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如此一来,大殿里也自不免便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陛下,微臣以为雍亲王所言甚是,相关之处罚还是等案情大白之后再行计议为妥。”
李敏铨原本是不打算在此际冒出头来的,可眼瞅着情形不对,自不敢放任诚德帝再胡乱行事了去,这便赶忙从旁闪了出来,出言附和了四爷一把。
“那就先如此好了,朕累了,子诚与四弟留下,尔等且都道乏罢。”
这一听李敏铨也是这么个调调,诚德帝就算再不甘,也没得奈何了,只能是悻悻然地一挥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陛下圣明,臣等告退。”
听得诚德帝这般吩咐,诸般臣工们全都不由自主地暗自松了口大气,齐齐躬身行了个礼,而后便即如获大赦般地全都走了个没影,没旁的,面对着已然陷入了偏执狂状态的诚德帝,众人的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些。
“哼!尔等不是说那厮定会起而抗争么,怎地就这么退缩了,嗯?”
诸般臣工方才刚退下,诚德帝的脸色瞬间便已阴沉了下来,但见其极度不满地扫了眼李敏铨与四爷,而后重重地一哼,气急败坏地便喝问了一嗓子。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微臣以为仁亲王之所以作出此等选择,或许是因河南的案子牵扯到的工部官员都是些小吏,纵使处罚了去,也伤不到工部之筋骨,故而仁亲王可以置之不理,然,江苏一案若是有所进展,怕就容不得仁亲王不争了。”
这么个逼迫弘晴的主意乃是李敏铨所出的,诚德帝的怒火自然也就大半是冲着他去的,对此,李敏铨自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赶忙便低声下气地解释了一番。
“罢了,四弟,你来说,弘历到江南也都有大半个月了罢,那案子进展到底如何了,嗯?”
李敏铨这么个解释虽不能令诚德帝完全满意,可大体上也还在可接受之范围内,念及其之忠心可嘉,诚德帝纵使不爽在心,倒也没再苛责于其,而是将问题丢给了四爷。
“回陛下的话,犬子昨儿个刚发来了公函,说是江苏一省问题不小,远不止巨额亏空一事,更有十数桩贪腐枉法之恶事,眼下正在加紧查办中,最迟月底便能有个准信。”
尽管四爷在江南也安排有不少的眼线,可限于通讯手段的落后,所能得知的消息也极为的有限,这会儿听得诚德帝问起,四爷也就只能是泛泛地解释了一番,至于太具体的情形么,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弘历在金陵与刘三儿可是正闹得个不可开交,整个江苏的官场已是混乱一片。
“月底么?那好,朕等着便是了,回头尔自给弘历去信,让他大胆放手查案,有甚事,朕自会为其做主。”
从本心而论,诚德帝其实一刻都不愿多等,可好歹还算有些理智,自是清楚查案的事儿急是急不来的,也就只能是无奈地嘱托了四爷一句道。
“陛下圣明,臣弟自当遵旨而为。”
这年余来,为了能取信诚德帝,四爷早就将身段放到了极低的位置上,无论行事还是进言,一切都以讨诚德帝的欢心为根本,自不可能会在此时有甚异议的,但见其一躬身,已是满脸诚恳状地应了诺。
“嗯,四弟办事,朕还是信得过的,且就先如此罢,朕累了,尔等道乏好了。”
诚德帝的身子骨到底是不行了,先前之所以还能表现出强势的一面,那完全是靠着想要从弘晴手中夺回朝堂主导权的思想支撑着,这等精气神原本就不能持久,再加上未能达成目的的失落感之刺激,仅仅只交谈了这么几句,他便已是有些吃不住劲了,但见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之后,眼皮当即便不由自主地耷拉了下来,再无半点详谈之**,胡乱地挥了下手,便将四爷与李敏铨尽皆就此打发了开去,衰老之相已是毕露无遗……
“属下参见王爷!”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诚德帝在宫中如何与李敏铨与四爷密议,却说弘晴从宫中出来后,并未去军机处理事,也不曾去工部督办诸般事宜,直接便回了自家王府,方才一行进了书房,就见曹燕山已是紧赶着抢上了前来,恭谨万分地大礼参见不迭。
“老曹来了,不必多礼了,且坐下说罢。”
弘晴之所以急着回府,原就是为了召曹燕山前来询问江南之事的,而今其既是自己到了,倒是省事了许多。
“禀王爷,金陵急报在此,请您过目。”
弘晴虽是赐了座,然则曹燕山却并未依言坐下,而是紧赶着从怀中取出了一支小铜管,双手捧着,递到了弘晴的面前。
“嗯。”
自打得知刘三儿那头可能会有大麻烦时起,弘晴便已全面启动了“尖刀”金陵分舵,这月余来,几乎每天都有飞鸽传信送到弘晴的手中,对江南的局势,弘晴虽不敢言了若指掌,可大体上的东西还是清楚的,这会儿见又有急信送来,本也不甚以为意,轻吭了一声之后,也就随时接了过来,熟稔地扭开小铜管上的暗扣,从内里取出了一卷纸,摊开一看,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怒气一起,忍不住便重重地一拍身旁的几子,恨声便骂了一句道:“贼子狂悖,安敢如此徇私枉法!”
