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瑀心中微微一震,双目紧紧地注视着凌素华,心思电转,分析着前者的意图。宇文贇是什么货色,天下早有传闻,萧瑀与萧诗韵关系向來亲善,自然不愿她嫁给宇文贇,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这是皇命,谁又敢,谁又能违抗呢?
“不知宫主此言何意?”
第三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五百章 高兴回家
对于萧瑀的装傻充愣,凌素华不置可否。
梁国萧氏一族在外看來风光无限,然却不过如周国的笼中之鸟,生死全在主人手中。而百花宫却不同,尽管后者只是潜藏在暗中的势力,但根系却远比萧氏一脉发达,倘若百花宫真的下定决心与宇文氏撕破脸皮,必然能够给北周带來极大的损失。
百花宫不怕宇文氏,他们的勇气缘与数百年积累的实力,富可敌国的财富、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而即便百花宫要与宇文氏为敌,也是决不会明目张胆,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对于一个团体、一个组织而言,任何过于感情化的决定都是冲动的,不智的,很可能给自身带來无法弥补的损失,这便是令人无奈又觉得可笑的所谓大局观。
“韵儿。”说着,凌素华向一旁的萧诗韵招招手。
“师父。”萧诗韵答应一声,迈着细碎的莲步走上前來,语音发颤,神色竟有些胆怯。
看着从大殿侧方走近的绝代女子,萧瑀先是一怔,眼中继而露出激动的光芒。
几年不见,萧诗韵出落得更加美丽,以至于萧瑀未曾仔细打量下都未能认出她來。对于萧诗韵这个姐姐的遭遇,萧瑀心中很是同情,但他也无可奈何。前些年他与萧诗韵还见得多些,这两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平日既要读书,又要处理政事,与萧诗韵见面的机会便少之又少。
“姐姐!”萧瑀走上几步,有些激动地呼唤道,眼中的光芒有些灼热,其中满是思念之情。
“小瑀儿,你长大了呢!”萧诗韵看着三米外身量赶上自己的少年,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滚落,满脸欢笑,语音哽咽着说道。
“姐姐,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萧瑀眼中泛着泪光,定定地望着萧诗韵,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纵然聚少离多,但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是割舍不去。
“姐姐很好,师父和师姐们都很照顾我。”萧诗韵用力地点点头,从萧瑀的眼中,她看到了真诚,看到了关切,心底升起一股暖意,纵然她被父亲抛弃,被舅母嫌恶,但这世上总还是有关心她的人。
“母后,父、父皇,他们还好吗?”萧诗韵继续开口问道,提起“父亲”这个字眼,她的面色不由一暗,言语也有些结巴。
萧瑀笑着说道:“父皇身体安好,母后也好,只是时常念叨你,这次你能回宫,母后一定很高兴哩!”
萧瑀一时欣喜激动,言语间便少了考虑,此言一出便有些后悔,果不其然,听见他的话,萧诗韵身子颤了颤,脸色更是黯然,泛红的眸子中露出浓浓的悲色。
“韵儿,为师还有事与萧公子商议,你且先下去。”就在萧瑀想要开口时,凌素华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她的声音依旧婉转动听,但萧瑀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悦,显然凌素华是在责怪萧瑀口无遮拦。
萧诗韵有些茫然地看了凌素华一眼,低声道:“是。”说完,萧诗韵便向殿外走去,只是步履显得有些沉重,她那单薄的身子愈显孤独。
凌素华笼在袖中的素手微微一紧,心底闪过一抹疼惜之色,便冲一旁侍立的罂粟华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即向萧诗韵追去。待大殿中安静下來,凌素华看向萧瑀的目光不由凌厉冰冷起來,久居上位的威严与身为高手的气势慢慢弥散开來。
萧瑀正暗自懊悔,突然感觉有杀气传來,心中一个激灵,待抬头对上凌素华那凌厉的眼神,顿时如遭雷击,脸色发白,呼吸也变得紊乱而粗重起來。萧瑀只是文弱书生,纵然平日见过了大场面,心性也是不错,但在凌素华这等当世高手的压迫下也很难支撑。
凌素华气势稍稍一放,稍微教训了一下萧瑀便即收回,居高临下地看着后者,淡淡地道:“萧公子,你恐怕不知,韵儿不仅是本宫的弟子,更是下一任百花宫宫主,按我百花宫的规矩,宫主是不能嫁人的。”
“宫主,这……”萧瑀顿时为难起來,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凌素华表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会允许萧诗韵出嫁。
从内心來讲,萧瑀并不希望萧诗韵嫁给宇文贇那个祸害,但从家族利益來说,他们根本无从选择。更何况,萧岿早想扩大梁国权力,如此交好宇文氏的大好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定然会竭尽所能促成这桩婚事。
凌素华冷哼一声,言语也愈发严厉起來:“萧瑀,枉韵儿时常担心于你,竟不曾想到你却是如此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辈,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不惜牺牲自己的亲姐姐!”
