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弘晴这话问得寒,饶是逊柱也算是胆略过人之辈,可还是禁不住脸色为之一白,只是一想到自身所负的密令,他却是不敢就此退缩了去,这便强自挤出了一丝笑容,故作豪气状地一拍胸口,大言不惭地信口开河了一番。
“呵,好大的口气,逊大人是开过枪还是打过炮,又或是懂得骑军战术,嗯?”
眼瞅着逊柱在那儿自吹自擂,弘晴当即便被气笑了起来,冷厉地瞥了其一眼,满是不屑地便喝问了一句道。
“这个,呵呵,王爷见笑了,下官虽不敢言精通,可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且我兵部诸官中不凡精熟兵略之行家,应是……”
逊柱说到底就是一官僚而已,又哪懂得啥军略,之所以能当上兵部尚书,那都是诚德帝提拔的结果罢了,这会儿被弘晴这么一喝问,心底里自不免发虚不已,只是这厮皮厚,哪怕对新军一窍不通,也敢信口便胡诌个不休。
“够了,本王没功夫听尔废话连篇,尔且自将本王交代的二事办好了,再说其余不迟,来人,送客!”
对于逊柱这等马不知脸长之辈,弘晴实在是懒得再虚言应付了,不等其将话说完,已是毫不客气地一摆手,冷冰冰地便下了逐客之令。
“王爷,下官乃是钦差副使,您不能……”
逊柱自忖位高权重,又有着诚德帝在背后撑腰,原想着要好生跟弘晴扳扳腕子的,却没想到弘晴居然会如此强硬行事,一愣之下,心中的火气还真就狂涌了起来,张嘴便要跟弘晴理论个高低。
“逊大人,请罢!”
不等逊柱将抗议的话语说完,丁松已领着数名王府侍卫逼上了前去,毫不客气地摆出了送客的架势,一个个脸上都满是凶悍之神色,但消逊柱敢再大放厥词,一众侍卫们断然不会给其半点的脸面。
“哼!”
逊柱到底是老滑头,明知会吃亏的情况下,自是不敢再多啰唣,冷冷地哼了一声之后,也就起了身,在丁松等人的押送下,怒气冲冲地便出了颐和园,乘着轿子便往皇城赶了去……
“禀王爷,李公公来了,说是陛下有口谕给您。”
军政革新一事千头万绪,尽管已从新军以及步军指挥学院里调集了大量的人手前来颐和园听令,可还是有着无数的事情要弘晴亲自决断,在这等情形下,弘晴自是无法闲将下来,将逊柱打发走之后,弘晴便又张罗上了,正自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却见丁松从外头行了进来,几个大步抢到了弘晴身旁,压低声音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知道了。”
压根儿用不着去听,弘晴也猜得出李德全带来的口谕究竟是个甚玩意儿,心中自是不屑得很,不过么,却并未带到脸上来,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轻吭了一声,也没急着去园门外接旨,而是不慌不忙地叮嘱了先前正禀事的一名将领几句之后,这才起了身,缓步向园门处行了去。
“陛下口谕,宣:仁亲王弘晴即刻入宫觐见,钦此!”
果然不出弘晴所料,李德全所宣的口谕就那么短短的一句,可内涵么,却并不简单,毫无疑问,诚德帝这是打算为逊柱做主了的。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尽管心中腻味得不行,可大面子上的功夫却是少不得要做的,哪怕再不爽,弘晴也不会在礼数上落下啥让人说叨的把柄,一待口谕宣毕,立马便恭谨地领旨谢了恩。
“王爷,您请,陛下正在养心殿候着呢。”
弘晴方才刚起身,李德全已是紧赶着上前一步,一躬身,满脸谄笑地催请道。
“嗯,李公公且请稍候,容本王稍作安排可成?”
明知道去见诚德帝一准没好事,可终归不好公然抗旨不遵,再说了,弘晴心中早已是有了应对之策,却也无惧于诚德帝的刁难,当然了,在去之前,安保方面的工作,弘晴却是断然不会轻忽了去的,毕竟如今双方其实已是撕破了脸,该防的,弘晴自不敢掉以轻心。
“王爷有事只管忙,老奴就在此候着。”
李德全催请归催请,却是没胆子真跟弘晴叫劲的,此际听得弘晴这般说法,自不敢有甚异议,也就只能是谄笑地陪着小心……
哟呵,还真就是一鸿门宴么,嘿,有意思!