“王爷。”
这一见弘晴如此盛怒,原本稳稳端坐一旁的陈老夫子可就有些看不过眼了,这便声线微寒地唤了一声。
“师尊海涵,是徒儿失态了,呼……,罢了,师尊自己看罢。”
这一见陈老夫子出了声,弘晴尽管余怒未消,可还是强行地稳了下来,深呼吸了一下之后,将手中的那份密件递到了陈老夫子的面前。
“为求成事,无所不用其极,看来四爷父子已是陷入了魔怔了的,王爷打算如何应对?”
陈老夫子接过了密件,只一看,眉头同样也皱了起来,没旁的,上头所载之事确实过分了些——弘历在金陵大肆查账,奈何所得有限得很,江苏一省的亏空是有的,但却不是刘三儿之所为,而是历年来各府积欠之所致,两百余万的亏空之所以会统计出来,其实正是刘三儿打算清欠地方,这才安排人去摸了底,此事两江总督长鼎也已是向弘历作了证明,言明两江地面已在谋划清欠之事宜,然则弘历却并不接受两江方面的解释,悍然以钦差之名义,将藩台张诚万以及有亏欠之各地官员都拘押了起来,甚至对下头的管账等中下层官吏动了大刑,强要将亏欠的责任往刘三儿身上栽赃了去,不仅如此,更是肆意干涉地方吏治,擅自接了不少的案子,说是要还江苏地面一个绥靖,如此胡为显然已是超出了其差使本身之职责,生生弄得江苏地面的官场人心惶惶,饶是陈老夫子一直主张弘晴隐忍待变,可着一见了此等枉法之情形,也不禁为之怒火暗起不已。
“师尊,那帮贼子如此肆意胡为,拿国法当儿戏,不就是想逼徒儿应战么,那就战好了,徒儿还就不信我大清之国法会是虚设的不成?”
弘晴这回是真的怒了,压根儿就不打算善罢甘休,至于诚德帝等人的算计么,弘晴却是浑然不看在眼中。
“战可以,朝堂之事朝堂了,此一条乃是根本,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轻动无名。”
眼瞅着弘晴主意已定,陈老夫子自是清楚这当口上再要劝弘晴退让已是断无可能,却又不免担心弘晴会因怒而兴兵,这便语出谨慎地提醒了一句道。
“师尊放心,徒儿自有分寸。”
朝堂之事若是能朝堂了,那也就罢了,若是诚德帝非要再耍甚阴谋诡计,弘晴也不想再陪着其没玩没了地瞎折腾,大清的社稷也实在是折腾不起了,该如何便如何也就是了,当然了,这等心思,弘晴却是断然不会说与陈老夫子知晓的,也就只是神情肃然地吭哧了一声,语义么,显然是暧昧得很,对此,陈老夫子虽是听得出来,却也不好再多言,也就只能是无奈地沉默了下来……
第1035章 先发制人(一)
诚德六年五月十二日,五阿哥的本章抵京,帝阅之,震怒,召仁亲王进宫问责,是时,仁亲王自承有领导不利之过,并提议严惩诸般涉案人等,以儆效尤,帝未许,下诏着五阿哥将路桥垮塌之涉案人等尽数押解来京,交由刑部审理,消息一经传出,朝野热议纷纷,次日,《京师时报》以大幅篇章刊登了此案之始末,又附有诸多在京之大儒文墨,对商贾重利轻义之秉性大加抨击,再次掀起了路桥等工程交由商贾承包的合理性之讨论,顿时便令这等本就热议连连的话题更热上了几分。
诚德六年五月十五日,本应是朝时,帝有微恙,不朝,下诏言称延后五日,然,五月二十日时,帝龙体依旧未愈,再次不朝;五月二十二日,弘历之奏报抵京,帝留中不发,只言二十五日大朝时再行计议,唯在数日内频繁召见四爷以及三阿哥等人密议,内容不详。
“众爱卿平身!”
