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走开,你们都走开!”
吴隐玉一边躲闪一边喊:“我好不容易自由些,谁让你们跟着我的。我不要你们伺候,再跟着我,我就让人把你们都赶出去。”
她看到方解回来了,立刻如一头小鹿般跳过来:“快让这些讨厌的家伙离开!”
她掐着腰站在方解对面,直视着方解的眼睛。
天气已经很热,她只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纱裙,也不知道已经闹了多久,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光洁的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小巧的鼻子尖上也是。她并不是一个美的让人过目难忘的女子,但她的五官确实很精致。从小娇生惯养,她的皮肤非但白的透彻而且看起来娇嫩的就好像还没盛开的花苞。
她站在方解面前,喘着粗气。
所以胸口起伏的很剧烈。
方解低头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一点规模都没有也好意思颤颤颤?”
吴隐玉一开始没明白方解的意思,等她发现方解的目光盯着自己胸口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个小丫头立刻红了脸,骂了一声流氓后将双臂抱在胸前。
方解笑了笑道:“挤一挤果然还是有沟的。”
在吴隐玉要杀人之前,他从袖口里将那支短铳拿出来递给她:“你要是每天闲得无聊,就拿这个玩去。”
“这……什么东西?”
方解装上一颗铅弹,然后瞄准不远处一颗大拇指粗细的青竹开了一枪。砰的一声后,随着一股青烟冒起来,几米外的青竹应声而断。吴隐玉显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闪了一下。
“送你了”
他将装铅弹的皮囊递给吴隐玉,说了一遍操作方式。
“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
“短铳,也叫火枪。”
“好漂亮!”
她爹散金候吴一道虽然货通天下,但不会让她接触到这样危险的东西。而且她自幼就对吴一道生意上的事不感兴趣,所以还是第一次见这个东西。
她拿着玩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问道:“这东西如果有许多许多,每个士兵发一个,到了战场上岂不是无人可敌?”
方解诧异了一下,没想到她居然想到这个。
“还不行。”
方解摆了摆手让那些丫鬟离开:“这个东西的射速太慢……打一枪就要装弹填塞火药,射程又太短,所以还不如弩机和弓箭。想要让这东西在战场上发威,需要改动的太多了。”
“你会?”
吴隐玉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问。
“自然……不会。”
方解一边走一边说道:“留着防身吧,过几天我派人把你送回长安,一路上手里有个防身的东西我也放心些。你爹说你是个修行上的天才,可你把天赋都用在胡搅蛮缠上了。”
“你再说我就给你一枪!”
吴隐玉恶狠狠的威胁,她愣了一下后忽然喊起来:“我不要回去!”
“理由?”
方解问。
“什么理由?”
吴隐玉理所当然的反问。
“你为什么不回去,你留下又能干吗?”
吴隐玉站住,看着方解认真的说道:“我不回去是因为我不想回去,我留下来难道非得干点什么?”
“自然。”
方解指了指不远处在扫地的仆人说道:“他们能留下来是因为他每天都把这个院子打扫两遍,早晨一遍傍晚一遍。所以这院子才会很干净整洁,让人看了心里很舒服。那些丫鬟,她们能铺床叠被端茶送水,所以她们也能留下来。那些侍卫,保护着院子里的人的安全,所以他们也要留下来……你呢?你能做什么?”
方解在走廊坐下来认真的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你知道你存在的价值是什么吗?和你爹唱对台戏,和下人们耍脾气……如果这就是你的人生价值,你不觉得……很没意义?”
“你什么意思?”
吴隐玉脸色难看的问,手指微微在颤抖。
方解道:“你之所以有这个脾气这个性格,是因为你爹宠你。我不是你爹,这里也没有你爹……所以,如果你觉得委屈承受不了我的话,就找你爹去。回去之后你还做你的大小姐,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只要你站在你爹身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我……就是不回去!”
吴隐玉咬着嘴唇道:“别以为你这样激我,我就会上当!”
“你还真想错了。”
方解微笑道:“我没时间跟你耍心眼,我需要应付的事太多。这里看起来风景不错很适合居住,但适合居住的也可能是坟墓。你想留下,可以。从今儿开始让我看到你的存在价值,不然,免谈。”
“我……给你钱!”