方一行进养心殿中,入眼便见诚德帝面色阴沉地高坐上首,而李敏铨、郎尔衡这两个诚德帝最亲近的军机大臣以及二、三、四三位阿哥则分列左右,至于逊柱么,却是满脸诚惶诚恐之色地跪在殿中,满殿皆是与弘晴不对付之辈,这等架势显然不对味,毫无疑问,诚德帝这是要玩围攻的把戏了,若非如此,也不会将马齐、方苞、张廷玉等人全都撇开了去。
“儿臣叩见皇阿玛!”
哪怕心底里对诚德帝已是厌烦透了,可在这等公开场合下,弘晴却是断然不会在礼数上有所疏失的,但见其疾走数步,抢到了御前,恭谨万分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
望着弘晴那张满是诚恳的脸庞,诚德帝原本就不甚好的心情立马便更灰暗了几分,本有心就这么让弘晴跪着回话,可到了底儿,还是没这么个胆略,迟疑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不甚情愿地叫了起。
“谢皇阿玛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尽管诚德帝叫起的声音里满是不耐之意味,可弘晴谢起恩来,却依旧是一丝不苟的认真,规矩得令人挑不出丝毫的瑕疵。
“朕听闻晴儿与逊尚书就军务革新一事起了争执,可有此事?”
诚德帝虽是不敢在礼数上作践弘晴,但却不打算让弘晴好过了去,这不,弘晴方才刚起了身,诚德帝便已是眉头紧皱地开了口。
“好叫皇阿玛得知,争执谈不上,只是有些分歧而已。”
一听诚德帝上来便是问责的口吻,弘晴心中暗自冷笑不已,不过么,却并未有甚不满的表示,仅仅只是声线平和地解释了一句道。
“分歧?真是如此么,嗯?”
诚德帝如此急地将弘晴叫了来,为的便是要拉偏架,又怎可能会因弘晴的态度端正便有所收敛,冷冰冰地便往下追问道。
“回皇阿玛的话,事实便是如此,儿臣实不敢虚言欺君。”
面对着诚德帝的咄咄逼人,弘晴并未动气,也不曾有甚卑躬屈膝的请罪,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作出了回应。
“哦,是么?哼,逊柱,尔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欺君不成!”
这一听弘晴如此说法,诚德帝的脸色虽阴沉依旧,可眼神里却是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狠戾的精芒,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之后,突然一拍龙案,声色俱厉地便断喝了一嗓子。
第973章 强硬姿态(三)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老臣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不敢虚言欺君啊,陛下,老臣所言句句是实,断无半点虚假啊,陛下……”
逊柱与诚德帝之间显然是早有默契了的,这不,诚德帝方才刚一雷霆震怒,逊柱立马磕头如捣蒜般地叫起了撞天屈,声泪俱下之状,当真颇有六月飞雪之神韵。《
“嗯,当真如此?”
逊柱这么一叫屈,诚德帝的脸虽依旧平板着,可眼神里却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兴奋的喜悦,只是问话的语气不单不曾有所缓和,反倒是寒意更盛了几分。
“回陛下的话,老臣不敢欺君罔上。”
诚德帝的语调虽寒,可逊柱心中却是丝毫不慌,没旁的,只因他很清楚这等寒意并非朝着他逊柱而来的,而是冲着弘晴去的,他所要做的便是顺势而为地将屎盆子往弘晴头上扣了去,至于其余的么,自有殿中诸般人等会接着往下唱了去。
“好个不敢欺君,那尔就详细说说,今儿个的事究竟是怎生来的,讲!”
诚德帝想要借故发作弘晴的心思实在是太浓了些,几乎都已到了不加掩饰之地步,这不,逊柱话音方才刚落,诚德帝立马便接口冷哼了一嗓子,摆明了架势地要耍上一把帝王之威了的。
“好叫陛下得知,老臣自打领了协办军务革新之差使,便已着手相关之安排,我兵部上下千余官吏无不踊跃,只等仁亲王一声召唤,必竭力而为之,只是老臣等左等右盼了多日,也没见仁亲王处有所指示,老臣不解之余,也只能是亲自去觐见了仁亲王,不求旁的,只求能上对得起陛下之重托,下能给我兵部众官吏之热情一个交代,奈何无论老臣怎么进言,仁亲王都不肯给我兵部众官员们一个参与之机会,反将老臣赶了出来,老臣迫于无奈,也只能来请陛下为老臣做主了。”
逊柱在官场上打滚了一辈子,对告刁状的把戏自是熟稔得很,一番话说将下来,可谓是声情并茂,既表达了其勇于任事的气节,又狠狠地将弘晴的“蛮横无礼”揭露了出来,不言具体交谈经过,只说自身所受之不公待遇,当真是深得避实就虚之精髓。
“大哥,您怎能如此肆意妄为,逊大人乃是两朝元老,年高德劭,乃我大清社稷之栋梁也,又是皇阿玛钦点之副使,不管从哪条来说,您都不能如此随意对待罢?”
