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解起身,挽起沫凝脂的手:“那就告辞了。”
/沐广陵冷冷哼了一声:“送客。”
……
……
微微摇晃的马车里,方解闭着眼睛休息,坐在他对面的沫凝脂一双美眸一直盯在方解脸上,似乎想看清楚这个人脸上最细微处的特征。对于男人之间的那种勾心斗角她不懂,只是觉得好像没有预计中那般凶险。沐府在东疆什么实力谁都知道,方解怎么就确定沐广陵不敢怎么样?
“就这么完了?”
她实在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完呢。”
方解笑了笑:“只是今天的事结束了……不,只是在沐广陵家里的事结束了。他本打算用那个什么蓬莱宗的掌教苏阳压我,可那个苏阳根本就不了解我,虽然修为不俗,但察觉不到我的无形之力,所以吃了亏。剩下那半杯酒沐广陵喝了,虽然他喝下去没有任何反应,但他也因此而明白我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好对付。真要是在他沐府里打起来,他未必能轻易的留下我。”
“然后呢?”
沫凝脂问。
方解道:“他要进兵中原,将来就肯定会和我黑旗军有所交集,此时他又没有绝对的把握杀我,所以只好让我离开沐府。因为他很清楚,虽然我是黑旗军的领袖,但无论我死不死,黑旗军都还在那。就算我死了,以后他难道就能避开黑旗军?而一旦我死在了东疆,不管日后谁统领黑旗军,都会给我报仇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要想控制住黑旗军,这是必须做的事。”
沫凝脂揉了揉眉角叹道:“你们这样的人,真累。”
“想的不多就是输。”
方解笑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输就是死。”
“那你的意思是,半路上沐广陵还会派人来找你麻烦?”
沫凝脂问。
“沐广陵就算不会,那个沐闲君也会。”
方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这个人的修行之心已经被我破了,除非他杀了我,不然以后修行上再想有进境难如登天,对于一个心高气傲被人称为东疆第一才俊的年轻人来说,如果以后再也不能更进一步是何等的痛苦?”
“你当初要是没在他心口衣服上刺一个洞,是不是他就不会追上来?”
沫凝脂道:“你性子太霸道,不肯低头。当时若是稍稍让一步,沐闲君也不会将你视为生死仇敌。”
“不啊。”
方解笑着说道:“当时在沐闲君心口上刺那一下,就是为了让他今天可以追上来。如果他不追上来我怎么抓一个挡箭牌?沐府里高手如云,而沐广陵本身的修为已经让我忌惮了,想抓沐闲君,只能让他自己送上门来。”
沫凝脂一怔:“你竟是在那个时候,就在谋划退路?”
方解笑道:“哪有那么晚,我来之前就在想退路了。只是来的时候对东疆不了解,到了之后才逐渐确定下来。”
“被你这样的人算计上……”
沫凝脂轻轻的叹了口气:“会很难受吧?”
方解伸了个懒腰道:“我来只是为了北辽人的事,如果沐府的人当我没来过,自然什么事都没有,可他们不愿意当我没来过,所以这些算计都是他们自己找的。”
“那两个人是谁杀的?”
沫凝脂问。
“散金候的人,货通天下行能做到货通天下四个字,怎么可能没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实力?况且,散金候他自己的修为,只怕也不弱于沐广陵。杀那两个人对于货通天下行来说,真算不上什么难事。我让散金候跟着我来,就是因为这一点。”
方解道:“我这个人想的太多,所以敌人能替我想的就不多了。”
……
……
东鼎城
沐闲君痛苦的看着自己心口的衣服,这件新衣服上根本就没有那个洞,可他却分明看到了那个洞,他的眉头皱的很紧,就好像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楚似的。
“师父”
他喃喃道:“我的修行心破了。”
“我知道”
坐在他对面的苏阳微微叹了口气:“你和为师都犯了同一个错误……你以为你比他强,我也以为比他强,或许事实上,你确实比他强,我也确实比他强,但因为我们以为比他强,所以倒是他更强了。”
这话很拗口,但就是事实。
“如何修补修行心?”
沐闲君轻声问。
“忘记。”
苏阳回答:“忘记是什么毁了你的修行心。”
“怎么能忘?”
