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律沉吟不语,却只是盯着她,似是在考量着什么。
“若是唤醒这位姑娘的重点真在这位南苑皇太后手中,那公子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南苑家是闻名天下的神算,命格天机,莫不在五指之中,那南苑皇太后虽说是南苑家唯一一位不通天机之人,可她并不是瞎子。”戚九颜支着下巴,一双眼格外的有神,她不仅是在分析给韦律听,也是在理清自己心中的头绪。
“你怎么知道是她要你?!”韦律也不急着回答她什么,而是淡淡的反问。
“难道还会有别人?!”戚九颜曾经让封云庄为自己找来真尊皇自小到大发生的大事小事,再加上曾经自风耳那里探知的一切,对那位南苑皇太后了解甚多。只是稍微有些不明白——那位皇太后为什么不直接要自己的命?那样不是更加的直截了当么?难道,她还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不成?
韦律不语。
戚九颜却一下子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七成的猜测,一下便成了十成。
“那位皇太后能救这位姑娘,但就这个事实,公子可知道意味着什么?”戚九颜反问。
勾魂的毒,产自大祁沙漠深处的勾魂草,这毒虽是见血封喉,却也可以更加复杂的使用——比如养那草的人若是自幼苗期便以施毒人的血灌溉成长,那这毒便也是可以有解药的——这些戚九颜本来都不知道,只是她作为敛天歌临死之前隐隐听了这么个名字,便记在心上,后来遇到墨优,详细的询问了这勾魂草之事,方才大悟。
也便是说,为自己下毒的这个人,也有可能并不想真的杀了自己。
“既然姑娘明白,便请姑娘回木屋吧。”韦律神色平淡,低下头看着冰玉棺中的敛天歌,不再搭理戚九颜。
他什么都明白。那他这是真的不顾一切了么,还是只要能救自己,真的不在乎跟自己的打交道的是狼还是虎?!
可是,戚九颜不能不管。
“她想要的,并不是一个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的人,这么简单。你的身份,她的身份,你认为她会想要什么呢?”戚九颜觉得,也许有些话该说的更清楚些。“只要公子愿意帮我,我可以更简单的达成公子的愿望。”
韦律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般,听这女子口气,似是对两人身份了如指掌。有可能么?
“姑娘要在下信任你,甚至帮你,姑娘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公子既然不杀我,自然那人要的不是我的命,公子想必也知道,我现在是大烈公主的身份,要嫁予真尊皇为后,为了两国利益,皇太后明面上断然不能将我如何,只要我不在她掌控之中,便还能算作是公子的筹码,至少公子不会任其予取予夺,不是么?风丞相?!”
“姑娘眼睛果然锐利。”韦律眼睛眯了眯,不知怎的,心中对眼前这少女升起了几分熟悉感。
“至于这位姑娘的问题,公子所想要的只是解药的配方,我倒觉得公子应该先查出第三味毒是什么才是,姑娘还活着,可能是因为三种毒素互相牵扯的缘故,若是盲目的解了其中一种,对姑娘来说,倒有可能是件祸事。”到底做了多大的孽,这么多人急着自己死?!
“那不是一味毒,而是一味药,名曰伴归。”韦律低下头,俯□子,手指轻轻的划过敛天歌雪白的脸,温柔的如水一般。
伴归!戚九颜的脑子如同被点了火的炸药,轰隆隆的飞沙走石。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在那酒里用了归隐——所以才想到了下相伴!
