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让陈孝儒把骁骑校单独分出来一批人……”
方解道:“专门巡查四方,发现一个办一个。还要再见一个督查衙门,专门盯着骁骑校巡查四方的人。捉贼的要是当了贼,祸害更重。”
项青牛点了点头:“其实就是你治下太安稳了,百姓们过的还好,当官的贪一些他们也容忍。百姓们最忍不得的,是贪婪还不做事的官。”
……
……
不出方解的预料,那个娄县令不是如城门口那个什长那样愚笨白痴,他看到了那块牌子之后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立刻跑来大牢里亲自道歉放人,还一个劲的往方解手里塞银票。方解看了看那银票的面额,倒是颇为诱人。
一个小县的从七品县令,动辄拿出几千两银子的银票居然不心疼,由此可见平日里贪了多少。
出乎项青牛的预料,方解非但没有当场翻脸,反而笑眯眯的收了银子,没多久就和那个娄县令称兄道弟起来。看着那个娄县令逐渐放开担心,和方解相谈甚欢的场面,项青牛忽然心里一阵发寒。
现在看起来笑的很灿烂的方解,也不知道心里已经动了多大的杀念。
只用了一个时辰,方解就从娄县令嘴里把是谁在上面罩着他,他在朱雀山有什么关系套了个清清楚楚。临走的时候,方解甚至还表现的格外不舍,有些相逢恨晚的感觉。娄县令也觉得自己遇到了知己,居然亲自送出县城十里,还派人准备了许多路上吃的用的。
离开县城之后,方解吹了个口哨,白狮子浑沌随即从远处飞奔过来。
“前面就是安县了。”
方解回头看了一眼:“现在安县还有不少骁骑校在办佛宗的案子,这件事暂且先交给他们办。这只不过是些小鱼小虾而已,朱雀山里倒是有几条大鱼呢。这次回去,有必要扫扫庭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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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八章 朋友
第八百九十八章朋友
平谷县
娄县令有个习惯,每天都会起的很早,然后先打开密室走进自己的金库,看一看那一屋子的金银珠宝。大隋还强盛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平谷县做县令了,后来天下大乱,他依然在这位子上做的很稳,这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了不得的靠山,而是因为他足够聪明。
有的官员贪财,贪了就舍不得吐出来。
但他却从不会这样,虽然往外掏银子的时候他会心疼,可他很清楚如果在关键的时候舍不得掏银子,只怕失去的会更多。他的密室就修建在卧室里,衣柜的门拉开之后是个挡板,将挡板推开,里面就是一间石室。
这屋子里是他为官这么多年来积攒下的财富,说实话,如果他现在决定辞官不做的话,找个地方住下来,这些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娄县令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送礼的时候绝不会送真金白银,而是送银票。在他看来,银票这种东西远不如真金白银攥在手里来的实在,可有人送礼送来银票,总不能不要。到了大隋崩乱之后,各地的钱庄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影响,很多银票其实已经无法兑换出来了。
他每天一大早,不梳洗也要先来这屋子里转一圈。
说实话,或许每一个银锭放在什么地方他都已经熟记于心了。
昨天他送出去的银票是货通天下行在西南建金骏钱庄的通兑银票,所以和送出去真金白银没有太大的区别。天下再乱,货通天下行的实力还在那摆着。而且现在的金骏钱庄算是有黑旗军官方的背景,不必担心存进去银子取不出来。
“足足三千两”
娄县令叹了口气,想到自己那个没用的小舅子在城门口得罪了骁骑校的人,他心里就有些担忧。其实他没有什么太大的靠山,自从大隋乱起来之后,哪里还有什么稳固不变的山可以依靠?
就拿朝廷里那些曾经显赫一时的大人物来说,裴衍?曾经连罗耀都要靠他来打探朝廷消息,结果天佑皇帝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裴衍砍了脑袋。至于现在朝廷里所谓的那些大人物,根本就不值一提。在娄县令看来,那些大人物虽然穿着红色紫色的高官锦袍,可真不如他这从七品县令活的自在。
他小舅子是个白痴,做事冲动鲁莽,若不是因为实在上不了台面,他也不至于让小舅子去守城门。
可是他又不敢不给他小舅子安排一些事做,家有悍妻,也是一件极恼人的事。
他拿起一块柔软的毛巾,打开一口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块金锭慢慢的仔细的擦拭着,每天都要擦,其实哪里有什么尘土。
“大人!”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喊声:“不好了!冯一正在城门口被人打了!”
