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李和宝子,领着野狼岭众土匪下了山,刚一走至山脚下。瘸子李便也命人放出了三支信号箭,“嗖——嗖嗖……”
“常老二,好久不见,兄弟近来更是兵强马壮,让老哥羡慕眼馋呀!”
“土瓜兄弟,最近你这气色不错哩。得是鹰嘴坳的风水好,把你跟弟兄们一个个都养得红光白面的……”
“文生,文生,你看,去年就说要去断碑梁拜访你的,这一忙,就等今天了。实在对不住,对不住哈!”
“哎呀呀,张老虎,你可算是贵客!从周城县过来,路道可是不近哩……你给哥哥这份人情,哥哥我记心底了……”
瘸子李和宝子连连地招呼着流匪头子们,彼此问东问西,一番寒暄……
“李哥,那些嗡嗡嗡是自己飞了,还是被李哥你打走了?”断碑梁的李文生笑着问。
在太白一带,土匪们把攻打山寨的人,不管什么背景,什么力量,统称为“嗡嗡嗡”,意即这些人就像苍蝇一样,寻了腐肉,就嗡嗡嗡叫不停了……
瘸子李淡淡一笑,尚未出话,宝子倒先说上了,“不打他们怎肯走?你们可是不晓得呀,****的陈叫山,把我们围得实在没脾气了……”
“哦,原来是陈叫山啊!”鹰嘴坳的土瓜立时显出不屑的表情来,“我们来时,在路上遇到一小股人,十之**是陈叫山的人,还想阻击我们呢!哼……哥几个合起来一打,全他娘的溜了,差点就尿裤子了……”
常家沟的常老二显得老成持重一些,环视了野狼岭一转,便说,“李哥,我倒有个建议,不晓得当讲不当讲?”
瘸子李伸出手掌,示意常老二尽管说话。
“咱都是吃绿林饭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常老二先铺垫了几句,而后说,“要我说,咱现在应该趁热打铁,索性杀将出去,撵上陈叫山的残兵,痛打落水狗,事不宜迟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张老虎,听到这里,终于开了口,“嗯,我觉着也是,斩草不除根,迟早还发芽……”
瘸子李抿着嘴巴,心里开始嘀咕着:他们要我追击陈叫山,莫不是借机进一步削弱我的势力,而后合力打我,占了这野狼岭,将我取而代之?
嘀咕归嘀咕,但瘸子李面上未表现出一丝的犹疑,毕竟,人家说的话,从面上来说,也是为着自己好的,“我也正有此意呢!不过,现在天也快黑了,不如弟兄们先就到岭上歇息一夜,明早天亮了,我们再……”
“咚——”
瘸子李的话未说全,忽闻南边老林子杀出一群人马来,一颗类如震地雷的火球,冲天而起,在红彤彤的天际间,划一道彩虹线,砸落在一块大片石上,声音剧烈!
“冲啊——冲……”
“杀光土匪——为民除害……”
瘸子李和众流匪猛然一怔间,却见老林子里窜出的人马,越来越多,东、南、西三面皆有人纷纷冲过来,喊杀之声,响彻在黄昏的天地之间,在野狼岭周遭环绕,一音接一音,久久连环,不散……
“走——我们上山……”
瘸子李已然明白了事情之真相,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声嘶力竭地吼喊着,要大家赶紧返回野狼岭上去……
一伙流匪显然更是懵,摸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犹疑着,甚至怀疑是瘸子李故意来的这么一出,在野狼岭周围布控了势力,等着他们来钻这死口袋哩!
陈叫山领着兄弟们,疾步飞奔,连连射击,不时地在草丛里跳跃,翻滚……
几路人马,冲跑一阵,分散开来,呈“v”形,两翼掩护住,让三旺的火龙车推击向前,连连发射火龙丸,同时,又将土炮猛轰,彻底封住退返的道路……
“咚咚——咚咚咚……“
“轰——轰轰轰……“
“呯呯呯呯呯……”
枪林弹雨……
大战惨烈……
第024章 胜负犹定
毕其功于一役……
哀兵必胜!
多日来的围守,是为寻找一个最佳契机。 。 。 多日的防御,是为熬过这一劫……
现下,一方契机已寻到,另一方,痛失防御之屏障……
胜负之事,犹然而定!
