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医说娘娘是受了惊,娘娘说就像陈太医说的。初听上去是没什么问题,但只要细细一推敲,便能娘娘的话有漏洞。
伺候娘娘有一段时日了,他深知她是个极为冷静的人,就算遇到天大的事,她都能沉着以对。刚才,她看似说得合情合理,却是纰漏百出。
如果真的没事,她大可直接说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而不必加一句“就像陈太医说的”。就是这么一句看似极为平常的话,却恰好出卖了她。
她是个不喜(。。…提供下载)欢拖泥带水的人,这句话颇有画蛇添足、怕他不相信她的意味。她这么说,更能看出她根本就不知道陈太医说了些什么。
而且,皇上的反应也说不通。虽然皇上经常会被娘娘气得火冒三丈高,但是,如果仅仅只是因为陈太医的诊断,娘娘也不可能说什么会让他这么动怒的话。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不正常了。
娘娘的身体,必定不是陈太医说的那般,只是受了惊吓而已。皇上怒而不宣,还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到坤宁宫打扰,皇上这么做,只怕是想隐藏什么才对。
还有那瓶安神药……真的是安神药吗?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瓶安神药的……
这般看来,事情真的很不寻常。
……
风风火火地回到养心殿,南宫宣立即将在养心殿内忙活的太监宫女全都遣了出去。待养心殿内再无任何闲杂之人,他一掌拍在了堆满了奏折的案桌上。
“砰”的一声巨响传开,让候在养心殿外的宫人和侍卫都不受控制地震了震。偷偷瞄了瞄殿内的情形,感受到南宫宣盛怒的气焰,殿门两边的侍卫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两步,唯恐被南宫宣的怒焰波及。
☆、第213章 大发雷霆
“哼!”冷哼了一声,视线触及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眸色一暗,南宫宣蓦地将一堆奏折掀到了地上。刹那间,乒里乓啷的声音响成一片。
似乎是还不足以解气,他又将上好的青云砚台扔出了老远。只听“咵”的一声,砚台立时碎成了好几瓣儿,结束了它的使命。
而在砚台从案桌飞到地上,再到停止滑翔的途中,里面半干的墨汁散了一路,原本光亮如镜的青石地面上到处都是黑色的污点,看上去好不邋遢。
听到殿内的动静,一向熟知南宫宣喜怒的小喜子也忍不住缩了缩头,没敢立马进去,就怕自己无意的举动会更加激怒南宫宣,成为南宫宣泄愤的可怜虫。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随着几道灼热的浊气从肺腑内排出,南宫宣稍稍冷静了些许。只是,此时的他宛如被人拔了头上的毛发的老虎,盛气凌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请勿靠近的讯息。
当真是太可恶了,她居然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还该死的爱上了别的男人!
她到底是要保护谁?南宫瑾?夜无殇?还是那个完颜不破?又或者,是别的他没有猜到的人?无论是哪个,他都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
是,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有些不正常,但是,他就是没办法做到不去在意,他该死的就是嫉妒得发狂!
他好恨!恨别的男人占有了她,更占据了她的心。恨自己没有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更没有成为她心里的那个人。
她是他的皇后,理应成为他的女人。只是,曾经的他因为嫌她貌丑,嫌她痴痴傻傻惹人厌恶,便从不接近她。
如果,他能早些发现她是装傻……
如果,他没有将她送出宫去……
如果……
只可惜,一切没有如果,她从没有给过他那样的机会!
机会……他为什么希望她给他机会?从头到尾,她不都是他手中的棋子吗?注定用完便要舍弃的棋子……
他对她,到底在抱有怎样的态度?他对她,是不是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
曾经,他曾想过,倘若她能安安分分地待在他的身旁,真心实意地跟着他,做他的女人,待到功成那日,他便可以饶她不死,在宫中为她留个位置,在他身边为她留个位置。
但是,那样做,并不是因为他对她有了感情,仅仅是因为,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作为君王,他身边需要有她这样的女人,可是现在……
他为什么会如此嫉妒那个男人?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她给他戴了绿帽子,那他,也应该只是生气,只是恨才对。恨她,恨那个男人,恨他们对他的藐视与背叛。
他的这份嫉妒说明什么?他对她……难道真的有了感情?