娄县令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心里顿时升腾起来一阵怒火。虽然他小舅子冯一正不成器,可在平谷县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敢欺负他?欺负了冯一正他妻子会暴跳如雷且不说,这也是完全不把他这个县令放在眼里。
娄县令把金锭放回原来的地方,一丝不苟。
然后出门,换上了官服后急匆匆的带着几个衙役往城门那边走。才出了大门没走进步,就看到街上一片乱腾腾的。
当看清了对面的情况之后,冯一正的脸色骤然变了,两条腿瞬间就没了力气,若不是一个手下反应快扶住了他,他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一队身穿深蓝色锦衣披着大红色披风的骁骑校从大街上纵马而来,为首的那个骁骑校百户战马后面拉着一个跌跌撞撞的人,不是他小舅子冯一正又是谁。看样子,他小舅子就是这样被人绑了手用绳子一路拖拽过来的,就算还没死,只怕也早已经去了半条命。
“大人……就是这些家伙。”
一个衙役从没有见过骁骑校的人,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今儿一早,这些人骑马到了门口问谁是昨日当值的什长,冯一正就站起来问什么事,结果那个问话的人劈头盖脸一顿皮鞭子抽下来,打的冯一正鬼哭狼嚎啊。这还不算完,那些人从马背上下来,一顿拳打脚踢,打的冯一正都不成人形了……”
这衙役心有余悸的说道:“所以属下赶紧跑过来给您报信了。”
为首的那个骁骑校百户看到一个穿从七品绿色官服的带着人过来,脸上一寒,勒住战马后从马背上跳下来,身后几十个骁骑校齐刷刷的下马,朝着这边大步而来。
“你是县令?”
那百户问。
娄县令缠着声音回答:“正是……你们要干什么?”
骁骑校百户扬了扬手:“拿下,先掌嘴五十。”
四个如狼似虎的骁骑校扑过来,将娄县令手下的衙役吓的连忙后退,两个骁骑校架起娄县令的胳膊,另外一个从后面稳住娄县令的脑袋,第四个骁骑校从腰畔的鹿皮囊里拿出一块厚实的红木板,噼噼啪啪的开始扇娄县令的脸,没十下,娄县令的脸上就被扇的血肉模糊。
“奉国公爷之命!”
骁骑校百户大声道:“将娄县令全家带往朱雀山受审!”
……
……
项青牛一路上不停的看方解的脸色,他不知道方解因为这件小事会不会生很大很大的气。
“问出什么了?”
项青牛问方解:“是不是牵扯到了朱雀山大营里一些很重要的人?”
“没”
方解摇了摇头:“我说朱雀山里有几条大鱼,不是因为那些人地位有多高,而是因为他们坐的位置很要紧。负责抽检地方官员的官员,负责考核政绩的官员,这些人,如果不是因为有什么事的话,就连我都不会经常想起来。可正是因为这样,这些人才会逐渐猖狂起来。平谷县的事绝不是个例,这些人敢收平谷县那个娄县令的银子,就也敢收其他人的银子。”
“这事其实也好查吧。”
项青牛道:“现在西南最大的钱庄是你让散金候以货通天下行的名义开办的,而那些小钱庄根本不保险,所以没几个人敢去。只要查查货通天下行的账本,有多少人钱来路不正都一清二楚。就算他们用的是别人的名义,存现的人都会留下姓名地址,顺藤摸瓜,一个都落不下。”
方解点了点头:“等我回去之后再办。”
“别想那么多,你现在可是要当爹的人了。”
项青牛劝道:“回去之后这事交给陈孝儒去办,你专心照顾桑飒飒就行了。”
方解有些失神道:“这尚且还在争的时期,已经开始出现这样的苗头了。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历朝历代这样的事都会愈演愈烈。争天下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一门心思在争上。而治天下的时候,大部分人的心思已经不在治上了。”
“你不是神。”
项青牛发现方解的思想似乎有些极端了,这不是一件好事。有时候人的思想就如修行一样,一旦钻进一个出不来的死胡同里,有的人会极端到疯掉。越是聪明的人,越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江湖上,那些走火入魔的,十之**都是天赋不俗的。愚笨的人,很少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如果方解的思想钻进那个死胡同里,无论往那边去考虑都得不到答案,项青牛担心会出现什么极端的事。这些年在江湖上行走,项青牛不是没有见过把自己逼疯了的人。
“就算你是神,也无法左右人的思想。”
项青牛说道。
方解的眼神有些迷乱,像是喃喃自语的说道:“为什么这种事就找不到治本之法?用什么法子才能让人心贪欲收敛些?高薪养廉?养出来的是廉吗?还是更多的贪欲?重典?贪一文也要杀?那么杀到最后也杀不尽吧。”
“方觉晓!”
