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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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世界-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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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对阵,我们这边的大都伸长脖子在往对过看,身形纤弱,果然是女将,只见她一身银盔银甲,手提一杆亮银枪。战袍雪白,许是女儿家爱美,腰间的勒甲绦之外,又系了一条四五指宽的胭脂粉腰带,下头打着穗子,既英气,又不失柔美。只可惜隔得远,那面貌却是看不清。

阵势排开,李如珪当先迎了上去,一打照面,先喊了一声:“女将通名!”

不料李如珪问得性急,那女将答得也爽快:“本姑娘的闺名岂是你这等人问得的?”紧了紧手里的枪,又笑道,“若想知晓,便须先赢了我手里的枪!”

我一怔,心下早已觉得这女将定是容貌姣好的了,上次听她一声轻喝,已是黄莺儿似的好听,如今这一笑,柔美娇脆,竟有一种教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我这边还在感叹,李如珪却没有这等好兴致,双锤一举,“哇呀呀”地就冲人家姑娘砸去。我心里一堵,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你说这李如珪,人家姑娘家,他也不怕被人说没有绅士风度欺负弱女子……

战场中央两人已交上了手,只听“叮当”声响,就见刚还被我念叨着是弱女子的女将一枪逼退了李如珪的双锤,“唰唰唰”枪花急抖,李如珪招架不住,双锤一摆,败退而回。

那女将娇笑连连,脆声道:“原来瓦岗众将也不过如此!”

二哥的目光已扫向我,我来了精神,知道二哥是存着“好男不与女斗”的心思,这样的话,我去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谁料想我正摩拳擦掌准备接令,就见徐茂功凑了上来,向二哥道:“元帅,此战当由八弟应战,定可马到功成!”

徐茂功这一句话,我已不由得朝他瞪眼了,二哥瞧向他的目光里也有疑惑,偏生徐老道神神叨叨地只是冲二哥点头,二哥终是传了令:“八弟出战!”

这一声,大家的眼睛都朝王伯当看了过去,我也偷偷地看他。虽是已过去了这么些年,可我对他,总还是不能平常待之。王伯当素日接令都是毫不含糊,今天却是皱了眉,也不作声,只朝二哥瞧。我明白他的意思,王伯当那样的人,若让他和一个女子相斗,他心里定是既不屑又不齿的。

“八弟!”徐茂功喊了一声。

事已至此,王伯当若再拒绝,就是阵前抗命了。无奈,只得催马冲了上去。

王伯当刚一近前,我就觉出不对了,方才李如珪上前的时候,那女将是正眼都不瞧他一下,而现在面对王伯当,她竟略低了头,连枪尖都垂下了。

“来者何人?”这一声,虽是还勉强能算得高声,但话音中那一派逶迤婉转,分明与这干巴巴冷冰冰的战场惯用语全然不合。

“等姑娘赢了我手里这杆枪再说。”王伯当一句话,已将女将方才的言语还了给她,又绰枪抱拳道,“请!”

要王伯当与女将相斗已是为难,若还要抢先一招,那是他断断做不出来的。

那女将却像是怔了,半天都没有动。我虽看不清楚,可我远远地瞧着,总觉得她一双眼睛是在王伯当的身上晃。我不由得替她捏了一把汗,这叫是碰着王伯当,女将不动手,他是不会动手的,这若遇着别人,还不早趁着这机会赢了她,弄不好连性命都丢了。

“请!”王伯当提高了嗓音,又喊了一声。

女将这才醒过神来,“唰”地一枪刺出,王伯当已挺枪迎上。

这一战,却与方才李如珪之战大不相同了!女将仿佛全没了力气,出枪软绵绵的,不过三合,竟已败了。

“承让!”王伯当抱了抱拳,既不虏她,也不伤她,瞧那样子,竟不似是在战场杀敌,倒像是在演武场比友谊赛。

我瞧见女将躬身垂头,好像在向王伯当道谢,一扯马缰,回马要走,忽听徐茂功大声喊道:“新小姐!不是说输了便通名的吗?”