逊柱话音刚落,不等诚德帝有所表示,便有一人从旁昂然而出,毫无顾忌地便对弘晴大肆抨击了起来,此人正是四阿哥弘景四阿哥素来是个有野心之辈,只可惜在一众阿哥群中的地位却是相当尴尬,没旁的,他虽是嫡子,可上头还有着弘晴与弘晟两位嫡亲兄长,再算上颇显风流倜傥的三阿哥弘曦,怎么算,都很难轮到弘景出头,加之其为人一向颇为孤傲,不屑于行拉帮结派之勾当,在一众阿哥们中,属于孤家寡人一个,在朝中更是无甚势力可言,毫无疑问,他要想有所作为,只能是紧抱着诚德帝的大腿,正因为此,在看准了诚德帝心意的情形下,四阿哥这就打算赤膊上阵了,这一记当头炮轰将下去,竟是如此之凶悍。
“皇阿玛,儿臣以为四弟所言甚是,大哥如此肆意胡为,眼中可还有朝纲,还有皇阿玛么,此等行径实无可恕!”
二阿哥弘晟原本是想抢着朝弘晴开火的,却没想到被弘景给抢了先,自不免又急又气,只是在这当口上,他却是顾不得跟弘景置气,紧赶着也站了出来,朝着弘晴又猛轰上了一炮。
“哼,晴儿,尔对此可有甚解释么,嗯?”
对于二、四两位阿哥的开炮,诚德帝自然是乐见得很,不过么,他却并不曾急着表态,而是将视线落到了三阿哥弘曦的身上,显然是想等着三阿哥也站出来对弘晴加以谴责,却没想到三阿哥始终低垂着头,浑然就没半点要出头的样子,一见及此,诚德帝的眼神里立马滚过了一阵的恼火与不解,只是这当口上,却是不好朝弘曦发作了去,也就只能是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将满腔的怒火全都冲着弘晴发泄了过去。
“回皇阿玛的话,圣人有云曰: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儿臣既领旨督办军务革新一事,自当以此为重,但消有利于此者,儿臣尽皆赞成,反之么,儿臣只能是敬谢不敏了!”
解释?屁的解释,诚德帝都已是摆出了拉偏架的姿态了,再如何解释,那也都是在作无用功,对此,弘晴心知肚明得很,又怎可能顺着诚德帝的意思去自辩不休,再说了,如今军权在握,弘晴当真没必要太过在意诚德帝那么些阴毒的小手段,不过么,应有的礼仪还是须得遵守的,正因为此,弘晴回答起诚德帝的问话来,持礼虽恭,可说出来的话语却是硬梆得很。
“……”
弘晴这等不买账的话语一出,诚德帝当场就被气得浑身哆嗦不已,待要出言呵斥么,却又没那个胆量,生生被憋得个面色铁青无比,没旁的,眼下丰台大营的十几万精锐新军摆在那儿不说,城里的九门提督府乃至顺天府的兵马也大半控制在弘晴手中,真要是与弘晴就此公然决裂了去,那后果须不是诚德帝所能承担得起的。
“放肆,有你这般与皇阿玛说话的么,尔这是忤逆,是欺君!”
二阿哥先前被四阿哥抢了风头,心中正自懊恼着呢,这一见诚德帝被弘晴气得直哆嗦,顿时便来了精神,也不管合适不合适,跳着脚便将一定欺君的大帽子往弘晴头上扣了过去。
“大哥,您这么说可就太过了,逊尚协办军务乃是皇阿玛的圣谕,您怎能拒之不理,从小处说,那是寒了兵部衮衮诸公之心,往大里说,难免有忤逆之嫌疑,实非我等天家子弟所应为之事也,还请大哥慎言。”
二阿哥话音刚落,四阿哥跟着也开了腔,虽不似二阿哥那般火药味十足,可言语间同样是妖风狂吹不已。
“呵。”
饶是二、四两位阿哥蹦得欢快无比,可弘晴却是浑然不以为意,连理会都懒得去理会上一下,仅仅只是付诸一笑了事。
“皇上息怒,奴才以为此事应是有所误会,仁亲王在朝多年,处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