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之下,也自不敢再多抱怨,只能是无奈地强忍着四爷的苛刻与压榨。
三个月的时间虽不算短,可真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一眨眼之事,转眼间,便已到了六月底,忙忙碌碌了三个月的四爷居然还不曾将章程搞定,借口诸事缠杂,尚难理清头绪,上本要求再缓两个月之期限,诚德帝也没跟群臣们商议,甚至都不曾跟弘晴提上一嘴,很是爽利地便答应了四爷的请求,弘晴对此虽有所不满,但并未加以理会,而是很理智地保持着沉默,本是息事宁人之好心,却不想这等好心显然被人当成了驴肝肺,这不,八月二十一日,四爷再次上了本章,说是诸般事宜头绪已明,然尤有不少关窍须得谨慎斟酌,请求再缓三个月之期限,对此,诚德帝再次乾坤独断地准了四爷之请求。
“混账东西!”
这几年来,虽说一直挂着军机大臣的头衔,可实际上么,弘晴却是很少到军机处去轮值,没旁的,概因不想耽误公事罢了——军务革新基本告终之后,弘晴也曾短暂地回过军机处,可很快便发现但凡是他批的折子,诚德帝总是拖着不给意见,因之而耽搁了不少的政务,毫无疑问是诚德帝在耍着脾气,既如此,弘晴索性也就不愿再去军机处了,除了上朝之外,每日里也就是照例的晨昏定省,不管诚德帝见还是不见,皇宫都是要去上一回的,然后么,不是在城外的三军总参谋部呆着,便是在府中休闲着,日子倒是过得分外的清闲,今儿个赶巧在家,这一得了内线传来的消息,当即便怒了,方才刚拍案而起,陈老夫子已是闻讯赶了来。
“王爷切不可妄动无名,若不然,只会平白便宜了四爷!”
早在数月前,陈老夫子便已推算到了四爷可能会采取的行动,只是担心着弘晴会一怒兴兵,不敢将这等推算说破罢了,为此,陈老夫子不惜冒着令弘晴心怀不满的风险,数次隐晦地劝谏弘晴一切以稳为主,奈何弘晴似乎心中另有算计,并不曾似往日那般恭顺之态度,对此,陈老夫子自不免忧虑在心,早早便作了相关之安排,这才能抢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弘晴身旁,为了打消弘晴的一时之怒火,陈老夫子一上来便给出了个颇有些令人惊悸的论断。
“嗯?师尊此言何意?”
弘晴对诚德帝固然是不屑得很,可对四爷却还是有着些忌惮之心的,没旁的,四爷善隐忍,明面上的实力似乎并不大,可私下里到底隐藏了多少的底牌却是不好说之事,哪怕手中握有军权与“尖刀”这两把利器,然则弘晴依旧不敢小觑了四爷之能,正因为此,这一听陈老夫子所言颇为蹊跷,弘晴的眉头当即便是不自觉地一皱,也自顾不得发火,神情凝重地便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王爷莫急,且坐下再说好了。”
陈老夫子如此说法的真实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先行稳住弘晴之情绪,自然不会急着解说个中之关窍,而是神情平和地一压手,示意弘晴先坐下。
“嗯,师尊请坐。”
一听陈老夫子这般说法,弘晴心中尽自怒火难消,可也没辙,也就只能是恭谨地请陈老夫子入了座,而后方才一撩衣袍的下摆,端坐在了陈老夫子的对面。
“王爷应是知晓的,四爷之所以谋求那份章程之差使,为的便是想复出,而要想实现此点,与宫里那位合作,也就属必然之事了的,只是其一向与宫里那位不对路,就算想投效,宫里那位怕也难信得过,而这,就须得一投名状,对此,王爷应是心中有数的罢?”
陈老夫子看了眼弘晴,见其身上的煞气依旧若隐若现地沉浮着,显然心中的怒火依旧不小,陈老夫子心头发紧的同时,面上却是更轻松了几分,以不紧不慢的口吻便分析了起来。
“嗯。”
弘晴多精明的个人,哪怕心中怒火熊熊,可头脑却依旧是冷静无比的,自是看得出陈老夫子这等几近废话的分析之目的所在,奈何碍于师徒之情分,纵使心里头有所不满,却也不好给陈老夫子脸色看,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了事。
“王爷明白就好,四爷故意找茬是头一招,未能惹来王爷之干涉,他也就没了可借力之处,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便是拖延章程审理之进展,以此来逼王爷与其正面冲突,如此一来,四爷也就能得大利矣。”
陈老夫子可是老得成了精之辈,这一见光说废话难以稳得住弘晴,立马便换了个方式,玩起了挤牙膏的把戏,分析起事理来,慢条斯理不说,还说一截留一截的,当真令弘晴实在是有些个哭笑不得。
“大利?唔,师尊莫非是说徒儿若是去闹事,道理上有些站不住脚,四叔若是闹腾起来,徒儿之名声必然败坏无疑,纵使能将此差使夺了回来,四叔怕也能从皇阿玛处得些补偿罢,可是如此么?”
