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脸sè平静的方解,杜建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皇帝会对这个少年如此看重,今rì方解行事的风格,似乎和那位皇帝陛下有些很相似的地方。该温和的时候温和的让人如沐chūn风,该冷酷的时候让人感觉如坠冰窟。
杜建舟无法想象是怎么样的经历让这个少年大将军变成了现在这样,还是他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冷血。
方解的简单回答之后,两个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静。
“方将军打算何rì启程?”
杜建舟下意识的又找了一个话题,问出来之后才醒悟有些不妥。
“很快”
方解将视线从院子里那些擦洗血迹的下人们身上收回来,沉默了片刻之后回答:“总督大人……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如果……如果我黑旗军没有南下的话,南燕人和纥人继续往北打,总督大人会如何应对?”
这个问题太尖锐,尖锐的让杜建舟心里不舒服。
“自然是抗战到底。”
杜建舟回答这句话的时候悄悄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回答居然还是一样,所以他有些诧异,诧异于原来自己竟是一直不了解自己。
“大将军有句话我刚才听了格外的有同感……”
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道:“不管怎么样,咱们都是汉人。就算咱们家里闹的再厉害再不可收拾,也不许外人欺负上门来,来了,就狠狠的打出门。”
“不”
方解摇了摇头:“仅仅是打出门,敌人不会死心也很快就忘了怕。”
方解将视线转到杜建舟脸上笑了笑说道:“要打回去,打到敌人家里去,打到敌人没了家,这样才会吓住接下来的敌人。”
“打回去?”
杜建舟微微愕然,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方解的话。
“打回去”
方解点了点头:“越狠越好。
这话让杜建舟心里翻腾起来,他一时间竟是有些不敢与方解的视线接触。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少年大将军的惧意越来越浓。
……
……
在南徽道筹备的钱粮辎重没有集齐之前,方解特意将北徽道的一万郡兵和南徽道的一万郡兵集合起来,就在大孤城里郡兵大营里列队。这些郡兵们虽然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可他们却发现彼此看向点将台上时候的表情都一样。
敬畏
这些郡兵平rì里没有断了cāo练,所以队列颇为则整齐。本来按照大隋的规矩,在没有战事的情况下郡兵们不必每rìcāo练,甚至不必每月cāo练。在农忙的时候这些郡兵们都在田里干活,只有出现敌情的时候才会将他们集结起来御敌。
可是自从大隋乱了之后,罗耀带走了西南百万大军,各道的郡兵几乎都不再沿用之前的惯例,由世家大户出资,郡兵们必须保证一直处于集结状态,且每rì不断cāo练。为了增加郡兵的战斗力,这些世家之人没少往里面砸银子。最起码从装备上来看,这两万人不比大隋的战兵差多少。
以前这些世家大户才不会掏银子维持郡兵用度,现在却心甘情愿的掏银子,一点都不小气。
可即便如此,这些郡兵的战力依然堪忧。他们是在罗耀带兵走之后才招募起来,虽然不是全部如此可也占了七成以上。按照大隋朝廷定下的规矩,各郡郡兵人数不许超过一千五百人,各道郡兵的总兵力不许超过一万五千。罗耀走了之后西南戍卫力量几乎被搬空,随各道都在不停的扩充郡兵队伍。
但集中起来的时间还短,还需要训练。
方解缓步走上点将台,扫了一眼下面那些规规矩矩站着连话都不敢说的士兵,他微微停顿了一会儿后大声说道:“我知道你们现在为什么会站的这般笔直,为什么会这般的懂规矩,你们自己也知道……因为这城里刚刚泼了血。我也知道你们之中不少人恨我,因为我就在今天杀了你们五百多个同袍,还有一位郡兵校尉。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们觉得亲切……“
“我把你们召集来,也不是为了进一步查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这件事到此为止,今rì不再提以后也不会再提。如果你们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因此而不惜得罪地方豪门也要大开杀戒,可以去问问我手下黑旗军的士兵,他们会告诉你们为什么。”
“我在总督衙门里说过,我的兵除了我自己之外谁也不许乱碰,谁碰了我的人,我就加倍的还回去。你们不是我从朱雀山大营里带出来的,也不是我从西北带回来的老兵,甚至你们其中大部分人现在还都还不清楚什么是军人,军人应该有个什么样子。”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们惧怕也不是让你们放松,而是让你们明白一件事。既然从今天开始你们跟着我了,那以后也是我的兵。如果在另一个地方有人对你们扬起刀子,那么我也会为了你们把公道讨回来。也许南疆之战结束后你们之中依然有人会恨我,但我今天的话也希望你们如恨我一样刻骨铭心的记住。”
“跟了我方解,你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将后背交给我。跟了我方解,我不允许有人亵渎你们的尊严。记住,以后若是有人问你们是谁的队伍,你们就给我大声的回答,你们是方解的兵!”
