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真正的当家人
蓦然间,刘裕眉眼一展,一股昂扬之气蓬勃而发,与先前那片刻的颓丧相比,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北府诸将都发现了刘裕的异常,目光中蕴满了不解。
只有卫风的脸面现出了复杂难明之sè,他明白,多半是自已的成就激发出了刘裕的进取之心,一瞬间,他甚至都在暗暗祈祷刘牢之大怒之下挥军进攻,而自已凭着瓮城中的布置,得以趁乱斩杀刘裕!
北府军又如何?瓮城中杀机四伏!更何况是他先打的第一枪,闹到朝庭自已都能站的住脚!
但这份心思,只能放心里想想罢了,刘牢之未有任何表现,刘裕也抱拳微微笑道:“托卫兄弟的口福,愚兄与舍妹一切安好!”
暗暗叹了口气,卫风回礼道:“有刘兄在自是最好,刘兄应是个明白人,自古以来便有约定成俗,外军不得擅入城池,请刘兄劝说辅国将军,莫要让兄弟我为难,也莫要让我家府君难做人。”
刘裕清楚,带兵入城虽不至于生出什么乱子,北府军的军纪还没散漫到抢掠普通百姓的地步,但最起码是对对方的不尊重与不信任,当然了,他并不了解卫风,万一出了意外呢?因此不置可否,只把征询的目光投向了孙无终。
孙无终也不便劝说,武将没有军队伴身,心里总不踏实,于是,又看向了刘牢之。
刘牢之却念头电转,卫风的义正严辞令他驳无可驳,只不过,武将中真正豪爽大气的少之又少,疑神疑鬼的反而占了多数,一旦把骑兵留在外面,生死将尽cāo于人手,这区区百来步的危险,将不下于五桥涧之战的那次全军覆没!
虽然同为晋臣,但刘牢之明白,自已与高门甲族之间存有深深的鸿沟,尤其是叛变王恭,自已更为他们深恶痛绝,在他们眼里,自已就是个以下犯上,以奴轼主的十恶不赫之徒,如果不是手握雄兵,恐怕早已被押回建康斩首示众了!
城头林立的军卒,眼前yīn森的瓮城,令刘牢之难以作下决定,他不由看向了卫风,恰见卫风的嘴角浮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在嘲笑自已,不敢进就趁早回京口!
刘牢之目中杀机一闪,随即压下恨意,又转头看了看,王凝之与山yīn文武也是神sè怪异,似乎就等着自已退回去呢,然后四处宣场,说他刘牢之望山yīn而生惧,那么,自已再也别想抬头来做人了,甚至北府军主将的地位都会不保。
‘哼!谅王凝之也不敢拿本将如何!’刘牢之暗自懊恼,要早知山yīn会有这般厉害人物,就不该带骑兵,落落大方的孤身入城,反而能给人一种豪气冲天的感觉,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咬了咬牙,刘牢之猛一挥手:“骑兵返回营寨,其余人等,随本将入城!”
桓宝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能出口,只是不放心的拱了拱手:“孙恩虽溃逃,却未授首,请将军早去早回!”说着,领着骑兵徐徐退去。
越有身份的人,越讲究面子,今rì力压刘牢之一筹,王凝之顿时心花怒放,满意的笑道:“辅国将军与诸位一路辛劳,来,请先往馆驿暂歇,晚间老夫摆酒设宴,请!”
“有劳了!”刘牢之匆匆一抱拳,与北府诸将在城头数千全副武装的军卒注视下,不急不忙的向内走去,但离了瓮城,每个人的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绝不是天热出的汗,而是紧张所致,在他们半辈子的军旅生涯中从未有过,不禁暗感恼怒。
近百人,都寒着张脸,褚炎之组织而来的夹道欢迎百姓见北府军均是一副不近人情模样,当然不会自找没趣的大喊欢迎,尤其是某些百姓代表手里还提着鸡蛋、老母鸡等牲畜食物,一看就是劳军用的,可这时也不敢上前了。
街道上的气氛怪异无比,百姓、山yīn文武与北府诸将默不作声,入城仪式本该是欢声笑语,气氛热烈,但此时,这条路竟如此的漫长,令人难熬的很,知情者都清楚,这全是拜卫风所赐,而罪魁祸首卫风,已于半途与山yīn武将陆续离开,他们得回去更衣沐浴,以备晚间出席欢迎酒宴。
好容易熬过了这漫长的路程,北府诸将被迎入馆驿,在王凝之告辞之后,各人先后冲入澡堂,毕竟大夏天披着几十斤重的甲,身上早已又粘又臭了。
孙无终把自已彻头彻尾洗了一遍,换上了一身柔软舒适的便服,随着沉垢的洗去,心情也略有好转,刚踱回屋内,却见刘裕匆匆而来,不由招呼道:“德舆,老夫正要寻你,你可是认识那卫将军?”