那归隐是自己为了假死出宫而下在酒中的药,由于不清楚那归隐到底要用到何种程度才能假死——而敛天歌需要时间安排后续问题,所以便只下在每月的初一十五的酒壶之中,量少,服用的次数也少。
但若是有了伴归,一切却又不一样了。
这伴归确实只是一味药而已,对人体无丝毫的好处,反而可以健脾安神,可是一旦碰上归隐,便是完全不同了。
至于如何的不同,大概是假死之状更加的真实,而且假死之前会有中毒的假象,好像对发作时间也会有极大的影响。。。
这,很明显是在帮自己。
如果不知道韦律便是藏镜,戚九颜定然会对他的动机有所怀疑,可是现在,戚九颜就算是想骗自己,也找不出理由来。
韦律当时,必定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而且很有可能是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
想到此处,戚九颜的眼窝有些发热,心中隐隐泛起些许酸涩来。
归隐,伴归,勾魂。
这是命?还是运?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是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无论对你还是对这位姑娘来说都是好事,你直接把我交出去,你确定她就能履行诺言?毕竟以你的身手,对她而言可是绝对的好用。”戚九颜说着,心下黯然,自己绝对不能看着韦律因着自己变成那个老妖婆的工具。“也许你该先去见见墨优,他是个医者,也许能有所帮助。”
“他说他无能为力。”韦律摇摇头,语气很轻带着几分叹息。“我不能答应你,因为事关于她,我半分险也不能冒。”
她说了半天,都白说了。
戚九颜听了这句话,微微一愣,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南苑皇太后即便是遮掩的再好,她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真尊皇。她表现的再无情,再冷血,再不在乎,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她儿子。你知道她为什么会给这位姑娘下勾魂么?”戚九颜明白了,对着韦律这样的倔脾气,不下猛药是不行的。“不仅仅是为了让大烈内乱那么简单。”
“你——”韦律抬起眼睛,脸上倒是没有多少吃惊——眼前的这个女子,他早就认定了不简单,但是对方如此明白的说出来,还是让他微微的有瞬间的感觉怪异,不过也就是一瞬间而已。
“因为她的存在,威胁到了她的儿子。所以她才利用燕氏的野心,达成双方的目的,她不会让危险再度回来,她不会给你解药。”戚九颜说的很肯定。
她说这话其实并无完全的把握,七八成来源于推断,这推断却又绝对不是毫无根据的。
风耳所收集的消息,大多数是来自于各国皇室豪门,她喜(…提供下载)欢研究女性,关于皇太后,皇后,公主什么的情报,她尤其会留心。尤其是大安的消息,更是重中之重,这位皇太后的消息,戚九颜从来就重视的很,风耳传来的大多是零零碎碎的小事,可是从小事中更能推断出一个人的想法和思路,除非这位皇太后无论何时都在伪装,大事上有可能,可是平日生活零碎之中断然不可能全部做假。
戚九颜从来都是重视细节的人,对情报的处理和分析是她的强项。
“我明白,你不信任我,但是对于她,我只希望她好,仅此而已。”戚九颜低下头,看着沉睡中的敛天歌的身体,然后飞快的抬起头,侧过脸,不愿再看。
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态来对待这个身体,看着自己的身体静静的躺在那里,太怪异了些。。。
“我会拿到解药,无论用何种方式,我非(提供下载…)常希望你考虑和我合作的建议。”这个时候的戚九颜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脑子比刚才清醒的多,韦律的性子,和自己习惯直接解决不同,他绵里藏针,心思极多——相信就算是不和自己合作,他也必定不会任由自己被那老妖婆威胁的。自己刚才的想法实在是可笑的紧,在江湖上那几年,自己所学到的很多东西,不都是他教的么?