说完这句话,方解指了指校场远处堆积如山的物资。
“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的,是南徽道的乡亲父老为你们筹集的物资粮草。你们知道为什么他们愿意从自己的口粮里省下来一口也要给你们吗?”
方解环视一周:“因为百姓们都知道你们要去干什么,你们要去杀敌!也许你们会说,敌人现在烧杀抢掠的不是南徽道,甚至还没到雍北道,你们还安全着。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雍北道的男人们也这样想,那么敌人就可能顷刻间杀到你们面前!如果你们这样想,那么用不了多久你们的家人就全都变成奴隶或者尸体!”
他的嗓音骤然提高:“既然你们已经是我的兵,我就会尽我最大的能力让你们在战场上活下来且取得胜利。然后带着你们骄傲的回到家乡,用你们的拳头用力的挥舞着告诉你们的家人乡亲,那些狗娘养的敌人被你们杀光了!你们记住,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个人……我!从来没有在战场上失败过!”
“有没有人敢跟着我喊一句。”
方解大声道:“将荣耀带回家乡!”
场面依然安静,安静的连那些士兵们的呼吸声都显得很清楚。他们的脸sè慢慢的变得有些发红,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他们心里有一股子火热的东西在不停的往上涌,烧的他们喉咙痛,好像只有喊出来才会减轻这灼热感。
“没人?”
方解问。
“将……”
一个站在靠前位置的小兵,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年纪,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宽大,那柄一米多长的横刀在他腰间挎着垂了地。他的脖子都憋得通红,一个将字喊出来之后眼睛都憋的往外凸出。
“干他nǎinǎi的……怕个屁!”
他自己嘀咕了一句,然后扯着脖子喊:“将荣耀带回家乡!”
“将荣耀带回家乡!”
“将荣耀带回家乡!”
“将荣耀带回家乡!”
第六百三十三章 雍州城外杀与被杀
第六百三十三章雍州城外杀与被杀
看着坐在书桌后面安静看书的方解,沐小腰一边为他收拾衣服一边问:“为什么要在大孤城多停留这几rì?那些世家大户的钱粮不是四天前就已经凑齐了吗,我本以为你会马上带兵离开的。”
“总得给雍北道的人几天时间。”
方解将视线从书册上收回来,对沐小腰笑了笑道:“我在北徽道杀人,南徽道的人要想得到消息最少也得七八天。我在南徽道杀了人,自然也要给雍北道那些人一些反应的时间。他们也好议一议,是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我。”
沐小腰想到这些事就觉得头疼,索xìng摇了摇头:“这些事我还是不过问了吧……你们男人之间总是有太多的算计,太麻烦了。”
方解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这是难以避免的事,越是往后就越是需要想的多一些。要是咱们以前的时候,遇到什么麻烦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天大地大,咱们拎着行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现在不一样,带着队伍就好像养着一大群孩子,得为他们cāo心。要想养活这样一大群孩子,就得好好谋划不然就会被拖垮。”
沐小腰将方解的衣服收拾好之后直起来身子,转身看着方解,却发现他的眼神一直盯在自己的腰部,方解这样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所以立刻就红了脸。虽然已经跟了方解这么久,但她依然对那种缠绵悱恻的事难免羞涩。
“我先回去了……”
她懦懦的说了一句随即转身要走,却被方解从后面拦腰抱住。
方解抱着沐小腰的纤细腰肢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闻着沐小腰身上沁人心脾的香味,方解把脸贴在她的后背上。
“小腰姐……”
“嗯?”
沐小腰握着方解的手,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
“因为南下的事耽搁了咱们定亲的事,你心里会不会怪我?”