沐闲君伸手在自己的心口上抚摸了一下:“这里很疼,所以不能忘……师父,助我杀了他,求你。”
苏阳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公爷不会答应的。”
“你不会告诉父亲的,不是吗?”
沐闲君看向苏阳:“今天的沐府是沐广陵的沐府,明天的沐府是沐闲君的沐府,为了蓬莱宗,师父你不会拒绝我,对吗?”
苏阳一怔,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吧,我去脚上周长眉,只怕……他比你还想报仇。”
第八百五十四章 最得意的事
ps:每个人的爱都有遗憾都有满足,这一章写了两种感情。。。。。。心里有些感触,嗯,我想说的是,来张月票吧。
第八百五十四章最得意的事
晴空万里,就好像水洗过的一样,初春的空气中透着一股子清凉,似乎隐隐约约还有一点从东边带来的海腥味。或许这只是错觉,但这风确实清爽。所以方解略微有些遗憾,到了大海边上却没能去看看。
不过初春时节还下不去海,海水太冷,就算是海边生活的人也不会去冒险,一旦在水里抽筋的话就是丧命之灾。
马车的窗子撩了起来,窗外景色尽收眼底。
“还有多远到胜芳亭古镇?”
沫凝脂问。
方解算计了一下路程后回答:“照这个速度的话,最迟明儿晚上就能到胜芳亭了。“
“哦”
沫凝脂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落。
“怎么了?”
方解问。
沫凝脂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味道让方解很迷惑,这是沫凝脂从来没有过的眼神,似乎很熟悉,可方解偏偏就是想不起来怎么熟悉。在长安城的时候,沫凝脂用魅惑的眼神看过他,后来相遇的时候,沫凝脂用冷冽的眼神看过他。这种眼神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眸子里,如果方解在男女之事上够聪明早就已经看懂,可他偏偏在这种事上一直有些迷糊。
“没什么”
沫凝脂吸了一口气,然后恢复了平静:“我只是在想,现在你身边的人都不在,只有你我单独相处,这么好的机会我是杀你还是不杀你?杀你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杀你……我暂时还想不到理由。”
方解一怔,然后讪讪的笑了笑:“那就慢慢想,最好一辈子都想不到才好。”
“你说什么?”
沫凝脂的眼神忽然一亮,而方解依然没有感受到她情绪上的变化。
“让你慢慢想啊。”
他说。
“后面。”
沫凝脂说道。
“想一辈子?”
方解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话后说道。
也不知道怎么,沫凝脂的脸忽然红了红,别过头不去看方解。这瞬间的表情变化方解虽然看的清楚,可却不清楚她到底怎么想的。所以方解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女人的心思果然是这世上最难猜的事。
他现在已经是大隋这片江山中名声显赫的大人物,这个世间的勾心斗角几乎都再也瞒不住他,他已经从当初那个在山下行走的少年,成为站在半山腰的一方诸侯。他可以轻易看穿所有对手的阴谋诡计,却看不穿女人的心意。
“我乏了”
沫凝脂淡淡的说了三个字,然后闭上眼靠在车厢上休息。方解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将马车的帘子放下来,然后把锦被扯过来轻轻的为她盖在身上。方解知道她没有这么快睡着,但她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
方解揉了揉鼻子,转身坐在一边看书。
沫凝脂小心翼翼的把锦被往上拽了拽挡住自己的脸,被角下,那一张貌若天仙的脸上悄然浮起一朵桃花,嘴角上偷偷勾勒出的笑意带着一点点羞涩。如果方解看到她此时的表情或许就会明白她的想法,但她同样骄傲,所以即便心里有些小满足也不愿意暴露出来。
这两个人,好累好累。
……
……
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前面的斥候已经在一个叫做姚安的小村子里打点好了住宿的事,找了一个看起来还算殷实的人家,付了足够的银子,把这户人家的整个后院都租了下来。虽然只住一晚,但因为银子给的够足,所以那家人特别的殷勤,忙东忙西的帮着骁骑校的人打扫后面的院子。
“这位官爷,看你们身上的衣服不像是本地官府的,你们从哪儿来?”