想到这种可能,南宫宣慢慢冷静了下来,席地坐到了案台的地上。青石地板的冰凉,透过层层衣料袭上他的身体,他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也并不觉得冰冷。相反,因为那份凉意,他的思维愈发的清晰。
感受着心脏真实有力的跳动,清晰地感受着脑海中的妒意,回想着自从他去了洛阳,再到从洛阳回来,一路上他与李青曼之间的点点滴滴,他对她的态度的变化,她对他的影响,南宫宣慢慢认清了一个事实。
他,确实是在不知不觉间遗失了自己的心。
这份情,到底有多深?从何时起的?他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她的音容笑貌,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冷颜冰姿,她也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不可抵挡的魅力。他的脑海中,除了朝政,竟然装下了一个她。
问他现在的感觉?他不知道。但是,他清楚一件事——他有着从未有过的迷惘。
他该拿她怎么办?
现在就杀了她,以免自己越陷越深,被她左右?如果是从前,他或许会下得去手。但是现在……他不确信自己有没有拿剑对着她的勇气。
忘了她?他连自己心里什么时候有了她都不知道,要忘,又该从何下手?更何况,感情这种东西,可以任凭人的主观意识左右吗?如果可以,大概,他现在就不会感到茫然了。
让她忘了那个男人然后爱上他?于他而言,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但是,这谈何容易?且不说她现在有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就单说她爱那个男人这一点,就很难。
她爱孩子,也爱那个男人。
如果,那个男人不在了……
如果,孩子没了……
她,会忘记那个男人吗?或许会,或许,永远不会,更会因此而恨他。这样的结果,断不是他想要的。
杀了她,下不了手,更舍不得。
忘记她,估计不能。
堂而皇之地除去那个男人,她必定会记恨于他。重点是,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放她和那个男人远走高飞,他做不到,他会嫉妒。如果他这么做了,他绝对是在为难自己。
这般算下来,对于她,他输得很彻底。现在,既然所有的办法都行不通,那他到底该怎么做?
将头埋入双膝之间,十指插入发丝之中,抱着头想了一会儿,南宫宣抓挠发丝的动作蓦地一顿,眸底快速闪过一道光亮。
如果,是那个男人先抛弃了她,那他岂不是就有机会了?不用说,她一定会渐渐将那个男人放下,然后,他便可以趁虚而入。
对!这绝对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具体该怎么做,他还得从长计议。
算算日子,今天是七月十六,她腹中的孩子尚不足月。再过两个多月,她腹中的孩子才会慢慢现形,人们才会看得出她怀孕了。
如果,在这之前,那个男人因为误会而抛弃了她,那么,他便可以制造些小意外,让她腹中的孩子不小心流掉。如此,对她的身体伤害也会减到最低程度,将来想要再孕也不会太难。
☆、第214章 一举数得
那个男人弃她而去,牵绊她和那个男人的孩子也没有了,她与那个男人,也算是彻底结束了。如此一来,如今剩下的,便是想办法让那个男人现身,而且还得名正言顺,不让任何人起疑。
两个月内有什么大日子?现在是七月,往后是八月、九月……
对了,八月二十六是他母后的生辰,他可以为她办个寿宴,并以此为名义广邀西越和北漠的王公贵族,楼兰的楼澈和楼漠白,再来,便是夜无殇和南宫瑾。
就算那个男人不在这些人之列,只要他放出她有孕的消息,不用说,那个男人一定会主动送上门来。只要那个男人出现,他就不愁没有办法让他们反目成仇。
而且,他还可以借着寿宴制造一些混乱,让东阳出兵西越和北漠师出有名。一举数得的事,岂不让人快哉?