萧瑀浑身一震,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只能苦涩而无奈地叹息道:“宫主,皇命难违,汝之奈何?”
“混账!”凌素华拧眉喝骂道:“阴奉阳违,李代桃僵难道你不会吗?当年你萧家为了一己私利致使南梁覆灭,将大好河山拱手让人,如今又是这般作为,真是目光短浅,无耻之尤!”
萧瑀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当年萧梁政权的覆亡萧瑀祖上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否则陈霸先也洠в谢峤⒛铣拢皇潜蝗说泵娼衣抖檀Γ衄r也不由十分羞恼,寒声道:“凌宫主,我敬你是长辈,言语间不敢多有冒犯,但你若再对我梁王一脉口出恶言,怕是会影响你我两家的关系。”
“哈哈哈哈!”凌素华闻言大笑起來,笑声中充满了奚落,“怎么,小娃娃,恼羞成怒了?男儿大丈夫便要敢作敢当,一直以來还当你萧瑀乃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今看來也实在令人失望啊。”
萧瑀顿时语塞,惭愧,愤怒,憋屈,诸般情绪涌上心头,一张俊脸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紫,甚是难看。
良久,萧瑀脸上五彩缤纷的颜色散去,恢复了平静,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凌素华道:“凌宫主,若晚辈不能迎接家姐回宫,只怕天子会降下雷霆之怒,到时候倒霉的恐怕不止我萧氏一脉。”
凌素华淡淡地哼了一声,径自道:“据说韵儿自出生后便未曾回过家,这世上见过她长相又知道她身份的包括你在内似乎只有三人。”说完,凌素华颇有深意地看向萧瑀,那深邃而靓丽的眸子似是能洞穿人心一般。
萧瑀一怔,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骇然地瞪大了眼睛,有些迟疑又有些惊恐地道:“您的意思是……”
凌素华高深莫测地笑道:“你可以完成使命,韵儿也不必受委屈,这不是很好吗?”
萧瑀默然,拧眉苦思起來。
虽然凌素华洠в忻裕岷纤讲诺幕皝砜矗拇蛩惚愫苁敲髁耍豪畲医舴钜跷ァH欢耸鹿叵抵卮螅杂胁簧鞅慊崾瓜羰弦蛔逑萑胪蚪俨桓吹木车兀劬怪伎墒谴笞铩
……
“师妹,你放心吧,师父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的。虽然梁王在江陵颇有势力,但我百花宫却不怕他,就算当今圣上要动我们也要仔细掂量一番。”罂粟花追出大殿,上前握住萧诗韵冰冷的小手,宽慰地说道。
“师姐,谢谢你。”萧诗韵勉强地笑笑,“我相信师父会为我做主,只是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些难过。”
“难过什么?看,小脸都哭花了,不漂亮了,师姐不喜欢你了!”罂粟花一边调笑着,一边伸手捏了捏萧诗韵的脸颊,让她嘴角的弧度大了些,“走,陪师姐练功去,看你最近长进洠в校
萧诗韵心情稍霁,乖巧地点头道了声好后便随罂粟花向着大殿后方行去。
……
淮州,盱眙城,刺史府。
“太阳又下山了啊!”一个清丽婉约的女子凭栏远眺着西方天际,看着那逐渐坠落的夕阳,俏脸上滑过一抹怅然,口中低声呢喃。她穿着一身鹅黄的裙衫,身形窈窕婀娜,气质安静温和,沉思惆怅的样子,分外动人。
“顺姐姐,你又思念夫君了?!”一个清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却是一身黑衣的张丽华,言语间虽有些戏谑,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思念之色。
“妹妹休要胡说!”武顺有些惊慌地转过头來,狡辩道,只是声若蚊吟,一张俏脸也因羞赧而浮上一抹红晕,更显艳丽。
“丽华,你又调皮了?也不知道昨夜是谁在梦中‘夫君,夫君’喊个不停!”风情万种地章蓉适时为武顺解围,揶揄地望着张丽华,直让后者一张脸霎时变成了红布,有些羞恼地嗔怪道:“姐姐!”
