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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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风流- 第5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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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力的配备也做了大规模的调整,原山西陕西几大边镇一下子成了内陆的城镇,其所配置的兵马也将相应北移。但其实最根本的问题还在于建设这些卫所的钱财和将来的补给线,这些问题不解决,这些卫所都是站不住脚的。
但这些问题不是一时半会便能成功,大的方略先定下来,之后才是艰难的建设过程,宋楠心中随有方略,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张安率西北四个卫所官兵奉命留守黄河以北稳住局面,这四卫两万余兵马担负重建东胜卫和喀拉江南岸的五原卫,形成东西两道屏障。同时也监督鞑子兵马的行动,对鞑子还是多长个心眼为好。
保证这四卫兵马的供应相对要简单的多,杨一清建立起了高效的后勤补给链条,东面从山西通道运抵,西面要困难些,需要从宁夏镇中转,但因为整个黄河各处渡口都已经在大明囊中,倒也不用从沙漠中开辟道路,从宁夏镇走水路以船只补给虽然有些艰险,但不至于没法子办到。将来修通大陆,在河上搭设好桥梁之后那更是方便之极,只不过那恐怕需要一两年的光景才能办到了。
宋楠不担心这些事情,他担心的其实还是这些补给到现在用的还是自己的银子,这窟窿是越来越大了,得赶紧回去解决此事,不然自己就要成为大明朝最大的冤大头了。
十二月十七,宋楠率神枢营振威营练武营外二军营等京畿兵马班师回朝,凯旋之日,河套地区又下起了大雪,仿佛是欢送大军凯旋一般,白雪纷飞之中,大军沿着大青山南麓进入山西,经大同蔚州一路回归京城。
大年二十九,正德八年新年的前一天,征人归来,将士还朝,凯旋的勇士们虽然个个形容枯槁,但却一个个精神十足。这一次连内阁大学士们乃至外廷的官员们也都出城相迎,夺取河套是大明朝历朝的梦想,很多人相干而干不成的事情竟然在本朝得以完成。虽然这件事几乎和这些人都没什么关系,但事情败了他们会撇清,事情成了,自然是大伙儿的功劳,作为本朝百官的一员,青史上那是要留下一笔的。
然而,侯爷们来了,文官们来了,内监太监们也来了,唯独不见的是当朝天子正德身影,一片道贺之声中,宋楠瞅到机会瞧瞧问张永这是为何。张永不说则已,一说此事眼圈都红了。
“国公爷,皇上何尝不想来,他可是天天念叨此事呢,只是他来不了啊。”
宋楠一惊道:“那是为何?”
张永看着四周的嘈杂道:“等会咱家跟你细说,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这里人多口杂,国公爷进城后直接随我进宫,路上我跟您说几件宫中大事。”
宋楠感到事情似乎很严重,眼前都是朝中大臣,说什么人多口杂?皇上既不来迎接倒也没什么,但起码也有个圣旨什么的,事实上却连个口谕都没有,这不得不叫人狐疑。自己离开京城作战也不过三个月,难道朝中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但这似乎不太可能,如果朝中有什么变故,南北镇抚司为何一点消息也没传递给自己?孙玄和侯大彪难道是吃干饭的么?就算锦衣卫衙门打探不到,朝中大事英国公张仑也该知道,他一定会派人通知自己,怎会不闻不问?
虽然满腹狐疑,但宋楠还是满面笑容的接受着众人的道贺,在人群中,他又看到了宁王朱宸濠的身影,和以前相比,宁王似乎对自己没那么热乎了,只是礼貌性的拱手道贺。
然而,看到此人,宋楠心中说不出的不痛快,自己出征之前,此君便在京城了,现在他还在,也就是说他这几个月都住在宫中,宋楠一下子想起一件事情来,好心情顿时破坏无疑。

   

第七七六章 其言也善
乾清宫中静悄悄的,和离开京城前相比,这里唯一的变化便是,廊下院中的药渣多了很多,刺鼻的药草味道浓了许多,这气氛和味道让宋楠感到浑身不自在。—'。
张永小心的在前方带路,领着宋楠来到正德的卧房之前,宋楠有些纳闷,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正德在某个暖阁中听曲观舞,或者是在后院的阳光下射箭玩耍的时候,怎会还在卧房之中。
剧烈的咳嗽声从房内传来,紧接着打翻瓷器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有人慌慌张张的掀了帘子出来,差点一头撞到宋楠的怀里。
张永低声斥道:“干什么?没规矩的东西,差点撞到了镇国公。”
冲出来的那人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伺候太监小邓子,他的手中拎着一只渣斗,里边胡乱塞着几团白巾,宋楠看见那些皱巴巴的白巾之上似乎有着殷红的血迹。
小邓子忙告罪向宋楠行礼,张永道:“皇上如何了?”
