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老迈的身躯一震,神情浮上几分惊骇,豆大的冷汗刷刷地流了下来。
“好个秦堪,竟如此命大,好个戴义,竟包藏祸心,杂家这司礼监养了一只白眼狼呀!”王岳气得浑身直颤。
面容浮上几许阴毒,王岳面颊抽搐,咬着牙森然道:“放只鸽子出去,告诉外宫城的御马监掌印宁瑾,马上派腾骧四卫的勇士营入内宫,不惜一切代价将秦堪斩杀于内宫之中,记住,千万不可让秦堪见到陛下,千万不可!”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深宫夺兵(上)
宫门开了一线,御马监治下腾骧四卫勇士营入宫。
这是一支京师甚至整个大明境内最精锐的军队,它拱卫着整个京师皇城。
今晚,这只国之利器将用来剿杀一个年轻人,一个对司礼监有着严重威胁的年轻人。
王岳往赌桌上又押了一枚沉甸甸的筹码。
甲胄铁叶刷刷作响,勇士营入宫。
与此同时,秦堪正在丁顺等校尉护侍下匆匆赶往乾清宫,只要见到朱厚照,一切劣势便可彻底翻盘,司礼监权力再大,大不过皇权。
众人沉默地走着,心头如同压了一块重石,仿佛四面八方有一股无形而强烈的杀气,紧紧包裹着他们,明明宫城里四处漆黑寂静,秦堪仍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不敢小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虽无来由,但有时候却非常可靠,前世他便靠着这种感觉好几次逃过了商场对手的联合绞杀。
“停下!”秦堪举拳大喝。
众人停步,不解地看着他,穿过前面的太庙太社稷,便可到达乾清宫了,他们想不通秦大人为何突然喊停。
“有些不对劲。”秦堪沉声道:“番子在我家门前溃败已超过一个时辰了,王岳肯定收到了消息,他不可能没有后续动作……”
“大人的意思是……”
“他必然已在内宫张了网,等我们一头撞进去,——勇士营可能已入宫了。”
众人大惊,面如土色。
戴义惊怒交加道:“好大胆子,未奉旨意私调勇士营入禁宫,此举形同谋反,王岳不怕陛下诛他九族吗?”
秦堪冷笑道:“王岳怕什么?只要现在离开皇宫,然后司礼监里随便找个替死鬼,就说他矫诏调兵,王岳根本不知情,御马监掌印宁瑾也不知情,一切罪责便轻易推卸开了。”
戴义倒吸一口凉气:“他会找什么人当这替死鬼?”
秦堪笑眯眯地瞧着他:“本来戴公公大小长短正合适的……”
戴义的脸色瞬间变绿了。
“……不过显然戴公公此刻没在司礼监,终于逃过了一劫,实在可喜可贺。”
“秦大人,若勇士营入宫,咱们可就危险啦,您得拿个主意呀。”戴义焦急道。
秦堪眼睛眨了眨,冷不丁问道:“戴公公整天在宫里住着,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你平日瞧哪座宫殿最不顺眼?”
“啊?这……”戴义没想到秦堪忽然问出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楞了半晌,随手朝东边遥遥一指,脱口道:“最不顺眼的当然是司礼监。”
秦堪点头:“可以理解,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随堂太监,王岳那些老而不死的老占着位置不动弹,我若是你也必然瞧司礼监不顺眼,不过司礼监离咱们这儿有点远,除了司礼监,戴公公还瞧哪处不顺眼?”
戴义实在弄不清秦堪到底想干什么,又不敢多问,于是只好道:“除了司礼监,最不顺眼的便只有钟鼓司了,因为杂家就是从钟鼓司里熬出来的,当年受了多少苦哟,说起来都是眼泪……”
“好,停!今晚啥仇都给你报了……丁顺!”
“在!”
秦堪嘴角带着笑意,道:“听到戴公公的话了?”
“听到了。”
“很好,钟鼓司离咱们这里不远,数百步可至,你领几个人去钟鼓司放一把火,给戴公公出口恶气,没听人家刚刚说吗?说起来都是眼泪呀……”
刷!
众人一齐面无人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满脸惊恐地注视着秦堪。
扑通!
戴义两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脸上都是眼泪。
“大人,别玩了!”戴义哀哀乞求。
秦堪正色道:“谁跟你玩了?丁顺,去给我放火!”
丁顺脸色也很难看,嗫嚅道:“大人,太无法无……咳,太仗义了吧?”