做生意发了些小财之后就回到村子里买了一大块地养老的家主是个五十几岁的男人,虽然已经过了几年一世无忧的日子,但脸上还有着当初跑生活时候的那种艰辛痕迹,这种拼争,就好像刀刻斧凿一样留在男人的脸上,越是苍老越是明显。
“中原”
领队的骁骑校百户淡淡的回答了两个字,没有多说什么。那老人见对方不愿透露什么,索性不再问。他曾经经商,所以知道好奇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被褥家里还存着几床新的,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就抱过来。”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必”
那百户摇了摇头:“所有东西都用我们自己的,不劳你惦记了。如果没什么事你就回去歇着,这院子我们自己打扫出来就是了。”
老人连忙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老头子,那是些什么人?”
胆子要小很多的老妇把他拽过去压低声音问:“就为了那些银子,就敢把他们带进门,谁知道住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万一是什么江洋大盗我看你怎么办!”
“你还不信我的眼力?”
老人自豪的笑了笑:“当初我可是做过大生意的人,看人最准。这些人身上带着一股子冷冽之气,一看就知道是军武里的人。而且还不是什么普通军队,必然是一支身经百战的雄兵。他们身上的锦衣,看样子倒是有些像长安城里大内侍卫处的款式,只是当年见过,已经模糊了……所以你就放心吧,绝不会是强盗,而是公门里的人。如果运气好,咱们招待了一位大人物,将来儿子的前程就有着落了。”
他叹了口气道:“我当初因为实在没有法子才去做行商,虽然后来富裕了,可回到村子里之后还不是被人瞧不起?就算家境殷实又怎么样,难道我能让儿子也去跑生活?虽然现在大隋乱着,可东疆还太平不是。咱家儿子机灵懂事,回头那大人物来了,你让他去后院转一圈,万一讨了好,说不得运气就来了。”
“就你想的多。”
老妇连忙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院子读书的儿子:“定北,你过来,听你爹给你交代些事!”
看起来那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痛快的答应了一声,面对父母的时候眼神里都是灿烂的笑意,这少年郎虽然相貌并不出众,但胜在一个干净。干净的脸,干净的眼神,干净的笑。
老人把儿子叫过去,低声交待了好久,老妇坐在一边拾掇针线活儿,看着人到中年才生下的独子,眼神里都是慈爱。
“让你去私塾念书,你说私塾先生太过古板。让你去县学读书,你说县学的教授太过生硬。”
老人似乎是有些不满的语气并不是他的本意,他眼神里的疼爱早就出卖了他的内心。
“你没有身份,就不能参加乡试,所以想要讨个功名太难了。我本想把积蓄都拿出来,去县城里给你捐个官,可你也知道有多少比咱们家富裕的人也都盯着那几个空位子,县令大人是看钱不看人,万一咱们家能拿出来没有别人多,你也进不去的。”
少年郎笑了笑道:“父亲放心就是了,我有自己的打算。”
“你打算什么?”
老人问。
“现在东疆太平,可中原大乱。”
说到这些,少年郎的眼神逐渐明亮起来:“乡试就算出头,也不过有个不怎么光彩的身份而已,有了那身份万一不能中举,连地都种不了还不要饿死?所以我不想入县学,也不想去乡试。我想好了的……沐府早晚都会出兵中原,过阵子我就去报名参军,我身子骨虽然不算结实,但我的字足够漂亮。到时候沐府若是征兵,会需要很多书记之类的文员,我有信心能选上。”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翱翔的那只雄鹰:“我虽然不懂武艺,不能修行,但我要做一个大将军,就如大隋太宗年间的儒将李啸一样,创立不世之功!”
“你这孩子,整日胡思乱想!”
老人瞪了他一眼:“参军?九死一生啊!我告诉你,就算沐府真征兵也不许你去,实在不行,你就去收拾起我的老本行,去经商。我当初做生意的时候,和中原登平城里货通天下行的掌柜私交不错,到时候就带你去投奔,在货通天下行里最起码一世无忧,远比你那个什么儒将要来的实在!”
“父亲,你不能这样见识短浅。”
少年郎低声辩驳了一句。
“我见识短浅?”
老人抬手要打,可最终还是舍不得:“我告诉你,你老子当初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你读书多管什么用,你见过侯爵那么大的官吗?当初我在登平城里,见过货通天下行的散金候!那可是闻名天下的大人物,现在我还能记得他相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