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干政乃是大忌,也有违大清之祖制,此一条,张廷玉自是心中有数得很,当然了,心里头明白归明白,以张廷玉之精明,自是不会在弘晴面前说将出来的,但见其眼神闪烁地略一思忖,已是给出了个建议。
“嗯,朕已是如此看法,爱卿且接着往下说。”
不能重处弘晟的话,此案自然是不能久拖,否则的话,就会给四爷兴风作浪之可能,一想到此,弘晴立马敏锐地意识到太后的反应十有**在邬思道的计算之中,也必定有着搅浑水的后续之谋算,要想不被四爷牵着鼻子走,还真就只能来上个快刀斩乱麻的,问题是案子可以早结,弘晟也可以从轻发落了去,然则弘晴却是绝不想放过整顿中央银行体系之机会,至少不能让弘历的势力再继续盘踞中央银行之中,只是这一刀该如何切才不会引起太大的动荡,恰恰正是弘晴最伤脑筋之处。
“陛下,微臣以为信亲王可以先去了差使,调宗人府任用,至于中央银行处么,臣以为姑且不动,就让历贝勒先兼管着,再以中央银行一案为朝廷整风之由头,全面整肃风纪,吏部这头严加考核各有司衙门之风纪,能者上,劣者下,或可令朝纲为之一新,此微臣之浅见耳,还请陛下圣裁。”
只一听弘晴之所言,张廷玉便已猜到了弘晴要对四爷一方动手的想法,但却并不说破,而是谨慎地提出了整风运动的建议。
“嗯……,好,那就先这么定了,爱卿回去后便拟个章程出来,朕看就先试行一下也无不可。”
弘晴多精明的个人,纵使张廷玉说得极为的含蓄,可弘晴却是一听便明了了个中之奥妙,原本稍有些郁结的心情顿时为之大好,略一沉吟,便即下了最后的决断。
“陛下圣明,微臣自当竭力而为之,然,臣还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一见弘晴如此欣然便接受了自己的主张,张廷玉心中立马便涌起了一股子知遇之恩,紧赶着领了旨,只是突然间又想起了个更妙的主意,这便迟疑着请示了一句道。
“衡臣有甚话只管直说,朕听着便是了。”
张廷玉这等迟疑状一出,弘晴自不免颇觉奇怪,可也没去细想,笑着便鼓励了张廷玉一把。
“陛下勤政爱民,乃不世出之仁君也,古来罕有,此一条,臣等皆感佩在心,然,臣以为治国之要,当在张弛有度,陛下如此自苦,臣等皆深感不安,今,既是要整风,陛下何不趁此机会且离京些时日,修养生息一番也是好的。”
感受到弘晴鼓励的目光,张廷玉心中的感恩之情顿时便更浓了几分,紧赶着一躬身,言辞恳切地提议道。
“离京?唔……”
先前在慈宁宫时,董鄂氏就曾提醒过弘晴要注意休息,只是那会儿弘晴心中牵挂着中央银行的案子,感触虽有,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中,这会儿再听张廷玉这么一说,弘晴还真就起了出外散散心的想头,再一细想,若是他在整风运动时离开京师,或许能让四爷一方的人放松些警惕,似乎也有利于吏部这头的考核之进行,左右有着绝对的军权在手,也真不怕四爷一方能掀得起甚大浪的,一念及此,弘晴的心当即便动了。
“爱卿所言甚是,朕也确实该放松一下才好,这样罢,爱卿且抓紧将整风之章程整出来,在朝议上过上一过,朕也可走得放心些,唔,京胶铁路再过些天也就该全面竣工了,朕便乘专列去胶澳(今之青岛)走上一走,顺便看看水师那头的备战情形如何也罢。”
放松无疑是须得好生放松一下了,只是身为帝王,又怎可能做到甚事不理,弘晴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去青岛一行,舒散一下筋骨之余,也趁便关注一下渤海舰队的备战之情况。
“陛下圣明,微臣告退。”
这一听弘晴接受了自己的所有提议,张廷玉的心情自是振奋不已,不过么,倒是没敢再多啰唣,恭谨地称颂了一声之后,便即就此告退而去了。
“启奏陛下,信亲王在宫门外求见。”
虽说已是决定出外散散心,可真要行了去,却也没那么简单,姑且不说出行须得有着诸多的准备,京中也须得有所安排才是,对此,弘晴自是心知肚明得很,将张廷玉打发了去之后,便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独自沉思着,正自想到入神处,却见李德全急匆匆地从外头行了进来,疾步抢到了弘晴身旁,一躬身,小心翼翼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宣罢。”
一听弘晟来了,弘晴便知其一准是从太后董鄂氏处得了准信,这是要来输诚的,也自不在意,神情淡然地一挥手,便已是道了宣。
“喳!”