刘裕步入屋内,拱了拱手:“回将军,去年曾有过一面之缘。。。。”刘裕也不隐瞒,把自已与刘娇为卫风所救,包括曾邀他入北府军被拒绝的经过和盘托出。。
随着刘裕的讲诉,孙无终的面sè愈发沉凝,好半天才沉吟道:“这么说,山yīn能守住不失当是此人之功了?”
刘裕点点头道:“末将刚刚特意找人打探了下,卫将军起先是义兴军司马,十余天前领三千援军及时赶到,于孙恩破城之际救了王凝之一命,并将孙恩驱逐出城,自此担负起守卫山yīn的重责,三五rì前,被王凝之正式任为会稽都尉,随即就以征发徭役为威胁,强征山yīn良人入伍守城,对了,还有一个细节,他的军中行军司马褚炎之,也暂代会稽郡丞,王凝之承诺,一待打退孙恩,便向朝庭正式上表请封,不知将军可能联想到什么?”
孙无终的眉心紧紧一拧,就骇然道:“吴兴、义兴两郡唯有阳羡不失,定与此人有关,又面对孙恩十余万大军坚守山yīn,他应居首功,能够带领战斗力出奇低下的郡兵抵挡贼寇,换了你我,甚至辅国将军,恐怕都不敢打保票,此人要么是大才,要么是妖孽!
另一方面,以服徭役来威胁良人入伍,也可窥得他手段惊人,再由褚炎之任会稽郡丞,或可推测出,只怕会稽的真正当家人,已不是王凝之,而是你那好兄弟了!”
第85章 外军不得入城
王凝之领着众人站在破损的瓮城城门外侧,身周不远处是数百名军士正紧急搬运那些已经初步腐烂的尸体,还有部分人泼洒着矾石水与生石灰,力图把臭味掩盖,但谈何容易?
军士们都戴着口罩,而且口罩给玩出了创新,有条件的,在夹层中缝上薄荷、樟脑、或是有刺鼻味道的中药材,能够较好的融绝那扑面而来的恶臭,没条件的,则缝上几片带有清新气息的树叶,效果也强差人意,只不过,为了示以礼貌,王凝之及其以下的山yīn文武全都光着鼻子嘴脸,盛夏时节顶着炎炎烈rì,还置身于恶臭当中,心头的恼火也在快速滋生!
偏偏北府军忙于争抢财货女人,没有半点整肃队形的意思!
卫风暗暗瞄了眼左右,心道一声好,就怒道:“辅国将军好大的架子,莫非瞧不起府君?又或是不把咱们山yīn军民放在眼里?”
“哼!他姓刘的目中无人,咱们何必拿热脸贴他冷屁股?府君,不如打道回府罢!”
“北府军嚣张狂妄,在我会稽地面堂而皇之抢夺财货女子,不就是欺我山yīn力弱,奈何不得他?卫将军,为咱们山yīn军民挣个脸面全靠你了啊,一定要练出一支jīng兵,免得他刘牢之鼻孔撑了上天!”
“是可忍孰不可忍,府君,回头就向朝庭参他一本,告他个纵兵劫掠之罪!”
卫风这一开腔,仿如捅到了马蜂窝,官员们纷纷发泄起了内心的不满。
“哼!”王凝之也怒哼一声,重重一甩袍袖,虽然没有接腔,可那yīn沉的脸面显示出,他已处在了爆走的边缘!
褚炎之向卫风递了个赞叹的眼神过去,跟着就拱了拱手:“府君息怒,辅国将军粗鄙不通礼数,咱们身为地主却不能与他一般计较,免得自降了身份,还请府君耐心等待,天下人自能明辩是非好歹!”
“也罢,老夫倒要瞧瞧他几时才会过来!”王凝之寒着脸,勉强应了声。
虽然听不到山yīn文武发的牢sāo,但领军撕杀多年,为将者大多练就了一份超乎寻常的感应能力,北府诸将分明感觉到城门处正有一股怨气在渐渐扩散蔓延。
刘敬宣不屑的笑了笑:“这才多久,就等不及了?莫非他们忘了是谁替山yīn打退了孙恩?这帮子越人当真是没心没肺!”
何无忌也嘿嘿怪笑道:“恐怕不仅止于此,应该还眼红罢?但越人羸弱,纵是急红了眼,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喽!莫非,还敢从我北府口中夺食?”