“助人为快乐之本嘛。”
丁顺拉着秦堪走远了几步,苦着脸压低了声音道:“大人,这事儿咱们干过一次,没必要再干第二次吧?上次烧了李大学士的房子,属下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这回您竟然烧皇宫……”
“胡说!上回李大学士家的房子是王岳烧的!”秦堪正色道。
丁顺一呆:“那这回呢?”
“这回也是王岳烧的!”
丁顺毕竟不是蠢人,秦堪这句话一说,他顿时明白了。
“声东击西?趁勇士营刚入宫尚未布防,把他们引到钟鼓司来,大人则趁机脱身去乾清宫见陛下?”
秦堪赞许地点点头:“总算开了点窍,不过对戴公公还得跟他说是帮他出气,这份人情他欠定了……”
“大人非要他欠这份人情做什么?”
“他若不欠我人情,怎会愿意帮我把御马监掌印宁瑾骗进乾清宫?”
***************************************************************乾清宫偏殿。
朱厚照已在正殿睡下,今晚发生的一切他全不知情,这一晚对他来说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刘瑾,张永,谷大用,马永成等八人齐聚殿内,他们显然不会像朱厚照那样单纯,都在深宫里打熬十多年甚至数十年,能熬到如今的恩宠地位,八人不知吃了多少苦,经历过多少内宫勾心斗角的算计。
“刘公公,今晚杂家觉着不对劲呀,也不知哪里不对劲,总觉得胸口好像有块大石头压着似的,喘不过气来。”八人之一罗祥神情惴惴不安道。
其余数人附和着连连点头,今晚乾清宫附近诡异的寂静,殿外廊子上刻意被抽去了百余盏琉璃宫灯,还有殿外站着的一排陌生的值殿宦官,这些异常的状况令八人心中非常不安。
刘瑾神情有些惶然,却咬着牙强自镇定:“什么不对劲,是你们想多了,杂家怎么没觉着呢?”
顿了顿,刘瑾接着道:“只要咱们寸步不离陛下,外廷和内廷绝不敢向咱们动手,咱们侍侯陛下多年,他肯定不会舍得咱们被诛杀的。”
这句话彻底暴露了刘瑾心中的惶恐不安,其余七人将信将疑,却愈发感到忐忑了,偏殿顿时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当当当当!
五凤楼急促的钟声远远传来,将八人惊醒,互视一眼,发现彼此脸色苍白得吓人。
一名小宦官神情焦急地冲进了偏殿,喘着粗气道:“各位公公,钟鼓司走水了!”
刘瑾向前一步,狠狠甩了他一耳光,怒道:“只不过走水而已,你慌什么?”
“奴婢该死!该死!奴婢就是想不通,钟鼓司走水跟御马监何干,勇士营进内宫来做什么。”
众人闻言脸色剧变。
咚!
八人里胆子最小的高凤终于受不了刺激,彻底晕过去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深宫夺兵(中)
钟鼓司火起,禁宫大惊,随着五凤楼上惊慌失措的急促钟声,宫内无数宦官,武士纷纷朝钟鼓司方向奔去。
当然,随着奔去的还有勇士营。
因为钟鼓司火起的那一刻,刚入内宫的勇士营官兵听到了有值夜的小宦官大叫。
“钟鼓司有刺客!”
作为拱卫京师和皇宫的精锐军队,勇士营对这几个字太敏感了,二千余人几乎未作考虑,原地转了个方向便朝钟鼓司跑去。
无数宦官和武士混杂在一起,拎着桶盆慌忙灭火,勇士营的官兵赶到时,却见钟鼓司周围一片人山人海,所谓刺客渺然无踪。
勇士营由御马监掌印太监宁瑾亲自带队,待发现钟鼓司附近并无刺客出现,人人只忙着灭火时,宁瑾心中咯噔一下,心知中计,神情焦急起来。
永乐皇帝建造大明皇宫时召集天下十数万工匠,皇宫占地一千多亩,从东边宫城赶到钟鼓司耗时需要小半个时辰,再赶到乾清宫又得两柱香时辰,刚才那不知哪个天杀的小宦官一句“有刺客”,便害得勇士营浪费了近一个时辰徒劳奔波。
宁瑾怔怔瞧着火光冲天的钟鼓司,眼皮忽然跳了跳,恨恨一跺脚,尖声道:“快!去乾清宫!”
“宁公公——”不远处一名小宦官匆匆跑来,喘着粗气道:“陛下醒了,乾清宫宣见您,王公公也被叫到了乾清宫,都在等着您呢。”
宁瑾心头一紧:“陛下醒了?”