弘晴既是有所吩咐,李德全自不敢稍有迁延,紧赶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大殿,自去传唤弘晟不提。
第1109章整风运动(一:
第1110章 整风运动(二)
“臣弟叩见陛下!”
李德全去后不久,弘晟便到了在,这一见到高坐在上首的弘晴,脸色瞬间便是一白,眼神里更是闪过了几丝的慌乱,不过么,脚下倒是不曾有半点的迟疑,疾步便抢到了御前,紧赶着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说罢,急着要见朕所为何事,嗯?”
尽管已打消了拿弘晟来作法的想头,然则弘晴却并不打算让弘晟就这么轻易过了关去,连叫起都免了,就这么任由弘晟跪在那儿,好一阵子的沉默之后,这才声线微寒地发问了一句道。
“陛、陛下,臣弟、臣弟是来请罪的,臣弟治下不严,管教无方,以致门下竟出了似成荃这等恶贼,确是臣弟之大过,然,臣弟确实不曾指使其胡乱行事啊,陛下,臣弟乃是被人蒙蔽了啊,您若是不信,臣弟可对天发誓,此事真的与臣弟无关……”
一听弘晴语气如此之不善,弘晟本就慌乱的心顿时便更慌了几分,面色惨白无比地便喊起了冤来。
“既是与尔无关,为何不早来报与朕知,嗯?”
饶是弘晟都已是哀嚎连连了的,可弘晴却并未有半点的动容,也不等其将话说完,便即一挥手,声线阴冷地喝问了一嗓子。
“臣弟、臣弟……,不瞒陛下,臣弟是怕了,那成荃是臣弟门下奴才,这瓜田李下的,臣弟实是有着几张嘴也说不清啊,可此事确实不是臣弟的主张啊,臣弟也不知晓那厮竟会如此之丧心病狂,若早知如此,不用陛下动手,臣弟一刀便斩杀了那混球,唉,自打太原案发,臣弟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天天担着心思,这日子实在是熬不下去了,不得已,只好去求了太后,一切都是臣弟不好,臣弟恳请陛下能恩准臣弟辞去中央银行之差使,若能当一富家翁,余愿足矣。”
面对着弘晴的冷声喝问,弘晟的身子忍不住便是一个哆嗦,呢喃了几声之后,到底是没敢瞎说,而是老老实实地将自个儿的担心以及去求过太后的事儿说了出来。
“既知怕便好,朕也懒得罪你,尔要请辞,朕自无不准之理,然,终归须得等案子审后再定,尔这就先回罢。”
弘请从来就不曾将弘晟这么个不学无术的弟弟看在眼中,也真就不曾将其当成对手,此无他,这厮压根儿就不是块玩政治的材料,早先之所以想拿其来作法,目的不在其人本身,而是要借机清洗中央银行罢了,而今么,有了太后的懿旨,弘请也自懒得再去惩处弘晟,可也没给其一个准信,仅仅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便即下了逐客之令。
“谢陛下隆恩,臣弟告退。”
弘请这么句敷衍之言一出,弘晟的脸庞不由地便是一苦,但却不敢再多啰唣,也就只能是悻悻然地告辞而去了的……
仁和二年四月初二,涉嫌工商银行一案之诸般人等尽皆被押解至京师,帝令左督察御史陶彝以及刑部尚书海涛为正副主审,严稽此案,限时十日;此诏一下,满朝文武皆为之轰然不已,所有人等的注意力全都聚焦在了这么桩大案上。
仁和二年四月初九,陶彝与海涛联名上了本章,言称此案已初步查明,起因乃是中央银行稽查司郎中成荃向工商银行行长之子康元成索贿不成,恼羞成怒,故而肆意妄为,利令智昏,以致竟干出了乔诏封行之恶行,其之死因,系他杀,概因其自忖身份尊贵,在牢中肆意辱骂牢子,激得牢子愤然拔刀反击,用力过度,以致将其斩杀当场,牢子畏罪,自杀而亡。
接到了陶、海二人之奏本后,弘晴震怒不已,下诏抄了成荃的家,其眷属尽皆发配乌苏雅里台打牲军前为披甲人之奴,另,随成荃去太原之诸般官吏以附逆罪论处,一体开革,永不叙用,并以管教无方之过,免了信亲王弘晟之差使,着其去宗人府思过,中央银行暂且由多罗贝勒弘历代为掌管。
