王的红袖招,凭什么还能让那么多大人物同来道贺?
那些大人物们,是闻着陛下放出来的口风涌到红袖招的。
皇帝说的那些话,就是要借臣子们的口散出去的。
其实整个朝廷里也没几个人看得清,虽然皇帝没有什么很明显的举动,但这些年来在不经意间,皇帝一直维护着和忠亲王杨奇所有有关的人和事。
所以方解在畅chūn园这间暂时属于他的屋子里,推测到了很多事。
他是幸运的,在樊固的时候绝没有想到过,红袖招会是忠亲王杨奇的产业,也绝没有想到那个青衫男子竟然就是杨奇,更不会想到,自己到了dìdū之后竟然仰仗着这个传奇人物而活命。
仅仅是这段过往,就可以说有些传奇sè彩。
而方解不知道也预料不到的是,忠亲王杨奇对他的影响,远不止这些……
靠坐在床上,方解将自己必须准备的事细细的想了一遍。然后跟外面的小太监借了纸笔,将最基本的算术知识详细的写下来,足足写了两个时辰才差不多写完。看着挺厚的一摞纸,方解还真升起点成就感。
才写完没多久,一个小太监在外面敲了敲门说道:“方先生,陛下召您过去。”
方先生?
方解喃喃重复了一遍,随即笑了笑。他从袖口里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出门的时候塞给那小太监说道:“多谢你之前的纸笔,也多谢你叫我一声方先生。”
小太监一怔,低头看了看银票忍不住手抖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收还是不收,眼睛一直瞄在那一百两的字迹上。终于,他看了看左右没人,动作极快的将银票塞进自己袖口里。
方解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慨,一百两银子就能让一个小太监心生感激。五百两银子甚至不能让那个苏不畏多看一眼,这就是地位上的差别。
他拿着自己用了两个时辰写出来的东西,信心满满的走进了御书房。可就在进门的那一刻他有些傻了……屋子里,竟然坐着六七个头发都花白了的老臣,坐在最靠近皇帝的那个,甚至胡子都白了。
这一屋子的大学士啊,看着真吓人。
……
……
一直到掌灯时分,方解都在不厌其烦的回答着那几位大学士的问题。还要不时拿着炭笔在纸张上演算,这么长的时间没喝一口水,没坐下歇一会儿,让他觉着嗓子里都几乎能冒出火来,腿也发酸,但幸好没露怯,基本上将这一屋子加起来差不多有五百岁的大学士忽悠住了。
“此子若能到太学,臣保证二三年后,太学就将多一位大学士,还是大隋立国百年来最年轻的一位大学士!前无古人,或许也后无来者!”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臣躬身对皇帝说道:“请陛下恩准,让方解到太学。老臣有许多算学上的事,要和方解印证推算,求陛下成全。”
“文渊阁打算把拼音修缮成书,普及到县学乡学……陛下,方解还是应该先到文渊阁做事才对。”
文渊阁大学士牛慧伦俯身说道。
“打住吧。”
皇帝微笑着摆了摆手道:“他志在军武,过几天就要参加演武院的考核了。”
“啊?”
太学教授大学士宋庄镇遗憾道:“糟蹋了人才……”
文渊阁大学士牛慧伦叹道:“明珠蒙尘……”
“你们这些话,若是让周院长听到了小心他拿鞋底子敲打!”
礼部尚书怀秋功笑着说道。
皇帝笑道:“毕竟他是军武出身,进演武院合情合理。若是他没能考进演武院,你们再将他要走也不迟。”
大学士宋庄镇连忙拉着方解的手说道:“千万不要考入!”
“交白卷!”
大学士牛慧伦直接教导方解:“除了武科之外,其他诸门功课你必须都交白卷!”
“要不你装病吧?”
一位老者诱惑道:“老朽家中可有数百卷珍本藏书!”
数百卷书籍对方解的诱惑力真不是很大,威力绝不如数百两银子来的实在,所以他一一婉拒。看着这些大学士殷切的目光,他只能在心里叹一句……好一群正直的老大人……
“明旭,你刚才说你家里有几百卷珍本藏书?”
皇帝倒是被这句话勾起了兴致,指了指刚才说话那大学士道:“明儿送过来给朕瞧瞧,放心,朕不会昧了你的,看完了就还你。”
礼部尚书怀秋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明旭脸上的jīng彩表情笑得格外欢畅。还?皇帝陛下借的书,什么时候还过?陛下借书,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财不可露白。”
皇帝微笑着说道,然后翻开书案上的一个书册,把其中一个名字上用朱笔划掉,往前翻了一页,重新将这个名字写上。
方解偷眼看了看,见那书册上写着储才录三个字。
他不知道这个储才录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名字往前提了一页是什么意思。
离着皇帝最近的怀秋功非但知道储才录是什么,也知道名字往前提一页代表着什么,所以他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方解,若有所思。
第九十二章 你是鼻子很灵的那个?
第九十二章你是鼻子很灵的那个?
方解回到红袖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进了屋子听大犬说横棍死了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横棍的尸体被大内侍卫处的人带走,杀人的凶手现在还没有找到。他默默从长袍里面的白色衣服上撕下来一条绑着胳膊上,然后对屋子里的人说了两句话。
“我在红袖招西边隔一条街上租下来一间铺子,从畅春园回来的时候顺路交了租金,小腰姐你们搬过去住,等我回来。”
“我去把横棍的尸首要回来。”
说完这两句话,他转身走出红袖招的大门。
“我跟你去!”