方解问。
沐小腰摇了摇头,声音很轻的回答:“你知道,我和倾扇对名分看的都不重。我们两个自始至终都在你身边,即便没有什么夫妻的名分可依然还是在一起。又或许,我们两个都更喜欢这样的rì子……”
方解懂她的意思。
“你不用因为我们两个感到为难。”
沐小腰转过身子,用一种很暧昧的姿势跨坐在方解腿上:“这些事我很少会想到,还是那天倾扇提起来我才明白你的为难。倾扇说,散金候之所以急着提到这件事,多半还是要你一个态度……他将整个家业都压在你身上,他怎么会没有忧虑?只要你和隐玉的事定下来,他心里也会踏实些。”
方解将脸埋在沐小腰的胸口,使劲的嗅了嗅:“我何尝不能想到他的心思,只是……”
沐小腰笑道:“哪里有那么多的只是,我和你,早就已经是一家人了。”
这句话让方解的心里好像烧着一团火似的,那么温暖。
“桑飒飒怎么办?”
沐小腰忽然想起那个蒙元的大国师。
“她……”
方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还小,而且只是为了延续桑家的血脉,这种事她会有很大压力。还是给她时间多想想吧,也许再过一段rì子,她会后悔。”
沐小腰笑着问:“她后悔了,你不会后悔?”
方解把手探进沐小腰衣服里握住一个温软:“居然学会调笑我了,都是完颜云殊把你带坏了!”
沐小腰嘤咛的轻哼了一声,伏在方解肩膀上不敢再说话。方解手指一弹将烛火熄灭,然后把沐小腰抱起来放在床上,黑暗中,喘息声和呻吟声交织在一起那么动听。
……
……
平商道
雍州城外
守城将军徐庆之带着两千jīng锐杀出城外,将至少一万纥人的队伍杀了个七零八落。这是一支突然出现在雍州城外的纥人队伍,显然是因为突进的太快和大队人马失去了联络。纥人本以为汉人不敢出城来战,大大咧咧的在城外五里处安营等待后续的大队人马,结果被徐庆之带人趁夜突入营地,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徐庆之一刀将一个纥人的头颅劈开,回头看了一眼,火光中他手下的jīng锐郡兵已经将纥人营地犁地一样来回犁了两遍,缺少战争经验的纥人不懂得如何应付夜袭,甚至连安排的jǐng戒哨卡都极少,被雍州兵杀进来之后就彻底乱了。
黑暗中,纥人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汉人杀进来,从一开始就没有来得及组织抵抗。一万多人的队伍,反而被两千雍州兵切割成了无数的碎块,然后一块一块的吞掉。
徐庆之大声对手下喊着,让他们不要停下来给纥人聚集的机会,以一个团为单位,来回交叉着杀人。这些郡兵虽然比不得罗耀带走的戍守雍州的左前卫战兵,可战斗里远比纥人要强。在胜利已成定局的时候,他们更是发挥出来比以往要高一倍的凶狠残酷。
“速战速决!”
徐庆之大声喊道:“纥人的大队人马或许就在后面,不要给他们重新集结的机会,保持阵型,不要乱!”
他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带着人往前冲。这应该是一个纥族小土司带着的队伍,看身上的装束这支纥人应该是生活在丛林深处的,很少外出和汉人接触。自从大隋灭了商国之后,罗耀对纥人的态度一向很严酷,所以纥人不断的向丛林深处退缩。近三十年后,他们之中很多人连汉人什么模样都没有见过,更不了解汉人杀敌的方式。
这次出了丛林之后,纥人的进攻速度快的离谱,因为边军被南燕军队纠缠住,他们反而没有遇到什么抵抗。雍州之南的汉人百姓们失去了边军的保护,根本挡不住那些野蛮的纥人,所以在经历过无数次烧杀之后纥人已经变得骄傲大意起来,以为汉人的胆子都被吓破了。
可是今夜,他们品尝到了什么叫恐惧。
他们的父辈在几十年前体会过,这一代的壮年纥人大部分都没有经历过被汉人压着打的那种无力感。
从厮杀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徐庆之带着的两千jīng锐郡兵以三百多人死伤的代价,竟是一口气杀了超过四千人,有大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