思及此,嘴角轻轻勾起,南宫宣无声地笑了。须臾,他将手从头顶上放了下来,并站起了身。看着满殿的狼藉,皱了皱眉,他对着殿外朗声道:“小喜子,让人将养心殿收拾干净。”
说完,转过身,他大步往养心殿的内室走去。沐了下浴,再换了身清爽的便服,他这才回到大殿,心情完全不似离去之前那般阴霾与阴厉,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
随手拿过一本奏折,快速浏览完上面的内容,他“唰唰唰”地便落下了红色的朱批。在不知道看了多少本奏折后,想起他去坤宁宫时李青曼曾经出现过头晕,眉头微皱,他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扬声道:“小喜子!”
听到召唤,小喜子连忙从殿门外奔了进来,小跑着来到案桌前。“奴才参见皇上,皇上有什么吩咐?”
“小喜子,去把陈太医叫来。”南宫宣沉声说着,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峻,却透着一股怎么也无法忽视的轻松和愉悦。
抬头看了看他,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后,小喜子轻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需不需要奴才多召几位太医过来?”
“不用了,且把陈太医叫来就好。对了,吩咐御膳房传膳,朕饿了。”
这么早就饿了?还没到往常的传膳时间啊?微微一愣,小喜子连忙颔首。“是,奴才这就去传膳,然后再去太医院宣陈太医,请皇上稍等。”
说罢,小喜子立即转身奔出了大殿,步履急切犹如奔赴着去投胎。
走出殿门没多远,看到候在一旁的小太监,想了想,他快步走过去对着小太监便是一通吩咐。“皇上饿了,赶紧去御膳房吩咐御厨传膳。记得吩咐他们动作要快,行事要小心,切不可惹怒了皇上。”
“是,小的这就去。”
眼看着小太监跑远,小喜子连忙往另外一条宫道走去,只是,神色已然没有刚才那般焦急。
皇上今天真的是太反常了,也不知道皇后娘娘那会儿到底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居然将皇上气成那样,还发了那么大的火。
在他的印象中,这还是皇上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竟然将满桌的奏折都给掀翻了,还把青云砚台也给砸了,那可是皇上最喜爱的砚台啊……
放眼整座后宫,能让皇上气得七窍生烟的,大概只有皇后娘娘了。而把皇上气成这样还能毫发无损地活着的,也只有皇后娘娘。
即便是看似很得宠的兰妃,恕他说句实话,她绝对不敢跟皇上叫板。一旦惹到了皇上,据他猜测,当场丧命也是极有可能的。兰妃尚且如此,更遑论柔妃、宜妃和容妃,还有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婕妤和采女们。
这般算来,这偌大的后宫,真正在皇上心中占有分量的,只有皇后娘娘。
兰妃那些人,也不知道背地里对皇后娘娘的恨意有多深。估计,连用膳的时候都恨不得嘴里嚼的是皇后娘娘的肉。
今天在养心殿里发生的事,不用想,肯定已经传到了各宫娘娘的耳里,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空欢喜一场。
欢喜的,是皇后娘娘居然敢老虎头上拔毛,惹得皇上大发雷霆。失望的,是皇上根本没打算追究,皇后娘娘依旧安然无恙。
呵呵!这后宫的日子,不用说,往后一定会越来越精彩,越来越惊心动魄。
别说,看兰妃她们几个斗了这么些年,他是真的看腻了,早没了新鲜劲儿。而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皇后,说实话,他最看好她。
虽然皇上自打回宫便从未到坤宁宫留宿,平时即使皇上去了,皇后也是冷冷淡淡的,还每次都把皇上气得火气大旺,但是,这样还能抓住皇上的心,只能说,皇后绝对不是庸俗之辈。
不说容貌,就说那举止和涵养,淡定从容的气魄,兰妃她们便输了一大截,注定永远都无法超越。
他只希望,皇后以后能稍稍手下留情,别再把皇上气成今天这样,否则,受苦的还是他们这些个当奴才的。每时每刻都得提心吊胆的,活得战战兢兢的,简直是活受罪啊。
……
宫外,第一楼。
人来人往的街头,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缓缓穿过人群,悄然驶到了第一楼的后门。
待到马车停稳,两个打扮利索的青衣家仆率先跳下了马车,并为车内的人撩起了车帘。紧接着,一道紫色身影从车厢内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