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走也不知道找什么东西去了。
那两匹通体雪白的战马也是一样,对地上的落叶和顶翻了落叶才钻出头的正嫩绿的小草不屑一顾。跟在那赤红马后面缓缓往前走,就好像前面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似的。
方解也懒得去管,他让沐小腰休息,自己和大犬两个人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一点一点把战马留下的痕迹清理掉。项青牛对他说大隋情衙里的那些人都是在最好的斥候,一点蛛丝马迹都有可能把那些人招惹来。
幸好这林子里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没有留下什么太深的印记。他和大犬两个人折断了几跟树枝做扫帚,一路慢慢的扫回去。
虽然这样做也不可能将痕迹完全消除,但最起码比什么都不做要安全些。这些年大犬他们做这样的事早就轻车熟路,手脚麻利,而且看起来十分专业。清理痕迹之后,两个人又做了些他们往另一侧逃走的假象。
等好不容易弄的差不多再返身回去找沐小腰的时候,方解和大犬两个人却不由自主的傻了。
林子里,哪里还有沐小腰的踪迹?
方解刚要喊,大犬拉住他胳膊把他拦住,然后使劲闻了稳随即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小腰身上的味道很独特,应该是往林子更深处去了。”
方解皱眉道:“小腰姐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
他仔细看了看四周也有打斗的痕迹,随即往大犬指的那个方向走了出去:“虽然她有感知敌人的能力,可真正进入大隋之后我才知道这世上能人异士多如牛毛。有感知也未必真就能发现敌人,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未必就真的没有打斗过……”
他一边走一边缓缓将横刀抽了出来,眼神中透着一股坚定。
大犬快走几步超过他说道:“还是我在前面走吧,找人这种事还是我比你擅长一些。小腰身上带着示jǐng的烟花,除非是遇到她根本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出的高手,不然她不可能不示jǐng。”
方解点了点头,心里的担忧却更深了些。
樊固虽然也是大隋的领地,但毕竟太小了些。那个长宽都不超过三里半的小城里,都能有老瘸子,狗肉店的老板娘那样的高手潜藏着,大隋疆域如此广袤,可想而知有多少籍籍无名的高手存在。
往前走了大概几百米之后,方解忽然眼神一凛。
之前看起来很幽深的林子,竟然到了尽头。
大犬蹲在地上看了看落叶后轻声道:“就是往这边来了,小心些。”
方解嗯了一声,深深吸了口气之后缓步走了出去。他身子前倾,全神贯注的看着林子外面。行走的时候两腿上的肌肉已经绷紧,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也能立刻做出反应。或许到了现在他自己还没有察觉,自从出了樊固之后,他身体比起在樊固的时候要强壮了不少,听觉,嗅觉,视觉都更加灵敏起来。
全神贯注的时候,他甚至隐隐听到林子外面那些细微的声音。
……
……
林子外面没有危险,只有一座湖。
也不是这片林子到了尽头,而是这座方圆大概有二里左右的小湖在一片密林环抱之中。湖水平静的好像一面铜镜,或许是因为林子太密所以风从任何一面都很难穿透,所以湖水上竟是没有一丝波纹。
四周密林幽深,湖水平静无波。这里美的不似人间,即便是,也是人间仙境。
而就在出了林子之后,方解立刻发现了沐小腰。
她就站在湖边,似乎看着那湖水正在发呆。距离沐小腰大概二十米远的地方,那三匹北辽人的战马正在喝水。或许马之类的动物不如人这样拥有很强大的智慧,但它们生存的本能远比人要强大。或许在林子里的时候,它们就知道这里有水可以喝。
方解没有贸然过去,而是jǐng惕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数百米之内都没有人埋伏之后,他才快步朝着沐小腰那边冲了过去,大犬紧随其后,不时往四周观察。方解一直冲到沐小腰身边,他和大犬一左一右将沐小腰护住之后问道:“小腰姐,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到这边来了。是不是遇到了敌人?”