这是一对攻惨烈的夜,子弹与炮火,鲜血与惨叫,喧阗了夜的宁静……
宝子几度欲硬冲东面山道,被火炮击中,半个身子被炸烂,手指紧紧抠进土里,眼中闪烁着狰狞之光,鼻孔里喷着不服不甘之气,终因伤痛,渐而昏死了去……
在后半夜的近距离肉搏战中,瘸子李被满仓生生擒住了,尽管他穷凶极恶,将满仓的肩膀咬得稀烂,但满仓的臂弯,死死夹合住,令瘸子李再无反抗之力……
常家沟的常老二,鹰嘴坳的土瓜,皆被高雄彪打死!
断碑梁的李文生,在子弹打光后,被姚秉儒缠住,两人展开白刃近战:姚秉儒的胳膊,被李文生捅了一刀,姚秉儒忍痛抓起一块片石,朝李文生脑门上招呼去,李文生被拍得脑浆四溅……
周城县太岁山的张老虎,最为狡猾,见围守大军,来势汹汹,自知难敌,佯战一阵,便伺机奔逃,被陈叫山率队撵上,生生将张老虎活捉了!
野狼岭上的土匪,几近全歼,太白过来的各处流匪,十之七八,非死即伤!
然而,围守大军中,卢家卫队、船帮、太极湾、高家堡、万家船帮的兄弟,伤亡亦惨重?——杀敌一千,自折八百……
噫吁唏,惨烈悲壮,痛彻心扉……
又一个黎明到来时,野狼岭下,尸身迭迭……硝烟尚未散尽,在晨曦微光里流转。一股股忽明忽幽的光线,衬着血之殷红,土之焦黑……
流匪的板车上,所运的麦子、大米、腊肉、洋芋、萝卜干,多被火龙丸打中,麻袋烧得一坨黑一坨麻,个别处燃着明火。轻晨风一吹,小小火苗闪晃里。焦糊味儿,四遭飘散……
板车车轮散滚各处,掩映荒草间,相互搭靠了,有的平铺,有的竖立……现下的静止状态,在清晨鸟雀的鸣啾中,显得愈静,而那车轮的各式布列之姿。分明诠释着曾经的战斗之激烈,残酷……
野狼岭下,血凝如墨,零碎的枪杆、弹壳、炮弹屑,间杂在砾石、砂粒间……
有人直挺挺躺着,尸身上直直插着一柄长刀,刀柄上的红穗线。弯弯飘飘,被旭日辉映,其色胜血……
有的尸身相互对抱于一起,一方被白刃入腹,另一方被咬破了喉管,膝盖碾进土地中。脚尖在土中奋力蹬着,蹬出了一道长长的蹬痕……
有许多血肉的碎屑残浆,扑在岩壁之上,放射散开,与岩石的皴纹,掩映交互,形成诡异的画……
陈叫山带领众兄弟。逐个清点人数,高新权跟在其后,拿着小本子记录着,无论是围守大军,还是土匪,死的,重伤的,轻伤的,全部登记在本子上……
卫队兄弟们抬着简易担架,在尸堆里翻找察看,将有一口活气的,全部抬出来,单另拜访空处……
太极湾和高家堡的残兵,在老林子旁边的一处空地,奋力地掏挖着墓坑,有人哭着,有人默着,有人狠狠地挥动着锄头,将心中莫可名状的情绪,发泄到锄头上,黄土飞溅,火星闪闪……
陈叫山走到了瘸子李身前,看着被绑得如粽子的瘸子李,叹了一气,抿着嘴,微微低了头问,“卢家二小姐,是不是在山上?”
其实,这是无须多问的话:连日来的围守,将野狼岭匪众生生控制在山上,无论昼与夜,无一人可以溜走。
陈叫山如是一问,仅仅只是为了搭一句话而已……
面对着这称雄逞凶了大半辈子的土匪头子,陈叫山不晓得第一句话,跟他说什么……
“你……就是陈叫山?”瘸子李甩了甩头,正正地看着陈叫山的眼睛,忽然地放声大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
鹏天看不下去,一脚蹬过去,将狂笑不止的瘸子李,蹬了个后仰翻,“有他娘什么好笑的?别人都死了,你鼻孔里还喘着气儿,乐呵是不是?信不信小爷连子弹都不费,一拳头就结果你?”
