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侠既非皇亲国戚,又非官府中人,若是从此逍遥远去,绝迹江湖,天下又有谁能奈他何?”
“公孙先生所言甚是、甚是!”
默默后退,再后退。
一片朦胧夜色中,一抹红影孤身而立。
少顷,笔直红影直奔府衙大门,朝街尾酒馆而去。
白兄喜喝女儿红,不如今日就破费请白兄畅饮一番,也不枉相识一场。
*
二日清晨,夫子院内,护卫房前,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据闻那珍岫山庄的当家大庄主乃是严谨肃德之人,对山庄一向约束甚严,我已将其在汴京所作所为飞书告知大哥,大哥与珍岫山庄素有来往,定是将其前因后果又告诉了珍岫山庄,那个甄长乐……嘿嘿,怕是要家中跪祠堂思过了!”白玉堂桃花眼闪闪发亮,“猫儿,白五爷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可有表示?”
“展某多谢白兄,日后定会上门答谢卢岛主。”展昭抱拳道。
白玉堂眨眨眼:“这便完了?臭猫,你恁是小气,难道连杯酒也不请白爷爷喝?”
展昭闻言一顿,转身回房,不多时就拎了一个酒坛出来,递给白玉堂。
白玉堂吸着鼻子一闻,双眼一亮:“十年的女儿红?!猫儿……你……”桃花眼一眯,“臭猫,你莫不是做了什么坑白爷爷的亏心事?”
展昭一愣:“白兄何出此言?”
“你这猫儿平日里吝啬的紧,今日竟如此大方……”一张俊脸突然凑上前,“岂不令人生疑?!”
“白兄多虑了。”展昭后撤一步,微移黑眸,“展某还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白兄请自便。”
说罢,便疾步离去。
白玉堂盯着展昭背影,摸着下巴,满肚子怀疑:
“哼,这臭猫定是有事瞒着我,我偏要跟着你,看你有什么猫腻藏着掖着不敢见人。“话音未落,一抹白影飞驰而去。
片刻之后,夫子院灌木丛中冒出一个乱七八糟的鸟窝脑袋,一双细眼在朝阳下灼灼生辉。
“欲擒故纵,诱敌深入,展大人,干得好!”金虔握拳。
“金校尉,你怎么在这?”一个过路皂隶见到金虔,惊呼道,“高丽太子殿下正派人找你呢,你还不快去?”
“就去、就去!”金虔拍了拍身上的树叶草屑,颠颠跑了出去。
来到后院,见过玉德小太子,玉清公主,金虔旁侧一立,将眼前形势一打量,顿时大松一口气。
果然不出所料,这好胜不服输的白耗子为了打压猫儿的气焰,此时正用浑身解数向高丽公主大献殷勤。
嗯嗯,在高丽第一公主面前,也能谈笑风生、神态自若,不亏是“风流天下我一人”的白玉堂。
啧啧,瞧这扇子扇得,那叫一个潇洒惬意——只是这初暖乍寒的,这小白鼠也不怕受凉伤寒?呸呸,耶稣保佑,白五爷千万要贵体康健,身强力壮的继续保持搔首弄姿的势头盖过北宋第一偶像的风头才好啊!
或是金虔的诚心祷告得到了回应,之后的数日,玉清公主对白玉堂的好感是与日俱增,称呼已经从“白少侠”改为“白玉堂”最后升为终极版的“玉堂”,而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终于沦为名符其实的侍卫。
金虔对目前的进展很满意,公孙先生及开封府上下对白少侠的卖力表现也十分赞赏,白玉堂也第一次享受到了开封府座上贵宾的待遇。
总之,开封府的有史以来的最大危机总算有了缓解之势。
时间如梭,光阴似水,不觉间,便到了玉德小太子与玉清公主归高丽国之期。为给高丽太子、公主践行,天子仁宗特在皇家园林“赏春园”设宴款待,同时,为嘉奖开封府上下护卫有功,包大人、公孙先生、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六品校尉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从六品校尉金虔也一并受邀;而因高丽公主坚持,陷空岛锦毛鼠白玉堂也在邀请之列。
这日,赏春园内春光明媚,歌舞升平,其乐融融,一片和乐之景。
酒过三巡,歌舞赏半,当朝天子仁宗笑意满面道:
“玉德太子,玉清公主,不知这几日可还舒心?”