沐小腰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很轻但其中透着一股很浓的恐惧:“我也不知道……在林子里的时候,忽然就好像不受控制了一样一路走到这里。到了这湖边之后被束缚的感觉却又消失不见了……我仔细看过,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方解在这一世可不是无神论者,因为他能再活一次本身就不是科学能解释清楚的。
“难道……有鬼怪?”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这句话。
“这里这么安静,怎么可能会有污秽的东西,再说……青天白rì的,就算有那些东西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跑出来吓人吧?”
大犬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很确定,毕竟今天这事太怪了。
“安静……”
方解重复了一遍,然后眼神骤然一亮:“这里好像有些古怪啊……安静!就是太安静了些。不要说连飞鸟都没看到一只,就连湖水也一动不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
他除非后面的字还没说出来,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方解连忙回头去看,只见上百名身穿暗红sè飞鱼袍的大内侍卫纵马从林子里冲了出来。那些飞鱼袍看到方解他们三个之后立刻呼喊了几句,随即百余人散开扇面形包抄过来。
随着马蹄踏碎了宁静,四周的景sè骤然一变!
哪里有什么湖水,这里只不过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而已。
就在他们三个不远处,草地上盘膝坐着一个身穿灰布衣衫的中年男人。这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木瓢,从身便一眼极细小的泉水中接水。接满一瓢之后就喂给身边站着的赤红马,赤红马喝完之后,第二匹马过来接着饮那木瓢里的水。第二匹马喝完,第三匹再过来喝。
那灰布衣衫的男子,将三匹马喂过之后伸手在赤红马垂下来的头上摸了摸,他眼神赞许的看着赤红马,声音极轻的说道:“比人还要懂规矩,很好。”
第五十四章 假话
第五十四章假话
灰布衣的中年男子就坐在方解他们二十几米外的草地上,手里拿着一个木瓢饮马,在他身边有一眼潺潺清泉,很小,但泉水清冽。那三匹北辽地的上好战马极规矩的轮流饮水,秩序井然。
喂三匹马都喝过水之后,这中年男人还忍不住赞许了一句:“比人还要懂规矩,很好。”
他说马很好,意思是说有些人在他看来很不好。只是这不好的人到底是方解他们,还是方解和大犬身后已经冲过来的情衙飞鱼袍就不得而知了。那三匹马饮了水之后就去一边的草地上垂头吃草,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不知道是怕惊了这地方的安静祥和,还是因为某些事让它们不敢嘶鸣。
中年男人将木瓢随手丢在一边,低声说了一句:“一瓢水化一湖水,终究是到了极致,再难突破。”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追兵明明已经到了身后,方解却没有一点害怕,他看着那灰布衣衫的中年男子笑了笑说道:“一瓢水化作一个湖到了极致,那么下次你若是想再幻化的大一些,不妨用一桶水。”
中年男人竟然不恼方解这话,而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后缓缓摇了摇头否定了方解的提议:“木桶太大了,不好随身带着。”
这话明明有些好笑,可他却说出来时候的语气却显得很认真。
方解也没笑,因为他知道即便是刚才自己半开玩笑的话,面前这个男人也真的仔仔细细的思考了一遍。这是一个对待任何事都很认真的人,所以值得尊敬。
“先生为何将我朋友引到这里来?”
方解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在几十米外停下来的飞鱼袍后问那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微笑道:“本来是想请你们三个一起过来的,奈何本事还是太低了些,所以只能请到这位姑娘自己。你们两个……一个心智坚定的让我惊讶,另一个心中有大恨所以心防太坚固,我请不来,只好诱你们来。”
“至于你……”
他看着沐小腰,眼神中都是赞许:“本就有难得一见的敏锐,感知之力远超常人,所以我无需太费力的动念,你也能察觉到我。既然你能察觉,我自然就有办法让你自己走到这里来。你天赋极好,如果遇到一位名师的话,不出十五年这江湖上怕是要出一位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了。”
这是第二个说沐小腰天赋极好的人。
第一个,是红袖招里那个不靠谱的老瘸子。
“先不急着说这个,你让我们到这里来到底想怎么样?”