小邓子低声道:“不愿吃药,砸了药碗。小人这便叫人去收拾。”
张永眉头深锁的看了宋楠一眼,摆手道:“去吧。”
小邓子拎着渣斗鞠了一躬便要走,宋楠拦住他道:“那渣斗中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小邓子看着张永不说话,张永低声道:“镇国公待会见了皇上千万莫提这件事,皇上不想听到这些话,小邓子每隔一炷香便要清理渣斗,便是不想让皇上看到这些血迹。”
宋楠低声道:“全部是皇上吐出的血迹?”
张永长叹一声道:“昼夜咳嗽,咳出的都是血,你说该怎么好?今日本要亲自去迎接镇国公的,早间都换好衣服了,可是终究还是下不了床。咱家苦劝他躺在床上静养,答应第一时间带着镇国公来觐见,哎……这可怎么是好哦。”
宋楠心头发凉,缓缓点头道:“请张公公通报皇上。”
张永点头道:“镇国公稍候。”说罢掀了帘子进去,不久后,屋子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张永的声音传来:“皇上躺下,奴婢去宣就是,皇上莫起身。”
“宋楠,快来见朕,快进来。”正德扬着嗓子叫道。
宋楠整整衣冠进入房内,穿过两道布幔垂帘们,进了正德的卧房,屋子里弥漫着刺鼻的药气,一眼可见正德歪斜着身子靠在床头,地面上一摊黄色的药水兀自冒着热气,一只药碗碎成数片散落地上。
宋楠一眼看到正德的脸,吓得差点惊叫出声来,那是一张怎样的面孔,惨白的吓人,两颊和眼窝凹陷进去,已经瘦的不成样子;和之前那个记忆中风流倜傥的翩翩青年皇帝判若两人,宋楠几乎都没认出他来。
“臣宋楠叩见圣上。”宋楠抢前行礼。
正德摆着枯瘦的手喘息道:“免礼免礼,宋楠,你可回来了,小永子,看坐,快看坐。”
张永端了张凳子摆在床边,宋楠刚坐下,正德便紧紧握着宋楠的手,双目看着宋楠,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皇上,您怎么了?怎地成了这幅摸样了?”宋楠不顾张永的眼色,依然发问道。
正德神色一黯,缩回手去捂着嘴咳嗽两声道:“朕没事,朕只是受了风寒,太医说过了这个年便可康复,朕身子好的很。”
宋楠道:“皇上,你我君臣之间何必遮掩,皇上病的不轻,可不是什么小小的风寒,须得赶紧调理医治。皇上您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正德怒道:“朕说了没什么大碍,你硬说朕有病作甚?你刚刚从战场归来,朕本要和你说说这次的战事以及后续的安排的;朕才二十一岁,朕壮的象头老虎。”
宋楠叹了口转头对张永道:“烦请张公公端一碗药来,臣伺候皇上喝药,地上的这碗药洒了,皇上今天定是没按时喝药了。”
张永没敢动身,宋楠皱眉喝道:“还不去?”
张永看了正德一眼,见正德没有制止,这才赶紧转身去吩咐取药。宋楠回过头来看着正德道:“皇上莫闹,皇上的龙体康健是我大明的头等大事。皇上责怪臣也好,降罪给臣也好,臣也要说一句,有病不可怕,怕的是讳疾忌医。皇上年轻,身体底子好,只要好好的治疗,按时服药,应该很快便能康复。”
正德长叹一声,身子朝后一仰,重重的靠在枕头上,闭上双目。
张永端来药碗,宋楠接过药碗和小匙回头示意张永退避,张永知道自己在这里不便,让宋楠和正德单独相处反倒好些。
温热的汤匙递到正德的唇边,正德微微犹豫了一下,缓缓张口将药水喝了下去,宋楠一口一口的喂着正德,直到将大半碗的药水尽数喂光了,这才拿起白巾替正德擦拭嘴角的药汁,擦掉他额头上渗出的密密的细汗。
正德双目始终未张开,但睫毛抖动,眼角竟然缓缓的流出泪来。
宋楠伸手握住正德手,低声道:“皇上放宽心,您的身子会好起来的,臣出宫后会遍寻名医良药,来替皇上诊断病情;臣估计,明天春天天气转暖,皇上的病情定会好转。”
正德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宋楠道:“宋楠,朕不该对你发脾气,朕心里难受之极,朕这病怕是熬不到明年春天了。”
宋楠忙道:“皇上切莫胡思乱想,一点小毛病罢了,人吃五谷杂粮,岂能没有病灾的时候。”