“宋帝客气了,玉德这几日有幸得见大宋的繁荣昌盛,国运昌隆,更有幸结识有青天美誉的包大人,实乃三生有幸。”玉清小太子彬彬有礼回道。
玉清公主也同时微笑颔首。
天子仁宗微微颔首,对小太子这几句赞誉十分受用,又道:“玉德太子如此谬赞,朕心感大慰,以后若有机会,还望高丽国与大宋多多往来,以近两国之邦交。”顿了顿,又道,“朕记得二位来访之初,曾言欲与我国结秦晋之好,不知半月之后,可曾遇到心仪之人?”
此言一出,满座皆是一震。
只见开封府众人先将目光唰得一下移向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但见红衣护卫垂眸敛目,坐的是稳如泰山,众人又将目光唰得一下射向一旁的白玉堂。
白玉堂微愕,见众人目光中隐含暧昧,不由心头一跳,前因后果略一寻思,便抓住其中关键,顿时俊脸泛黑,额头冒汗,暗道:果然、果然!我就说这次来,开封府上下怎么突然转了性,待五爷犹如上宾,感情是打着让我替那臭猫挡桃花的主意。
一想通其中关节,白玉堂顿时如坐针毡,几欲逃席而去,可身还未动,原本坐在自己周侧的王朝马汉四人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围在中央,压胳膊的压胳膊,拽大腿的拽大腿,一时竟是半分难移。
白玉堂黑线满面:原来这四个校尉是早有预谋,难道还打算逼亲不成?
白玉堂这边的一番暗地挣扎抗争其余众人并未留意,反倒对高丽皇家姐弟的反应较为感兴趣。
只见玉德小太子脸色微红,瞅了一眼旁边的玉清公主,“玉清姐姐,是否姐姐来说较为妥当……”
玉清公主微微一笑:“还是玉德太子说吧。”
玉德小太子点点头,站起身,整整衣帽,朝仁宗皇帝抱拳朗声道:“不瞒宋帝,确遇心仪之人!”
“哦?是何人?”仁宗满面好奇问道。
“此人武艺高强……”
白玉堂一脚踹开拽住左腿的马汉。
“谈吐不俗……”
白玉堂一个白鹤亮翅甩开抱住右臂的张龙。
“德行高洁……”
白玉堂一个猛虎掏心推开压住左臂的赵虎。
“正是开封府的……”
正打算一掌拍出擒住自己右腿王朝的白玉堂愣住了,四大校尉僵住了,包大人脸白了,公孙先生脸黑了,金虔石化了,展昭身形微微晃了晃……
“是开封府从六品校尉金虔!”
“噗——”一道茶水从玉清公主口中喷出。
开封府众人先是一愣,然后便各有动作。
王朝松开白玉堂右腿,白玉堂与四大校尉一同回坐原位,包大人、公孙先生脸色恢复常态,金虔长吁一口气。
“幸好不是五爷我……”这是白玉堂。
“幸好不是展大人……”这是四大校尉。
“幸好不是展护卫……”这是包大人与公孙先生。
“幸好不是猫儿……”这是金虔。
“为何是金虔?!”突然,一声高喝将众人从放松状态中惊回现实。
只见展昭双目隐蕴震惊,拍案而起,一张俊脸竟白得毫无血色。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略一回想,顿时脸色大变。
“是小金子?”
“是金虔?”
“是金校尉?”
“是咱?!!”
玉德小太子望着众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紧皱眉头:“为何不能是金虔,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
大大不妥!
所谓武艺高强、谈吐不俗、德行高洁之人指的是金虔?这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天差地别吧!
武艺高强?金虔的一身三脚猫功夫,莫说与展护卫与白五侠相比,就算比起四大校尉,也是相差甚远。
谈吐不俗——这倒还靠点边,这金虔市集砍价的本事的确不俗。
德性高洁?这、这,虽说金虔平日里没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但也并非圣人君子,高洁二字,实在是谈不上。
想到这,众人不由暗暗摇头:难道这便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咳咳,玉德太子……”天子仁宗从呆愣中回神,“金校尉不过十五六岁,玉清公主已经年过十八,怕是不相配吧……”
“这与玉清姐姐有何干系?玉清姐姐去年已嫁与高丽国第一将军,夫妻恩爱,此次仅是陪玉德出访大宋而已。”玉德小太子眉头更紧。
诶?