项青牛忽然猛的喊了一声,把方解吓了一跳。
“嘿!”
项青牛对他笑了笑:“你不是说桑飒飒给孩子取名叫方宁的吗?我想了想,这名字真好。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可以用,而且寓意不错!”
方解忽然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钻进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他太聪明,心思太重,刚才那个思想的瓶子已经打开了口,他也已经钻进去了一半,如果不能及时收回来,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
方解遇到过无数的大凶险,但这样的凶险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不是面对外敌带给他的危险,而是自己给自己带到了一个绝境。
“尽你最大的努力。”
项青牛见方解脸色恢复过来,笑着说道:“我记得在山上学艺的时候,师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无愧于心。面对一些不公,如果你什么都不去做那你就是个懦夫是个行尸走肉。但如果因为你无法靠自己一人之力让天下清平而恼火羞愧甚至绝望,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还是个傻…逼啊。”
“谢谢”
方解重重的说了这两个字,然后也笑了起来:“谢谢你把我从往傻…逼那条路上走的时候拉回来。”
项青牛笑的肉颤:“我是为我自己,如果我最好的朋友变成一个傻…逼。而我又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所以也只能把自己变成一个傻…逼吧?你看,这件事多恶劣,黑旗军镇国公如果傻…逼了,道尊也跟着傻…逼了……不能容忍啊。”
方解先是笑了笑,忽然脸色由有些伤感,看着项青牛说道:“忽然想到陈哼陈哈那两兄弟了。”
项青牛也跟着沉默下来:“那是两个……好朋友。不管他们以前是好人还是坏人,但他们够朋友。”
方解点了点头:“朋友还是都活着的好。”
项青牛嗯了一声:“朋友还是都活着吧。”
第八百九十九章 管杀管埋
第八百九十九章管杀管埋
用了十六天的时间,方解和项青牛就从苏北道赶回了朱雀山大营。两个人轻装简行,除了在平谷县耽搁了半天之外,基本上没有多耽搁一分钟的时间。项青牛表现的似乎比方解还要急一些,但项青牛却很清楚没有人比方解更急。
风尘仆仆,方解推开桑飒飒房门的时候,桑飒飒躺在窗边的躺椅上看着他微笑,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算计着日子也就还有十几天左右。她没有起来,依然躺在那儿,但是眼神里的喜悦比什么都清晰。
“你一进大营我就知道了……”
桑飒飒微笑着说:“可我不想起来,容的我犯懒吧?”
“这怎么会是犯懒?”
方解走过去,在桑飒飒身边蹲下来,脸贴着她的肚子:“现在肚子这么大了,看着就能想到你的辛苦。说实话,自从你有了身孕以来我也没多在你身边照顾些,整日里不是忙这些就是忙那些,一直都是你自己照顾自己。”
“怎么会呢”
桑飒飒温柔的抚摸着方解的头发:“你不在家的时候,还有沉姐姐沐姐姐她们陪着,她们也不在的时候,还有隐玉陪着呢。你不知道,她们几个比我自己还要紧张,哪怕是走的路长一些,她们也会担心。”
“她们呢?”
方解问。
“知道你回来会先来看我,所以都回去了。她们之前还在我屋子里呢……隐玉早晨起来就熬了鸡汤给我,你看,我可是喝了满满的一大碗。”
她指了指桌子上的空碗:“其实我还好,问过大营里的那些过来人,她们都说有了身孕会很辛苦,吃什么都吐,喝水都难受。独孤大人的母亲也偶尔来看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