“哎呀真好,可惜,我现在对钱没兴趣。”
“我……我……”
吴隐玉脸色发白,跺了跺脚却不知道说什么。
“明儿一早开始给我叠被打洗脸水,晚上铺床打洗脚水。天热给我扇扇扇子,天凉给我取件衣服。干得好呢,每个月一个铜钱都没有但管吃管住管保命。干不好呢……滚蛋。”
吴隐玉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眼睛里的泪水差一点就能溢出来。
她看着方解,眼神里都是愤怒。
“你竟然是这种人!方觉晓,我看错你了!”
方解耸了耸肩膀:“看对了我的人,真不多。你爹是一个,你还没那个眼力。”
“我这就走!”
吴隐玉扭头的时候,眼泪终于飘了出来。
“不送”
方解看着那小丫头跑远的背影,叹了口气道:“我自己都自身难保,如何有把握保护得了你?我欠你爹那么多银子不还就不还了可以赖账,总不能再欠他一个闺女,这个……我赖不掉。”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不许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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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不许骂人!
方解看着吴隐玉的身影往外跑,回身招呼那几个躲在远处的丫鬟道:“去跟着,就算是捆着也把人送到新安客栈,我派人明儿一早送小姐回长安。你们聚宝斋的人也在那儿等着,丢了人,你们都知道没法交代。”
几个丫鬟连忙冲过去追,还没有追到门口忽然看到吴隐玉僵硬的站在那里,然后忽然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哭出来,撕心裂肺。
然后,一个身穿很华美衣服的胖子从门外飞了进来。
“小姐,这是怎么了?”
胖子蹲在吴隐玉身边问,语气关切。
吴隐玉蹲在地上哭成了个泪人,然后一把抱住胖子的胳膊嘶哑着嗓子说道:“酒色财……我要回家!”
来人正是散金候身边的那个讨人喜欢的胖子酒色财,他看到吴隐玉哭成这样显然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下意识的搜寻是什么人把小姐欺负成了这样,然后一眼就看到方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小姐,别哭了……谁惹着你了?”
“他!”
吴隐玉猛的回头指着方解:“酒色财,你去把他给我杀了!”
“真杀还是假杀?”
胖子下意识的问道。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你要是把他杀了我就嫁给你!”
酒色财吓得哆嗦了一下,然后苦笑道:“那还是假杀啊……小姐你要是嫁给我,明儿我就得被老爷扒一层皮下来。您可别吓唬我了,我身子肥可胆儿不肥啊。”
“怂货!”
吴隐玉骂了一句,眼睛红红的瞪着方解。
酒色财叹了口气道:“那我现在就去很严厉的教训他一顿行不行?”
“好!”
吴隐玉使劲点了点头。
酒色财站起来,吩咐了一声照顾小姐然后迈步迎着方解走过来。吴隐玉看着他大步而去,心说真要打坏了方解也不好,刚要张嘴叫住他,就看见酒色财拱手作揖异常热情客气甚至谄媚的叫了一声:“见过姑爷。”
这一声,几乎让吴隐玉吐血。
“等等!”
她站起来,朝着酒色财怒吼:“你刚才叫他什么?”
酒色财讪讪的笑了笑道:“老爷前些日子发了话,打算把小姐你许配给小方大人。这个……就等着小方大人上门提亲了。小姐你别过来……这又不是我的主意,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你找老爷……”
吴隐玉几步走到他身前喊道:“你再叫一声我听听!”
“一声?”
酒色财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一下,然后朝着方解弱弱叫了一声:“姑爷好……”
“我杀了你!”
吴隐玉往前冲就要去掐酒色财的脖子,酒色财连忙闪开对方解投过去求救的眼神:“姑爷啊,这是你们小两口的恩怨别牵扯到我好不好,我就是个跑腿的……”
方解又好气又好笑,走过去拦着吴隐玉道:“侯爷是担心你,前阵子宫里面的意思似乎又提到你了。你知道陛下对你一直念念不忘。”
吴隐玉一怔,忽然大怒:“那你还要把我送回去!好好好!我这就回去,立刻马上现在!酒色财,备车,咱们现在就回去!我要入宫做贵人,做嫔妃,做贵妃,然后派人阉了你!”