麒麟从他背后追出来,嗓音沙哑的说道:“杀横棍的人终究还是要杀你,你自己出去我们也放心不下。”
方解顿住脚步,回头对麒麟说道:“从这里往左走大概走小半个时辰,再左转有一家棺材铺,麒麟哥……去买一口棺材吧,估摸着店主已经关门,想办法……走大街,不要进小巷子,记住。”
麒麟一怔,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关门,我就砸开。”
方解嗯了一声,看向大犬和沐小腰说道:“先回去,不能再给红袖招添麻烦了。咱们这些人都是灾星,走到哪儿就祸害到哪儿。息大家帮咱们的已经够多,咱们的命也不结实,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还给人家,欠人的情分越多心里就越堵,不能还,最起码也不要再给别人招惹祸端。”
大犬和沐小腰点了点头。
“你身边必须有人跟着。”
一直沉默的沉倾扇忽然说了一句,语气很轻但坚定到毋庸置疑。
“我去”
沐小腰缓步走到方解身边,看着方解的眼睛用很低的声音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执意一个人出去,但你肯定有你的道理。本来我打算悄悄跟着你的,所以刚才没开口。我聪明不及她,刚才她说……”
方解摇了摇头示意沐小腰不要继续说下去,他笑了笑只说了四个字:“我回来之前就知道了。”
沐小腰点头,跟在方解身后走出红袖招。
红袖招三楼,息画眉站在窗口看着走出去的方解忍不住微微摇头。站在她旁边的息烛芯眉头也微微皱着,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有些微怒的骂了一句:“他是白痴?!”
息画眉一怔,看向息烛芯问道:“你不是一直很厌恶这个方解吗?”
“现在也一样,正因为他白痴。”
息烛芯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再没往楼下看一眼。息画眉却总觉得息烛芯的语气里有些与往常不一样的东西,可具体是哪儿不一样又想不出来。看着息烛芯的背影,她微微摇头自语道:“你本应该过更好的生活,若是让陛下知道你在这楼子里跳流花水袖,也不知道会不会立刻派飞鱼袍封了这楼子。”
可转念又想到那青衫男子离去之前的交待,她只能无声一叹。
方解和沐小腰走出红袖招之后,走出去大概二百米发现还有一间包子铺没有关门。方解竟然还有心情停下来,掏出铜钱买了十个包子。
“你也没吃过饭吧?”
他问沐小腰。
沐小腰点了点头。
她以喝酒当饭吃,可今天整整一天,她连酒都没有喝一口。心里堵的太难受,以至于连酒都喝不下去。
方解让老板将包子分成两份,他六个,沐小腰四个。
“素的”
方解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把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包子并不大,但一口吃下去一个还是有些艰难。鸡蛋蘑菇馅的包子,味道不错。他接连吃下去三个之后,看着脸色有些为难的沐小腰说道:“吃了东西才有力气,临回来之前卓先生特意找到我,让我跟你说一件事……你这几年来之所以感知的能力停滞不前,和酗酒不无关系,酒喝得太多,会让你越来越迟钝……如果我早知道这些事,绝不会一直给你买酒喝。”
沐小腰跟上方解的脚步,捏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难吃?”
方解问
“不”
“那就都吃完。”
方解将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下意识摸了摸腰畔那柄锈迹斑斑的残刀。沐小腰学着他的样子将整个包子塞进嘴里,可她的嘴太小,有些嚼不开。方解从袖口里掏出手帕,为沐小腰擦了擦嘴角上流下来的汤汁语气轻柔道:“从红袖招出来到这里你陪我走了三百六十五步,够了。”
“不够!”
沐小腰艰难的咽下去嘴里的食物摇头说道。
“我租下的铺子门口不远,有一个卖热汤面的,生意不错,应该是很好吃。明儿一早一起去吃,行不?”
沐小腰点头,然后语气笃定的说道:“我不走。”
“必须走。”
方解为沐小腰擦完嘴角,将手帕叠好递给她后说了一个字:“看”
沐小腰怔住,愣神的时候方解已经转身走了出去。沐小腰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跟上去。她回身走向方解租下来那个铺子,一边走一边吃包子,然后自然而然的打开手帕擦嘴,在手帕打开的时候她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卓先生在,我信不过朝廷,若有事,找老瘸子。
这是一句很不通顺的话,里面要表达的意思却又太多。沐小腰瞳孔微微收缩,瞬间明白了方解的意思。她忍不住加快脚步,袖口里藏着的红绫蠢蠢欲动。
某处
身子隐于暗影出的人轻声笑了笑对卓先生说道:“孤身一人,他还真信得过你。”
卓先生摇了摇头,没说话。
可他心里却想说,如果他真信得过我,就不会孤身一人。
……
……
吃了六个包子,方解觉得自己肚子里热乎乎的很舒服。对于他的饭量来说,六个包子根本就填不满,再加一倍也未见得能吃饱。但他却只吃了六个,当然不是舍不得铜钱,而是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吃太饱会误事。
人吃的太饱,就会变得安逸,而哪怕有一丝的安逸,难免就会有些反应迟钝。
他顺着大街一路往前走,步伐不快。大街上的行人已经越来越少,路边的店铺也有不少已经关了门。走到一个小巷子口的时候方解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进去。巷子里很幽深安静,方解微微俯下身子脚下一蹬猛的冲了出去。
动如脱兔。
就在他冲到巷子深处拐过街口冲进另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