大犬往前走了一步,缓缓的钻进了拳头。他将沐小腰和方解都护在身后,看着那中年男人的眼神里都是敌意。只是这敌意中,还隐隐有一种虽然刻意隐藏但依然展露出一丝的惧意。因为之前这个中年男人对说的一句话,让大犬心中顿时起了惊涛骇浪。
你们两个,一个心智坚定的让我都感到惊讶。另一个因为有大恨,所以心防太重……
大犬惊惧就在于,自己藏了十六年的心事似乎被这个中年男人一眼看穿。他现在甚至怀疑,这个人不是人,真的是藏身在这密林中修炼了不知道多少年得道修chéngrén形的妖怪。
“我不是妖怪,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就在大犬刚刚想到这里的时候,那中年男人忽然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大犬脸sè骤然一变,猛的向后退了一步。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慢慢的将横刀抽了出来。他看着那中年男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管你有没有敌意,但请你说明你的来意。或许你真的是修为竟然的绝世高手,可我们也不是轻易低头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中年男人看着方解笑了笑道:“你这人倒是有些意思,嘴里说的豪迈,也做出了随时准备拼命的姿态,可心里却在想着怎么逃走……我不知道是该说你虚伪,还是该说你狡猾。”
他不等方解说话,往前一边走一边问方解:“我想知道,你刚才说那湖太平静了些,不似真实,除非……除非是什么?”
“幻术”
方解轻轻吐出两个字。
“幻术……这名字倒是贴切。”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称呼这种方法为蜃景,总觉得太过隐晦了些不好理解,你说的这幻术两个字很好。以后别人再问起来的时候,我就用这两个字来解释……谢谢。”
他说谢谢。
“别客气,现在可以说你是什么人了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肯定和我后面那些情衙飞鱼袍是一伙的,对不对?”
方解问。
“很对,也不对。”
中年男人缓步走到方解面前认真的说道:“很对的意思是说,我确实和他们都出自情衙。不对的意思是说……他们是来杀你的,而我是来救你的。当然你也不用感谢我,因为如果我勤快一些你这一路上或许根本就没这么多的危险。我可是比他们先出dìdū整整五天,可因为贪恋路上的风景所以走的太慢了些……”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姓卓。”
然后他又指了指那些情衙飞鱼袍:“他们都叫我卓先生。”
……
……
高天宝看着面前身穿灰sè布衣的中年男人,心里不住的打颤。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情衙副镇抚使孟无敌,希望从后者那里得到什么指示。可毫无疑问的是,当孟无敌看到那灰衣男人的时候,脸sè变得比高天宝还要难看。
“卓先生,您怎么来了。”
孟无敌立刻从战马上跃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然后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看起来有些过分的大礼。要知道他的身份是情衙副镇抚使,而这个灰衣男人身上,没有任何功名,只是个寒门出身的布衣。
以堂堂五品官职,对布衣行大礼。
所以方解看到这个场面之后忍不住有些诧异,于是他忍不住去猜测这个中年人就是情衙的镇抚使侯文极。可是他偏偏又自称姓卓,如果真的是侯文极,貌似他没有理由给自己编造一个身份。也根本不需要和孟无敌他们合伙来演一出戏。
因为项青牛对情衙的了解也不是很详尽,所以方解不知道情衙中有一个地位很特殊的布衣。
“本该早到,路过梅庄的时候与老庄主手谈了几局,连战连败反而激起了好胜心,结果在那庄子里一住就是七天,倒是忘了正事……没你们的事了,这三个人我要带去dìdū,你们都回去吧。”
被称为卓先生的人淡淡的说道。
“回去?”
孟无敌一怔,犹豫了一下说道:“可这是镇抚使大人的命令,这几个人也是朝廷严令捉拿的要犯。”
卓先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轻声说了四个字:“执迷不悟。”
孟无敌脸sè一变,心里迅速的算计了一番。他还没有想出对策的时候,就听那卓先生淡然道:“你不必想着如何应付我,只要你现在老老实实的回dìdū去,我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而且你也不要以为能瞒得住什么,镇抚使大人已经知道了。我比你们还要出dìdū早五天,你却还傻乎乎的以为什么都能瞒的下来。若不是镇抚使念着你十几年的功劳,难道还许你活到现在?”
听到这番话,孟无敌竟然两腿一软跪了下来。他匍匐在地,一边叩首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