她指着方解。
就连酒色财都觉得裆下一凉。
“我本来已经安排好了的……”
方解知道这会再激将也没有了意义,既然酒色财来了吴一道就肯定有所安排:“我本打算让你先离开雍州,聚宝斋的人会护送你过了长江。估摸着侯爷的人也就到了,侯爷接你去哪儿我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把你交给宫里。不过既然酒色财来了,我的事也就干完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
吴隐玉红着眼问。
“不讨厌”
方解看着吴隐玉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如果讨厌你,我就让你留下了。”
“为什么?”
吴隐玉不解的问道。
酒色财在一边叹了口气:“这小子自身难保,有今天没明天,他也就是不好意思对你直说。不过念在他一番好意,小姐你就别计较了。”
吴隐玉心里一动,忽然明白了什么。
看向方解的眼神逐渐柔和下来,还有一丝很别样的意味一闪即逝。
……
……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坐在客厅里,方解看着酒色财问道。
“不敢不快啊,这是什么地方?雍州啊……这里就是一大堆干柴,一点火星就能点燃的地方。侯爷担心小姐,我只能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跑。你看看我瘦了多少,就知道这一路我赶的有多辛苦。”
“瘦了有一两?”
方解认真的问。
酒色财嘿嘿笑了笑:“不提这个了,侯爷让我问问你,对我家小姐有意思没有。如果有,他打算趁着陛下对西北动兵之前就把婚事给你们办了。”
“如果没意思呢?”
方解问。
酒色财沉默了一会儿后为难道:“侯爷说你要是对我们小姐没意思,那就必须做三件事。”
“什么?”
“第一呢……侯爷说你先把欠的银子都还了,然后再写个证明把长安城那工坊送给侯爷。侯爷说大家都是熟人就不把利息算的太多了,伤了和气不好。就按五分利算,您大概欠了有一年多了,总计应该得过百万两……”
“第二呢,侯爷说以后货通天下行和你就没什么关系了,你想要什么东西传递什么消息,货通天下行的人当然也不能拒绝,来者都是客,但得收银子,一次一万两,付现银,不赊账……”
“第三呢……”
酒色财试探着问:“侯爷说让我阉了你,行吗?”
“行你大爷!”
方解忍不住骂道:“吴一道是要逼婚吗?酒色财你知道我的性格,越是有压力的事我越愿意尝试!这个世间什么都能打动我,唯独威胁我是断然不会屈服的。男子汉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不过在不伤和气的基础上,我觉得还是可以商量一下是吧?”
“对对对。”
酒色财嘿嘿笑了笑:“我就知道您高义,不会为难我的。”
“先商量什么?”
他问。
方解往前凑了凑道:“先商量不还银子的事,先把这搞定了再说其他事。”
酒色财苦笑:“小方大人你这是在压迫我啊,我就是个跑腿的。侯爷的话我是不敢违背的,你的话我又不能不听。侯爷那边我必须给个答复,你这边我又不想下手……唉,要不这样,我先把我自己阉了,然后再阉了你行吗?”
方解大义凛然道:“最后半句不行,没的商量。”
酒色财叹了口气:“咱能不打屁说点正事了吗?”
方解坐直了身子认真道:“你应该知道我要去干嘛,罗耀已经上书请旨让我随左前卫北上。莫说军律所在不能带上女眷,就算允许,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我能护住她?而且罗耀我身处左前卫之,本来就够让人不踏实的了。说句自私的话,若是有人抓了她以她威胁我,我救还是不救?”
酒色财道:“侯爷就是要你一个态度……他肯定是不能让小姐随军北上的。不如先定个日子,然后跟相熟的人都知会一声。有了名分之后,至于你去西北还是东南,是杀蒙元鞑子还是叛军败类,都没问题。”
方解道:“吴一道还能再无耻点吗?”
酒色财讪笑,不好意思回答。
“让我和皇帝做情敌,这就跟逼死我有区别吗?”
酒色财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还是有区别的,逼死你呢是立刻就死。逼婚呢,皇帝现在忙着西北的事,估计得等个一年半载再杀你吧。有这一年半载的时间,你可以先把后事什么的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