看女将的背影,她像是身子一颤,但到底是没有答话,飞马进了红泥关。

收军回营,二哥没有责王伯当错失战机之罪,谁都知道,王伯当本已是为难,那女将分明又是未尽全力,他心里定是越发觉得胜之不武了。大家都体谅着他,也不再与他说起,只各各向徐茂功问道:“徐三哥,你怎么知道人家姓新呢?那丫头跟新文礼又是什么关系?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徐茂功不紧不慢地答得悠闲:“那女将便是新文礼的胞妹,自小习武,虽少上战场,但据传已是武艺超群。想来这次新文礼受伤,他这个妹妹才会出关迎敌的吧。”徐茂功说到此处,故意顿了顿,拿手捋着须子,越发缓慢地接道,“至于她叫什么名字,徐某也是不知。”

“新月娥。”

这三个字,冷冷地道来,我不由得直往王伯当身上瞧。原来那女将到底是通了名的,可究竟是为了信守与李如珪之诺,还是为着什么别的原因呢?

接连三天,只要新月娥出战,徐茂功定会要二哥派出王伯当。王伯当是抗议也无用,只得一次一次地迎战。并且这其后几次,再不像第一次似地总能赢得轻巧了。这两人,使开了本事交战,还真个是棋逢对手,一二百合都不一定有一人落败,一连三日,都只是平局而退。

第三日晚上,徐茂功竟向王伯当下了一道非比寻常的死命令:明日务必要败于新月娥之手,被她虏回红泥关。

王伯当的脸都青了,转身走出了中军帐。我心下不忍,有心想去看看他,可到底还是迈不出那一步。

只听二哥向徐茂功问道:“三弟,八弟被俘虏,若是遇险可怎么办?”

徐茂功似笑非笑地瞧了二哥一眼,悠然道:“二哥但请宽心,旁人或要遇险,独独八弟无事。”

夜已深了,我一个人在营帐外头闲逛,就是无心睡眠。新月娥是爱上王伯当了……他们相识只不过才四天而已,新月娥爱得这样快,这样坚决、果断,全不似我,当年与他,只是恋得辛苦,好不容易在一起,最后却又无法相守……知道他被人爱上了,我心里竟止不住有些酸酸的,我因着这酸楚鄙视自己,可又控制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里头的各样杂念,有人爱他,总是好的,我一直希望他能幸福的。只愿红泥关早日破去,有情人终成眷属。

“瑶儿,很晚了,快去睡吧。”黑暗中,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表哥,”我转过身,看见他,不觉一笑,“你怎么在这儿?”

“我……”罗成侧过身不肯看我,“我……呃……是看你一个人走出来……”

他说得含糊,我却已是明白,我从中军帐里一个人走出来,他定是就跟着来了。

“谢谢你,表哥。”我轻声道。

“瑶儿……”他已转过了脸来看我,我本以为他是又要劝我去睡,不想他顿了半刻,说出来的竟是这样一句,“你以前从不曾是一个多思量的人……”

我心里一紧,儿时那一番玩笑打闹的情景一下子涌上心头,当年的我,大大咧咧,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心思过重,难以入眠”的事只当是传说,谁料想竟也有应在自己身上的一天。

我不禁苦笑了笑,轻轻道:“我们都在变,不是吗,表哥?”

“我倒希望什么都没有变……”他闷闷地道。

我答不出话来,只觉得那风吹在我的身上,寒意便一丝一丝地浸染到我的心里去了,我已不觉打了一个寒噤。

“瑶儿,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他的语声中分明带着犹豫,像是不知该怎样说才好,是怕刺伤我吗?只是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唯恐一句无心的话反倒更添了我的思虑,便只能这样模糊地劝我……

“若真能这样就好了……”我淡淡笑道,“过去了,就干脆地放下,不再去想了……”

“瑶儿!”他说得有些急切,黑暗中,似是连呼吸都重促了几分。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张嘴想宽慰他几句,教他放心。可怔了半晌,才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笑得一笑,就忙忙地转了话题:“新小姐是爱上八哥了吧。”

罗成隐约像是叹了一声,默了一刻,终是顺着我续了下去:“可是两人是敌……”他忽然顿住了,那一句话便是没有说完。

“若是真爱上了,这不会成为障碍的……”我的嘴里只是发苦,都说泪咽入嘴里,便是苦的,原来是真的……

“倘是这样,也是件好事。只怕八哥对新小姐不似这般有情。”罗成轻声道。

“他会爱上的,只要新小姐全心对他。”我禁不住笑了笑,当年我和他不也是如此,我一厢情愿地爱他,全然不觉这份爱是多么幼稚,他终是对我动了情,到得后来,诸般心痛苦楚,原来都是因我而起。要早知道,当年我便是忍痛,也要将相思割舍,何苦来去害他……可是,这“早知”二字,又有几人能做得到。