“哈哈哈哈~~”周围一阵哄笑传来,满满的全是轻视!就连刘牢之也是捋须微微点着头。
刘裕颇为无奈,连忙扯了扯孙无终,示意劝说刘牢之,不要做的太过,免得被有心人落了口实。
孙无终想想也是,于是向刘牢之施了一礼,提议道:“将军,王凝之为琅琊王氏出身,虽懦弱无能,却累仕江洲刺史、左将军,资历倒不算低,在朝中也有些人脉,其妻谢夫人更乃女中英杰,末将以为,点到为止即可,不必过于驳了他的脸面。”
“嗯~~也罢!”刘牢之略一沉吟,向后招了招手:“传令,步军收拾营寨,骑军限时半刻集结,万寿,你留下来,其余众将稍后随本将入城!”
“遵命!”刘敬宣匆匆一拱手,迫不及待的向回驰去,他急于查收战利品,更何况,出兵有好几天了,由于事态紧迫需急行军,因此没带营jì,他那二兄弟憋不住了啊,急需找两个漂亮女子泄泄火。
北府诸将纷纷现出了会心的笑容,目送着刘敬宣远去,而骑兵把掠得的女子财货送回营寨之后,仅半刻不到,已集结在了刘牢之身边,随着刘牢之猛一挥手,骑队向着山yīn东门缓缓而行。
见着北府军终于开动,王凝之长长吁了口怨气,还幸好rì头过了正午,阳光渐渐西斜,东城门一带算是较为yīn凉,才能勉强支撑,在他那焦急又暗含恼怒的目光中,以刘牢之为首的北府诸将陆续在三十步外翻身下马,牵着马匹走了过来。
王凝之压下不快,草草拱了拱手:“辅国将军率众来援,解我山yīn燃眉之急,老夫代我山yīn士庶多谢了,请诸位入城暂歇,容老夫设宴款待!”
北府诸将都能看出,王凝之话语中的那份淡漠,不过,他们除了在心里冷冷一笑,也不当回事,王凝之瞧不起他们,他们何尝瞧得起王凝之?一个废物凭什么尸位素餐,担当会稽内史?
刘牢之很随意的回了一礼:“好说,好说,王府君,请!”
“请!”王凝之侧过半边身子,示意北府众将先进。
刘牢之稍一点头,领着众将向内走去,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无话可说,双方当家人的不冷不热态度,使得空气中快速布上了一层尴尬的氛围。
待到北府诸将及其亲随近百人步入城门,骑兵将要入城之时,卫风突然横跨一步,拦上前厉声喝道:“城内民心不稳,为免带来恐慌,外军不得入城,请止步!”
这一声喝,仿如一石激起了千层浪,所有人均是一怔,紧接着便把目光齐齐投了过来,以王凝之为首的山yīn文武纷纷现出了解气之sè,暗中竖起了大拇指,一股钦佩之情油然而生,敢拦北府铁骑的道,称得上我大晋第一人啊!
北府众将包括骑兵却是面现愕然,随即一股恼怒涌上了心头,这种事情别说发生,就连听都没听说过,北府军横行江淮,谁人敢拦?谁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们都要看看究竟是谁。
骑兵将领桓宝忍不住怒喝道:“哪来的无名小将胆敢口出狂言?老子们千里迢迢救你山yīn,连进都进不得吗?滚!”
卫风冷冷一笑,毫不示弱道:“辅国将军与府君当面,怎轮到你来污言秽语?难道辅国将军便是如此教养下人?”
“你。。。。找死!”这话污蔑意味十足,刘牢之与北府诸将只是上下级的关系,并不存在部曲、主仆等等人身依附关系,桓宝顿时脸面涨的通红,马鞭一扬,就要抽向卫风!
卫风伸手一招,瓮城靠城墙一侧立时奔上数百军士,面容森冷,端着弩箭,手指搭在了扳机上,令人毫不怀疑,只要这一鞭伸下,立将乱箭齐发,把桓宝给shè成个刺猬!
桓宝陷入了短暂的为难当中,收回鞭子,意味着认怂,自此之后在同僚面前将永远抬不起头,但抽下去,后果他不敢估量,如果死在山yīn守军的乱箭之下,这也太冤了啊,同时他还不敢下令骑兵冲击,刘牢之还没发话呢,更何况骑兵冲击会使口角之争演变为攻打山yīn,没人能承担的起这份责任。
刘牢之素有冷静深沉,足智多谋的美称,当即喝道:“住手!”
桓宝暗松了口气,顺着台阶缓缓收回马鞭,却不忘冷冷一哼,丢给卫风一个你死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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