不过,这套她钻的心甘情愿。
“既然你这么说,好吧。将这个,吃下去。”韦律上下打量了戚九颜半晌,眼睛一眯,自怀中掏出一白玉瓷瓶,倒出一颗红色的丹药,扔了过来。
戚九颜伸手接过,没有犹豫便吞了下去。
“这药每月发作一次,我会给你止疼之药,等到你为我拿到解药,我自会为你解了它。”韦律看着戚九颜的眼神透着几分怪异,眼前的这个女子让他多少有些捉摸不透。
虽然事情按着自己设计的方向发展,但是这人的表现太怪了,如果不是确定对方的身份,韦律几乎要怀疑戚九颜这人是不是熟人易容的了。
“若是可以,我希望能得到风相的帮助。”虽然是自己主动往对方的笼子里面钻,但是戚九颜还是希望韦律能够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即便是偶尔看看也好。
“他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你。”韦律点点头,在敛天歌的冰玉棺前坐下,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长长的手指在冰玉棺上轻轻的敲,“至于如何送你回去,我自有办法,你,回去吧。”
他虽然觉得这个女子没有恶意,可是却不愿歌儿被外人所扰。
戚九颜看着他轻轻垂下的细长浓密的睫毛,耳中听着他沙哑的略带磁性却丝毫感情不曾掺杂的话语,心里微微泛疼,想要出言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深深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的大步往外走。
回了木屋,戚九颜坐在干草堆上,心里百味杂陈,却只是坐着发起呆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戚九颜方才记起,自己是不是该释放些七叶草。。。
从那日起,戚九颜再也没有见着韦律,不过一连五日日日都有人送来水和食物——都是趁着戚九颜睡觉时送来的,所以她也不知来者是谁。第六日的早上,戚九颜方才见着外人。
打开木门的人是封云庄的人,戚九颜的熟人,一袭黑衣的铁连秋,她身后跟着的是穆天泽和诸葛辛绿,据诸葛辛绿说他们在桃林外转了很多的天,天天想着怎么进来,最后还是黑衣女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些人拿着斧子见树就砍,几人才进得木屋,戚九颜一出木屋,也才发现外面那一片桃林毁了一半。。。
戚九颜回到草原,迎面而来是四个掉着眼泪的美人脸,她抽了抽嘴角,只觉得头大。
前途,还真是不平坦哪!
☆、行馆夜巧运内功 变作息众人起疑
七天,戚九颜后来听说了关于七天的事情,方才知道为什么她回来之后,大队人马一改往日慢悠悠的行进方式,跟逃命一般往前冲。
这么说,韦律早就已经都打算好了?戚九颜坐在马车上,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想来韦律准备用七天时间搞定自己,结果自己一头扎进去,一天不到就给解决了。
这样,未必是件好事。
不过,自己的计划却要因此改一改了,原本的目标与现在的相比已经不再具有重要性,对韦律和自己来说,重要的东西已经只有一个。
其实,戚九颜很早就发现自己当初所中之毒非比寻常,也考虑到燕氏为了大烈的皇位有可能与帝国皇室勾结,只是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人已经死了,就算报了仇,人也活不过来,浪费那时间没有意义。
现在却完全不同。
自己还没有死,确切的说自己那身体还活着,虽然因为韦律的缘故没有摸到那身体的鼻息,可是感觉却明确的告诉自己,那具身体还有着生命力,即便是极为微弱的生命力,却也昭示着无可磨灭的希望。
自己的魂魄现在在戚九颜的身体里,这是否意味着自己的身体里所盛着的是戚九颜的魂魄?
若是解了毒,人醒过来——那个时候会否是解释的最好时机?韦律他,又会如何抉择此事?戚九颜一想到此处,总有些别扭。
一路风光精彩,四个丫头心情慢慢好了些,只是戚九颜少了几分闲散心情,走神的时候占了多数。
就在这种情况下,数日之后,马车进了大安帝都安敦。
安敦城建城已有千年,是四国最古老的城池之一,比大烈的都城明化还要早上数百年,历史气息极为浓厚。
安敦城分作南北两城,南城为皇城所在,周边也多是居住着天潢贵胄,名门世族,碧瓦高墙,安宁肃穆。北城多是商铺与平民之地,街道狭窄,小楼民房密集,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一静一闹,对比鲜明。
却让人一点也觉不出丝毫突兀,好像这座城便该如此。
两城之间一水相隔,中间架着一座长数十米的石桥,名曰青云,取平步青云之意,那桥上左右安静的站着盔甲武士,偶尔有华丽小轿或是轻骑骏马经过,却也要出示过桥凭证。
一行人自西门进城,一路在岸北沿着河岸笔直进行,那青云桥很快便出现在眼前。
“快看,那青云二字便是当年贤云皇亲手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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