正德摇头道:“朕自家的事情,朕比谁都清楚。朕这病不是小病。朕每次咳嗽都带着血,虽然小永子小邓子他们都偷偷的藏起渣斗来,但朕心里都明白。朕问他们朕是什么病,他们都说是受了风寒,但太医和他们在外边偷偷说话,被朕偷偷听得一清二楚。朕这病是肺中痨病,当世恐怕是无人能治了……这病不能治了……朕要死了……”
正德悲从中来,眼中泪水汩汩而下,怎一个伤心了得。
宋楠心中惊惧,面上不动声色,只轻抚正德的手道:“咳嗽带血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事,皇上还记得臣当年中毒之后昏迷两日的事情么?当时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结果臣还不是被救活了?有时候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未必能治好病,外边的医家名家多的是,臣知道的就有十几位,臣一一将他们带来给皇上瞧病,包管能好。”
正德眼中泛起了希望之光,抓着宋楠的手道:“是么?那你便请他们来给朕瞧一瞧,只要他们能治好朕的病,朕赏他们金银珠宝赏他们良田庄园,他们要什么,朕给他们什么。”
宋楠点头道:“皇上放心,此事包在臣的身上。话说臣离开京城之时,皇上身子还挺好的,为何这才短短三个月没到,竟然缠绵到如此地步?”
正德羞愧道:“都是朕的不谨慎,入秋之后朕在后圆的莲池洗了几次澡,受了寒气,之后便一直咳嗽不停。朕起初没当回事,加之西北的战事和朝中的各种事务繁杂,朕便没有用心的调养,以至于愈演愈烈,竟然咳血不能起身。都怪朕自己不爱惜身子。”
宋楠心里清楚的很,正德哪有什么事务繁杂的时候,多半是收了风寒之后还夜夜笙歌纵情声色,本就虚空的身子如何经受的住,病情自然是一日重似一日了。但是,光是受到风寒,也不至于会孱弱到如此地步,正德几个月便瘦的如此厉害,恐怕不光是受到风寒这么简单。
宋楠想了想低声问道:“皇上莫怪臣多嘴,你告诉臣实话,那龙虎回天丸您是否已经停用了?”
正德面色尴尬道:“停了,早就停了。”
宋楠道:“皇上,你要说实话,如果找不到具体的病根,便是神仙也难医治病症,皇上,龙虎回天丸您到底停用了没。”
正德嗫嚅半晌垂首道:“朕……朕说实话吧,朕没停用那药物,朕受风寒之后身子不爽,于是朕便又吃了几颗那药丸,感觉身子爽利了许多,朕贪图身体舒坦,便忘了你告诉我的那些话了。”
宋楠心中暗叹,再问道:“告诉臣,现在皇上还在服用么?”
正德不敢看宋楠的眼睛,低声道:“朕不能不用,朕一日不服便觉得熬不下去,朕也是没有办法。”
宋楠明白了,正德已经毒物上瘾,那龙虎回春丸中含有罂粟粟这种毒物,能够麻痹神经缓解病痛,但也是极为上瘾的玩意儿,以正德的意志力,定然是难以抗拒它的引诱。孱弱的身子,加上毒物上瘾,自然会一日不如一日。罂粟粟上瘾中毒的最直观的症状便是身体消瘦,正德这骨瘦如柴的样子,显然是罂粟粟服用的量太大所致,这是大剂量的上瘾。
宋楠微微摇头道:“皇上,您叫臣无言以对,臣跟你说过那药丸含有罂粟粟这种毒物,本以为您必会停止服用,没想到皇上居然以身试毒。看来臣需要去得罪宁王了,明知此药有毒性还献给皇上服用,这是心怀不轨。臣这便去拿了宁王问罪。”
正德忙拉住宋楠道:“不干他的事,这件事宁王已经跟朕请过罪了,还将所有敬献的龙虎回春丸尽数领回销毁了。是朕……是朕后来派人去向他讨要的,宁王不愿给,朕逼着他给的。宁王还数次来看朕,告诉朕不能大量服用,可是朕已经离不开这东西了。”
宋楠无话可说,正德自己主动去要这药丸,宁王朱宸濠又怎敢不给。但宋楠可不会认为宁王是无辜的,这种东西一旦沾上瘾头,想戒掉是很难的一件事,宁王定然知道是这种结果,也许这一切都在宁王的算计之中。不知为何,从来不以阴谋论揣度别人的宋楠,对朱宸濠的所作所为有着深深的戒备和揣测,或许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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