仁和二年四月十日,军机大臣张廷玉于大朝时上了本章,言称朝廷各部风纪不正,以致方有太原一案之发生,为振朝纲,当得严整各有司衙门之作风,以避免类似事件之重演,并上吏部考核新规二十八条,帝深以为然,着诸般臣工当庭议之,毫无准备之诸般臣工对整风一事虽自不免都有抵触之心理,可一来见弘晴对此事之态度极为鲜明,二来么,仓促之间也难想出甚抵制此事的良方,自也就无人敢在朝议时提出甚反对的意见,此事遂成了定论。
仁和二年四月十一日,就在群臣们还在忧心着整风运动将会掀起甚大浪之际,弘晴却是突然下了道明诏,言称将乘专列前往胶澳(今之青岛)视察,带皇长子永丰,皇三子永明随行,留皇次子永隆在京为监国,诸军机大臣中,方苞、郎尔衡随行,其余人等在京留守,望各安其职云云。
弘晴很干脆,说走便走,诏书一下,次日便领着一大帮的随行人员,登上了开往青岛的专列,但行程却并不速,几乎是一路视察着过去的,沿途各县几乎都有所停留,不单接见了沿途各县、府的官员们,前来迎候的各地百姓也有不少得以近了天颜,也没少在各县、府留驻,考察风土人情,原本一天余便可走完的路程,足足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都尚未进抵胶澳。
弘晴倒是走得潇洒了,可京师里却是沸反盈天了起来,没旁的,吏部在张廷玉这个军机大臣兼吏部尚书的主持下,严格按照整风二十八条开始了对京师诸多衙门的办差作风之考核,风雷厉行之下,各有司衙门人等无不自危,连日来,被记档者不计其数,尽管尚未见有甚处罚下来,可又有谁敢轻忽了去,怨言大起也就是不免之事了的,一开始,还有人往弘晴处递状告吏部的折子,可被弘晴下诏狠训了一番之后,就没人敢再将怨言往弘晴处捅了去,只是这等惶恐之怨气却是不会因此而有所消减,反倒是随着整风运动的持续深入而激增着,或许,只要有颗小火星,就可能点燃整个火药桶,问题是又有谁敢来点这么把火呢?
倘若弘晴只在胶澳,那确实无人敢轻举妄动,没旁的,铁路既通,弘晴只须一日便可赶回京师,谁敢乱动,那一准是自找死路,偏偏弘晴在胶澳视察了数日之后,似乎游性就此大起了,传了道旨意回京,说是要乘水师战舰前往金陵,让朝中衮衮诸公各安其职,遇不决之大事,可由军机处议决并报永隆处置云云。
仁和二年五月十二日,帝乘“威风号”战舰,在渤海舰队第二分舰队十数艘战舰的护送下,抵达金陵,两江总督杨名时率两江地面之诸多官员并十数万百姓在下关码头恭迎,帝率皇贵妃曹双儿及永丰、永明两子驻跸江宁织造府曹家,消息一传回京师,一股反对整风运动的暗潮就此开始汹涌了起来。
“丈夫,吏部那头如此肆意胡为,已是天怒人怨,再不有所更易,恐社稷乱矣,不知丈夫可有甚教我者?”
尽管弘晴已然离京,可四爷的日子依旧不甚好过,没旁的,吏部那头对户部以及中央银行都盯得很紧,不仅如此,但凡依附于四爷的朝臣也都在吏部的严稽范围之内,一个多月下来,几乎无人逃脱了去,少的被记档或许就一、两次,可多的么,已然被记档五六次了,虽说尚无相关处罚下来,可这势头显然不太妙,早先弘晴在胶澳之际,四爷心中顾忌重重,虽不甘心蛰伏,却也不敢妄动,可眼下弘晴已到了江南,没个把月的时间,怕是回不得京,四爷自是起了在京捣鼓上一把之心思。
“呵,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吏部如此考核,冲着的自然是四爷您了,然,依邬某看来,此圈套耳,等的便是四爷您自己跳出来找事。”
这月余来,四爷忧心忡忡的样子,邬思道自是早就全都看在了眼中,也早已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不过么,四爷不问,邬思道也不急着献策,而今,四爷既是开口问了,邬思道倒也没多卖甚关子,笑着便点破了个中之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