这等事关大局的要害关头,弘晴实在是无心陪陈老夫子玩挤牙膏的游戏,索性便自己将事理点明了出来。
“不错,正是如此,而今圣上旨意已下,四爷拖延进展也就有了合法的解释,若是王爷真要闹,四爷自不会有甚退缩可言,定会陪着王爷一道往大里闹了去,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四爷都能大有所得,而王爷不过平白做了回小人罢了,如此不堪之事,岂能为之?”
弘晴急,陈老夫子却是一点都不急,但见其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不紧不慢地将弘晴所言往细里分析了一番,却又故意不提解决之道,显见还是在玩着为弘晴降火的戏码。
“呵,师尊怕是误会了,徒儿可没那心情跟四叔去闹,徒儿只想让皇阿玛好生消停一些,似这等将国事当儿戏之做派,徒儿已是断然不能容之,至于皇阿玛肯不肯听,也自随他好了,没了张屠夫,也不见得非吃带毛猪,这大清的天下乱不了!师尊且请稍坐,容徒儿先行进宫请见,回头再来商议行止好了。”
弘晴素来是个很有主见之人,心中决心既下,纵使是陈老夫子,也难令其作出改变,但见其神情凛然地朝着陈老夫子一躬身,交代了句场面话之后,便即就此起了身,头也不回地便往外行了去……
第1022章 忍无可忍(二)
“启奏陛下,仁亲王在宫门外求见。”
中秋方才刚过,天气不冷不热,正是一年中最令人舒爽之时节,哪怕时已近了午,却依旧无丝毫的闷热之感,被几位阿哥以及四爷拍了一上午马屁的诚德帝身心皆爽得冒泡,遂下令赐宴,并宣歌舞班子前来侍候,君臣几个美滋滋地一边宴饮着,一边欢谈着,气氛不可谓不热恰,正值众人心旷神怡间,却见李德全匆匆从殿外行了进来,疾步抢到了御前,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宣。”
诚德帝对弘晴的到来其实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实际上,诚德帝今儿个安排了这么场宴饮之目的,就是为了恭候弘晴的到来,尽管如此,乍一听弘晴已到,诚德帝的心弦还是不由自主地颤动了几下,好一阵子的沉吟之后,方才一咬牙,挥了下手,从牙缝里挤出了个字来。
“喳!”
李德全久在宫中,又是十三衙门的主管,见识自非常人可比,哪怕并不知晓诚德帝的谋算,也能看得出今儿个的场面有些不对味,然则他却是不想也不敢流露出甚不妥之表情,也就只是紧赶着应了一声,便即匆匆退出了大殿,不多会,便见一身整齐朝服的弘晴已是稳步行上了殿来。
“咕嘟。”
弘晴走得并不快,但却极稳,尽管面色平淡一如往常,可身上却明显蒸腾着一股浓烈得几乎都快实质化的寒意,再配合上其魁梧高大的身形,带给人一种强烈至极的压迫感,殿中诸般人等不知不觉间便已被压得个心弦紧绷不已,心性最弱的二阿哥更是形象大失地狂咽了一口唾沫,尽管声音其实并不算大,在死寂一派的大殿里,却显得分外的刺耳,只是这当口上,所有人等的精气神都已被弘晴所夺,却是无人有心去理会二阿哥的失态。
“儿臣叩见皇阿玛!”
尽管不曾东张西望,可以弘晴的观察力之敏锐,却是早就将大殿两旁端坐着的诸般人等之丑态看在了眼中,可也懒得去理会,面无表情地行到了御前,照着朝规一板一眼地行了个大礼。
“免、免了。”
在弘晴进来之前,诚德帝可是酝酿了许久,自忖已是做好了与弘晴再次正面交手一番的思想准备,可真到了弘晴就在眼前之际,那酝酿了许久的精气神却不知跑到哪去了,剩下的只有心惊与怯意,叫起之声竟带着几丝的颤音。
“谢皇阿玛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尽管已决定要与诚德帝摊牌一谈,然则在大面子上,弘晴却是不会有甚失礼之处的,一丝不苟地三呼了万岁之后,这才站了起来。
“晴儿此际前来,应是尚不曾用膳罢,且就一并先用了罢,来人,赐座!”