“害羞什么?思念夫君乃是常情!”章蓉年长一些,打理青楼赌馆,三教九流接触的较多,是以性格也较为开放,如此直言不讳地说思念高兴,武顺和张丽华两人相视一眼,心中的羞涩便也淡去不少。
只听章蓉继续道:“根据洛阳传來的消息,夫君应该明日就能到來。”
武顺和张丽华闻言,脸上均露出一抹喜意。就在三人还要说什么时,便听门房中的侍从突然奔跑着向内院而來,口中欣喜激动地大声呼喊道:“王妃,小王爷回來了,小王爷回來了!”
“夫君回來了?”
章蓉、武顺、张丽华三人先是一怔,继而喜不自胜,脸上涌出无可名状的激动,相互对视一眼便一同向着前院快步走去。
第三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五百零一章 重逢之喜
章蓉三女急慌慌地,双手提着裙摆一路疾走,走过后院來到前院,然而当她们正要急切地呼唤那朝思暮想的人儿时,却发现高兴的身旁正立着一个风姿绰约,宛如画中般貌美的年轻女子,一腔欢喜不由在刹那间熄灭大半,脸上的激动与欣喜也竟都僵硬在脸上,心中洠碛捎可弦还煽嗌胗脑埂
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章蓉虽然满腹委屈,但她毕竟心智成熟,只是呆了一呆,脸上便又露出温暖而欣喜的笑容,疾走两步,有些激动地道:“夫君,你回來了!”
章蓉两眼微微泛红,风情万种的眼眸中含情脉脉,虽只是一句话,但却饱含着无限神情,诉尽了相思之苦,只是在眼底深处却滑过一丝幽怨,很淡很淡。
章蓉开口,张丽华也醒过神來,虽然眼中惊喜无限,但嘴角却是微微撇着,盯着高兴身旁女子的眼神透着警惕。而武顺却是如失了魂一般,呆呆地望着高兴身旁一身白衣的武照,小嘴微张,一脸地惊诧,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蓉儿,丽儿,顺儿,我回來了!”望着迎出來的千娇百媚的三女,纵然淡定如高兴心情也不禁激荡起來,深邃的眼眸中波澜起伏,话语虽然平淡,但却透着丝丝情意。
话音放落,高兴大步而行,伸开宽阔的臂膀,将三女牢牢搂进怀中。嗅着三女身上那熟悉而亲切的香气,高兴紧了紧手臂,喃喃道:“我想你们,你们还好吗?”高兴的语音有些哽咽,显然是情难自禁。
够了,够了,纵然再添几个姐妹,他对自己情意不改,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章蓉双手紧紧环住高兴的腰身,将头紧紧贴在高兴的胸膛上,用力地嗅着从高兴身上传來地气息,恨不得将自个儿都融进他的身体。
从离开邺城,脱离拜月教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便紧紧系在了他的身上,再也无法分离。失去他,她的人生便将失去色彩,变得黯淡无光。
“夫君”张丽华嘤嘤啜泣着,滚烫的泪水很快便将高兴的衣襟沾湿了一大片,让高兴的心不禁狠狠抽搐了下,温暖而灼痛。
前世,他孑然一身,只为仇恨。今生,他有了亲情,友情,爱情,然心中的执念和乱世中的灾厄让他只能不断地战斗,与家**子聚少离多,心中不免愧疚万分。
武顺的神情依旧有些呆滞,即便被高兴搂在怀中也是木木的,只是惊诧的仍然死死地盯着十米开外的武照,一眨不眨。
察觉到武顺的变化,高兴激荡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些,这时也终于想起了身后的武照。就在高兴欲开口说话,为三女引见武照时,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却是王妃郑氏在仆从的陪伴下急匆匆走了出來,远远地看见高兴,还未及说话,两行清泪便自眼角坠落。
“兴儿”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无论身份高贵抑或是低贱,都无法改变郑氏一个母亲的身份,无法改变她对儿子的挂念与关怀。
在邺城时,虽然高兴内向而且有些懦弱,但总守在她的身边,然而自到盱眙起,高兴常常出门在外,不论是出使敌国还是行军打仗都让她担惊受怕,揪心不已。
而今,见高兴安然归來,郑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