如今,便只能愿他幸福了……

红泥关秦瑶送信 中军帐罗成焦心

按着徐茂功的计,王伯当战败,被新月娥虏回了红泥关。我只是疑惑,徐茂功是怎么知道新小姐会爱上王伯当的呢?小罗成却说,那日新小姐一上阵,眼睛就总瞧着王伯当这边了。当日罗成和王伯当站在一处,他既这般说,想是不会错的了。王伯当那样的人品,当年我初见他时也不由得心动,新小姐少女情怀,想是第一眼就用了情了。

到了晚间,徐茂功来找我,说是要我送一封信去红泥关。

“八弟在红泥关总是凶险,咱们这边也押着红泥关的将士,若能将八弟换回来那便是最好了。”他这样说。

我看了他一眼,不用问也知道,他心里定不是嘴上说的这般主意。好不容易把王伯当送进去的,断不是只为了要和新月娥做这笔交易。

心里虽这样想着,我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那封信接了过来。徐茂功一直将我送出营,我将要上马,他忽然又叫住我,难得地敛了惯常的笑意,郑重道:“小瑶,这一番安排,虽是为着破关,但若能成就一场姻缘,不也是桩美事。”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低声应道:“我明白……”

我骑马独自来到红泥关前,守关的军士报了进去,很快便有人来引我到了中军帐,坐在上头的正是新月娥,底下红泥关将领雁翅排开,见到我都是横眉冷目,这也难怪他们,主将新文礼伤在罗成与我之手,他们岂会不忿。

“你就是秦瑶?”新月娥一声冷笑,开口道,“你伤我哥哥,还敢前来?”

“为什么不敢?小瑶自是信得过新小姐。”我抬头看她,果然是个美人,有女子的娇柔之气,又有男儿的豪侠之风,赞叹之下,便朗声答道。

“信得过我?”新月娥一怔,问道。

“新小姐,你我都是女将,那斩得敌使扬威名的事乃是莽汉子的作为。女将者,多德才兼备,新小姐又怎会屑于去做那等事呢?”我笑了笑,答道。

一个声音突然吼了起来:“咱们小姐的事,哪轮得着你说?”

我转头一看,是一个高壮男子,甲胄鲜亮,站于将军队伍之首,显然在红泥关地位不低。

我正要开口,却听上头新月娥亲自发了话:“吴将军,你总是这般性急,这等恶言恶状的,岂不越发叫人家笑话我们红泥关只有莽汉吗?”

那吴姓将领脸一红,只是瞪着眼,却再说不出话来,无法只得退了下去。

新月娥打量了我一回,忽然笑道:“原来瓦岗将也有伶牙俐齿的,我还以为都是那般的闷葫芦。”

闷葫芦?新月娥说的是他吗?被囚在红泥关的王伯当……他往日确是从不多话。闷葫芦……这一句话里竟似是有几分羞涩,几分无奈。

“把那信拿上来吧。”

新月娥说了一句,便有人将我手里的信拿了,转去给她。我在下头,瞧着她拆开信封看信,我并不知这信里头写的是什么,到了这时,也不禁好奇。

徐茂功那封信,只有薄薄一张纸笺,新小姐却看了老半天,我只见着她的脸隐隐红了,正在纳闷,就见她一下子挺身站起,脸越发红得透了,发怒道:“那徐茂功欺人太甚,当我们红泥关再无大将了吗?”她像是发了大火,只气得顿脚,话也不再说一句,恨得大步走了出去。

中军帐里的将军见小姐走了,便也陆续散了,有几个只是冲我冷笑,眼里都是幸灾乐祸。几个女兵走了过来,拿绳索将我绑了,押着我走了出去。我不知道徐茂功的信里写了些什么,但新月娥的怒火却似是不像表面这么简单,她离开中军帐时,走得虽急,可那一封信,却被她悄悄藏在了袖筒里……

本来看那几个女兵的架势,我是应该被押去大牢的,可没想到的是,我没有进大牢,却进了新小姐的闺房。

“你们都下去吧。”新月娥一挥手,女兵们便躬身退下了,屋里只剩了我与她。

她走过来,替我松了绑,一边轻轻道了一声:“对不住了,方才我也是没法子。”

我抿嘴笑:“我知道的,方才小姐脸都红了。”

她一愕,呆了呆,脸上又泛起了红晕。她忙自己拿手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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