众人同时一愣。
就见玉德小太子迈步来到目瞪口呆的金虔面前:“父王说,此次来大宋,若遇到玉德心仪之人,定要紧紧抓住,莫要放手。”
说到这,这个八岁高丽小太子一把抓住金虔双手,抬起面孔端正神色道:“金虔,你可愿随玉德回高丽做玉德的太子妃?”
……
……
一阵死寂。
“噗!!”那边白玉堂喷出一个怪声,但碍于当朝天子在场,又生生咽了回去。
包大人黑颜暴汗,公孙先生扶额,四大校尉满面震惊加呆滞……
而某位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身形僵硬片刻后,突然开始散发不明冷气。
“诶?诶诶?!”金虔瞪着只到自己腰间高的小太子,脑中一片混乱。
这、这这是求婚?而且是一国太子的求婚?一国太子等于将来的皇帝,太子妃等于未来的皇后,等于母仪天下,等于富可敌国,等于混吃等死……
金虔正在畅想美好未来,突觉一股劲力将自己揪到一旁,两只手顿时从玉德小太子手中脱了出来,然后,一笔散发着明显寒气的红影堵在自己眼前。
“玉德太子殿下说笑了,金虔怎能嫁与太子殿下?”
清冷嗓音顿让金虔清醒不少。
对啊,就算是一国太子,这小鬼也才不过七八岁年纪,咱嫁过去做什么?当童养媳吗?
小白菜这一经典凄惨影视形象顿时从金虔脑海中飞逝而过。
啧!童养媳好像都没什么好下场。
“蒙玉德太子殿下错爱,可、可金虔的确不能嫁给殿下……”金虔急忙推辞道。
“为何不可?”玉德小太子也急了。
“那是因为……”
“哈哈哈哈……”一阵大笑打断了金虔的推脱之词。
只见天子仁宗坐在龙椅之上,扶额大笑,眼泪渗出,在众人一堆呆滞表情中分外显眼。
许久,仁宗才停了大笑,抹了抹眼角的眼泪,道:“包爱卿,此事便交给爱卿了,朕……朕忽然想起宫中还有奏折尚未批阅,先走一步,玉德太子,玉清公主,请自便。”
说罢,便站起身,带着一串太监女侍浩浩荡荡离去,只是人群中那道金黄背影总是时不时抖动几下。
皇上一走,园内气氛顿时一松。
玉清公主赶忙走上前,将玉德小太子挡在身后,又朝包大人施礼道:“包大人见笑了,玉德年纪还小,不懂事……”
“玉清姐姐何出此言?玉德虽然年幼,但金虔与玉德已有肌肤相亲之实……”
一句话如平地一声雷,立将开封府众人炸了个里焦外嫩。
包大人、公孙先生,四大校尉六双眼睛如利箭一般射向金虔。
白玉堂更是一脸不怀好意将金虔上上下下扫射了遍。
可这些金虔都无暇顾及。此时,自己光是顶住眼前某位四品护卫突然暴出排山倒海般的煞气,就足以令金虔脱力跪倒。
“金虔!”展昭俊颜罩煞,周身环冰,惊悚骇人,“你又做了什么?”
“展、展……属、属下什么都没做过……”金虔缩着脖子,抖着嗓子道。
天地良心啊,咱这次绝对是奉公守法,老老实实,什么都没做过,何来“又做了什么”一说?
虽然这小太子看起来十分可爱,但、但咱还没有进化出恋童癖这个爱好啊!!
“什么?你、你竟敢说什么都没做过!”玉德小太子一听顿时大怒,喝道,“那日,你从屋顶跌下来,本、本太子正好沐浴,你看见本、本太子全身,明明是肌肤相亲……”
一阵冷风吹过众人僵硬身姿,某位四品护卫的惊人煞气渐渐消散。
“咳咳,玉德,肌肤相亲不是这个意思。”玉清公主干咳两声道。
“不是?”玉德小太子一愣,“那是什么意思?”
“咳咳咳……”玉清公主又是一阵干咳,其间还夹杂这其余众人的干咳,“你还小,等你大了自然就知道了,咳,总之,你不能娶这位金校尉做太子妃?”
“为何不可?就算金虔与玉德没有肌肤相亲,玉德喜欢金虔,娶他为妃,有何不可?”
“因为……咳,金虔是男子。”玉清公主无奈道。
玉德小太子眨眨眼:“为何男子就不能娶?父皇只说是要玉德心仪便可,又没说必须是女子。”
众人颇有无语问苍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