“钟鼓司闹出这么大动静儿,陛下能不醒吗?您快去吧,陛下刚醒来脾气不大好,别让他等急了,否则有您的挂落儿吃。”
宁瑾也慌了,急忙道:“好,这便去见陛下。”
得知朱厚照醒了,宁瑾顿时失了分寸,身为御马监掌印太监,他太清楚未奉旨意擅自调兵入宫是什么罪名了,本来此时是深夜,朱厚照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待过两个时辰朱厚照醒来,该死的人已死了,届时再找个借口,或者找个替死鬼出来一杀,万事太平。
然而他也没想到不知哪个天杀的混蛋竟给钟鼓司放了把火,火一烧起来动静就大了,这个节骨眼上朱厚照醒来,他宁瑾可就麻烦了。
浑身冷汗潸潸,宁瑾也顾不得询问眼前这位传旨的小宦官是什么人,内宫哪个太监管事手下,抬步便匆匆往乾清宫赶去,刚迈开步,身后二千余勇士营官兵也动了起来。
小宦官急忙拦住宁瑾:“慢着!宁公公,这可使不得,你难道想带兵直闯乾清宫吗?不要命了?”
宁瑾一呆,接着浑身冒了一层白毛汗,扭头拉过一名带兵的亲信参将,压低了声音吩咐道:“让将士们原地等着,记住,咱们今晚入宫只是帮钟鼓司灭火的,给杂家死死记住了!否则咱们所有人都是诛九族的死罪!”
参将急忙点头,宁瑾这才放了心,惶恐不安地朝乾清宫赶去。
……………………宁瑾走后,传旨的小宦官嘴角悄悄一勾,不露声色地退了两步,消失在一片高呼救火的宦官和武士混乱人群中。
离钟鼓司数百步远的一处偏僻角落里,小宦官正朝戴义连连谄笑:“公公您瞧,小的这出戏没演砸吧?”
戴义笑了笑:“不错,能把宁瑾那老王八骗走,你在宫里的道行也算练出师啦,赶明儿我当了司礼监的秉笔,你也跟着往上挪挪吧。”
小宦官大喜过望,扑通便向戴义跪下,感激涕零道:“小的多谢老祖宗。”
***************************************************************乾清宫偏殿。
刘瑾张永等八人汗如雨下,神色惊恐无比。
在这个满朝上下同声叫嚣着诛杀九虎的特殊时期,御马监勇士营无缘无故入宫代表着什么,大家心里都非常清楚。
末日已近,内外廷今晚要痛下杀手了。
八人只觉得浑身冰凉,绝望和恐惧如烟雾般在静谧的殿中渐渐弥漫,升腾。
不知过了多久,马永成咧开嘴干嚎了一声,哭道:“大事不妙,我等赶紧向陛下求救吧,今晚只有陛下能救我们。”
谷大用急得脸色煞白,连连点头道:“不错,今晚只有陛下能救咱们,咱们跪在陛下面前多与他说说这些咱们侍侯陛下的苦劳和辛酸,陛下心软,必不会眼睁睁见咱们被内外廷诛杀。”
张永却是个直脾气,闻言怒道:“诸位不闻满朝文武皆视我等为奸佞?内外廷已联起手了,陛下也无可奈何,诸位难道看不明白么?”
众人顿时愈发惊慌,惶然失措之时,却听刘瑾暴喝道:“都别吵吵了!”
此刻刘瑾眼神怨毒,平素堆满了笑容的脸上布满了狰狞,腮帮略显松垮的软肉不时狠狠抽搐几下,模样分外可怖。
“内外廷皆不容我们,我等生机已绝,但咱们一没乱政二没祸乱后宫,平日不过陪着陛下斗犬熬鹰,他们却给咱们扣什么奸佞的帽子,好不容易熬到今日,杂家不甘心!不甘心!”
众人哭着问道:“刘公公可有办法?”
“去求陛下!不管陛下能不能救咱们,眼下陛下已是咱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只要咱们时刻不离陛下身边,杂家就不信勇士营敢在陛下面前朝咱们动刀兵!”
众人如梦初醒,急忙点头。
主意打定,刘瑾领着七人推开了殿门,刚迈出腿,却见身前一名眼生的宦官拦住了他们,宦官皮笑肉不笑道:“诸位公公欲往何处去?”
“混帐!杂家乃陛下身边近侍,你是什么东西,敢拦杂家的路!”刘瑾大怒道。
宦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