算起来都已是一个多月不曾早朝了,期间诚德帝更是病了一场,然则今儿个的精气神却是相当之不错,不单出场出得极早,面对着群臣的大礼参拜时,叫起的声音也明显比往日多了几分的洪亮,显见心情相当之不错。
“臣等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诚德帝既是叫了起,三呼万岁乃是题中应有之义,自是无人敢怠慢了去,哪怕有些个细心之辈已然察觉到了诚德帝今儿个的表现有些不同寻常,却也不敢在这等时分有甚不妥之言行的。
“嗯,众爱卿有本只管上,朕听着呢。”
诚德帝显然很享受诸般臣工们的恭谦,不过么,倒是并无甚废话,也就只是一挥手,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轻吭。
“启奏皇阿玛,儿臣有本要参!”
诚德帝话音刚落,江苏道监察御史孙铭便已是疾步从队列里抢了出来,行动倒是敏捷得很,只是他快,弘晴更快,还没等孙铭开口言事,弘晴已是恭谨地朝着诚德帝行了个礼,朗声请示了一句道。
“嗡……”
一听弘晴要参人,孙铭当即便尴尬地傻在了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至于诸般臣工们么,则更已是哄乱了起来,没旁的,这可是自诚德帝登基以来弘晴第一次亲自动本参人,所要参的那一准不会是等闲之辈,自由不得群臣们不为之心惊肉跳的。
“讲!”
这一见弘晴悍然抢出,不说群臣们惊诧莫名,诚德帝也同样吃惊不小,此无他,按照事先排练好的剧本,这会儿该是由孙铭开头炮,引出刘承恩之事,而后以之掀起对弘晴的围攻,可眼下居然被弘晴给抢了先,后头的戏码将向何处发展可就真不好说了的,诚德帝自不免有种被噎住了的郁闷感,奈何这当口上,却也不能不让弘晴言事,无奈之下,也只能是阴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了个字来。
“谢皇阿玛隆恩,儿臣有本要参雍亲王世子、多罗贝勒弘历诸多不法事,其一,身为钦差,不尊法度,未请旨,擅自对地方官员动刑,强行羁押安抚使等诸多大员,扰乱地方吏治,已属僭越,大逆不道,反形毕露,按律当斩!其二,罗织罪名,欲以一己之私利,陷害忠良,不顾地方积欠乃历年所致之事实,强要以之加罪于封疆大吏,为两江总督长鼎制止后,又不思悔改,屡屡犯禁行事,自恃钦差身份,咆哮公堂,肆意殴打朝堂命官,败坏法度,罪无可赦!其三,勾结江湖匪类,依仗钦差身份,为人游说官司,干扰地方绥靖,道德沦丧,行为卑鄙,已是朝廷之毒瘤,不可不除,故,儿臣肯请皇阿玛下诏彻查,将此宵小缉拿归案,严刑正典,以正朝纲,如上以闻!”
弘晴从来就不是个打不反手之辈,既然四爷一伙人不识抬举,那弘晴自也不会有半点的客气可言,一本参将上去,罪名可谓是严重得很,三大罪无论是那一条,只消查实了去,弘历便是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这等狠戾之手笔一出,满朝文武当即便全都傻愣在了当场。
弘晴罗列出来的罪名实在是太过严重了些,严重到满广场上的大臣们都不敢在此际冒出头来之地步,于是乎,偌大的广场便就此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五百余朝臣的视线齐刷刷地全都聚焦在了诚德帝身上,都想着看看诚德帝究竟会是何等的反应。
“这……,晴儿所言可有实证否?”
群臣们可以不开口,可诚德帝显然是没这等幸运的,面对着诸般朝臣的聚焦目光之凝视,饶是诚德帝也算是当了多年皇帝之人,可还是忍不住为之心头发虚不已,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之后,总算是憋出了句问话来。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素不虚言,既是敢参,自是有所凭据,现有两江总督长鼎、江苏巡抚刘承恩等诸多江苏地方官员之联名控状在此,还请皇阿玛垂询则个!”
坐以待毙从来都不会是弘晴对事之态度,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