陈叫山将瘸子李重新扶了起来,替他拍去粘在眉毛上的灰尘和草屑,瘸子李却仍狂笑不止,“大名鼎鼎的陈叫山,吃天吗?咬地吗?哈哈哈哈哈……你能拿老子怎么样呢?说到底,你还是没有打败老子……”
陈叫山明白瘸子李的心有不甘,痛彻心扉之悲凉,便淡淡一笑,“水无常形,兵法非定,你认为你胜了,那就是胜了……”
说完,陈叫山不再理会瘸子李,兀自朝前走去了,瘸子李未想到陈叫山竟会说这样的话,竟会是这样的举动:并未与自己辩解,争执,也并未对自己拳脚相加,抑或,言语羞辱……
瘸子李受不了这样的状况,反而失望到极致,一下下地跳,身子被绑着,一跳,双脚站立不稳,自己摔倒了,趴在地上,脸上粘满了灰土,拧过脑袋,脖子伸得老长,歇斯底里地大吼着,“陈叫山,陈叫山……你算什么好汉?给老子来一颗子弹,快送老子上路……”
宝子侧卧在山脚一弹坑里,一条腿,已经不知去向,大腿根部的断茬处,血肉淋淋,触目惊心……
陈叫山将食指和中指,搭在宝子的鼻孔前,一探,长长地叹息一声,想起了诸多的往事,“他还有气,抬走——”
“陈叫山,我与你往日无寃,近日无仇,你何必这样苦苦相逼?”被活捉的张老虎,被绑在一棵树上,身子一下下地拧动着,狂喊着,“陈叫山,陈叫山,你如果我放了我,我张老虎将来对你必有后报,从今往后,任由你调遣拆令,唯你陈叫山马首是瞻……”
陈叫山走过去,手搭在张老虎肩膀上,轻轻一拍,“不是任何人,想和我陈叫山做兄弟,就能做兄弟的……”
张老虎还在啸叫,一下下地挣着……陈叫山走了几步了,转过身来,对大头和二虎说,“把他再绑紧些,嘴巴塞上,让人耳朵消停会儿……”
陈叫山走到东面山道处,将手一挥,对兄弟们说,“走,到山上看看去……”
第025章 登山循迹
无数次攻击、抢夺的山道,如今,双脚再轻轻踏了上去,一步,一步,走得轻松,走得沉重……
红日完全跳跃出东天之云海,霞光万丈,辉映着陈叫山向上攀登的身影,那一抹金色剪影,辉煌得刺眼……
高雄彪、万青林、面瓜等一众人,跟在陈叫山身后,朝野狼林上攀爬,高雄彪看见陈叫山脚步飞快,似乎走得任性,带着些许发泄的意味,明白陈叫山此际的心境,便大喊着,“叫山,慢些走,小心崴脚……”
经过了一段极难攀爬的窄道,行至山腰中部,有一青石砌就的台阶,展现在众人眼前……
陈叫山走到石阶前,左脚伸出,轻轻点于其上,又收回了脚,俯下身去,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青石板,一抹,指头上干净无比,无一丝尘埃……
高雄彪几步跟了上来,见陈叫山停留在青石台阶前,不肯迈步,略一怔,意识到陈叫山此际内心的波澜壮阔,便也伸脚在青石台阶上一点,而后喘着气,说,“为了这一步,唉……我们走得艰苦啊!”
终于迈完了所有台阶,万青林朝兄弟们一甩头,示意兄弟们散开了走,保护好陈叫山,防止山上有残兵埋伏……
一伙兄弟们齐刷刷跟了上去,顿时又进入了起先的战斗状态,警惕性极高,前后左右地探望,枪口瞄来指去……
然而,山上静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拐过一簇青冈木矮林子,扑啦啦一群野鸽子,腾飞而起,在天空盘旋一圈,竟又飞了回来,歇在了前方一高高的石砌拱门上,扑扇着翅膀,以喙梳理着羽毛……
“帮主,你过来看……”面瓜忽然大喊起来。 求书网 陈叫山闻之,朝面瓜走去……
面瓜站在一竹林前,朝竹子后面的一拍石头指去,那些石头皆为条状,光溜若镜,上面竟镌刻着字迹……
“野狼岭山寨训诫之义第一条:众人合力,共建山寨。心系一处,不可有异心!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独木难支,分崩离析,是为诫也……但有兄弟相互猜忌,交恶斗杀,无论理正理亏之由,视实情之度,杖责,悬烧。枪毙……”
陈叫山和众兄弟站在这些石条前,逐个地看了去,陈叫山轻轻抚摸那石上字迹,“土匪之中,亦有高人,若不然,野狼岭兴许早就树倒猢狲散了……”
“是啊。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众志凝成风吹石,各志离散水冲沙……”高雄彪犹然感慨着,“野狼岭挺了这么长时间,如此看来。并非是偶然啊……”
陈叫山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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