诚德帝心中发虚之下,竟是不敢去问弘晴的来意,尴尬地笑了笑,说了几句无甚营养的寒暄话,便即一迭声地叫着座,显然是打算放弃早先预定的围剿弘晴之计划了的。
“皇阿玛有赐,儿臣原不当辞,只是儿臣此来另有要务,还请皇阿玛屏退左右,容儿臣私下奏对则个。”
诚德帝既是有令,边上侍候着的一众太监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齐声应诺之余,手脚麻利地便抬来了几子、锦墩等物事,恭请弘晴就坐,然则弘晴却并不为所动,兀自沉稳如山般地站在殿中,面色肃然地朝着诚德帝便是一躬,语调淡然地请示了一句道。
“啊,这……,唔,晴儿有事且就直说好了,此处并无外人在,朕自听着便是了。”
诚德帝是格局偏小,这几年来更是有些偏执狂的倾向,但却并非愚钝之辈,隐隐然已是猜到了弘晴此来之用意,原本就虚的心顿时便更虚了几分,实在是没胆子与弘晴单独奏对,也就只能是强撑着吭哧了一声。
弘晴与诚德帝之间的奏对看似平常,可内里显然有着大古怪,在场的诸般人等除了二阿哥之外,都是鬼精鬼灵之辈,自是都看出了些蹊跷,可反应却是大不相同,四爷是木然这脸,看似毫无表情,可实则瞳孔却已然微缩,六阿哥则是神情讶然地在弘晴与诚德帝之间打着转转,至于五、七两位么,却是将探询的目光投向了脸色变幻不已的三阿哥身上。
“皇阿玛说得甚是,大哥如此排斥我等,怕不是有甚不可告人之心思罢?”
三阿哥显然也已是看出了事情有些不对味,然则他却并不打算息事宁人,而是火上浇油了一把,打着的便是渔利之目的,但见其眼珠子微微一转,已是阴恻恻地从旁打岔了一句道。
“就是,就是,大哥如此行事,着实令小弟等心寒啊。”
“三哥说得对,大哥如此诡异行事,实是令人费解。”
……
五、七两位阿哥素来以三阿哥马首是瞻,这一听三阿哥发了话,自是都跟着起哄了一把,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皇阿玛既是如此吩咐,那儿臣也自无话可说了,且容儿臣就此告退。”
弘晴压根儿就没理会众阿哥们的叫嚣,面色淡然地朝着诚德帝便是一礼,丢下了句场面话之后,也没等诚德帝有所表示,便即一转身,已是不管不顾地就此向殿外行了去。
“慢着!”
眼瞅着弘晴就这么转身走了人,诚德帝的心中先是一松,可很快,便有一股子极度不详的惊悸之感狂涌上了心来,脸色不由地便是一白,顾不得许多,赶忙高声喝止了一嗓子。
“皇阿玛可还有甚吩咐么?”
听得背后传来了诚德帝的断喝声,弘晴的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不过么,人却还是站住了脚,一旋身,朝着诚德帝便是一躬,神情淡然地便发问了一句道。
“呃,这……”
诚德帝心中确实有许多话要说,可真见着了弘晴转回了身,他却又不知该说些啥才好了,吧咂了几下嘴皮子,却愣是啥话都不曾说将出来。
“大哥,你这是甚态度来着,有你这般逼皇阿玛的么?”
诚德帝是哑然了,可三阿哥却是来了精神,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架势,气势汹汹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过分了,太过分了,大哥,您怎能如此狂悖行事!”
“就是,大哥如此行事,确是过分了些!”
“哼,大哥如此狂悖,眼中可还有皇阿玛么?”
……
三阿哥这么一带头,五、七两位阿哥自是紧着便附和了一把,不仅如此,就连二阿哥也咋咋呼呼地跟着炮轰了弘晴一把,然则弘晴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兀自神情淡然地站在殿中,眼神坦然无比地凝视着诚德帝,浑然将几位阿哥的叫嚣当成了犬吠。
“都给朕闭嘴!”
诚德帝心中本就恐慌不已,再被诸阿哥们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