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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是为东阳国国都,再加上地处南北交通要塞,相较于周边地区自然是要繁华许多。
是以,即便已经进入初夏,除了正午烈日当空之时,其余时候大街上俱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而在汴京城最大的酒楼第一楼内,但凡是临近用膳时间,总是宾客盈门,座无虚席,生意好得不得了。
喜爱这里菜式的老主顾,总会提前到这里占位,叫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等到肚腹饥饿,再点上自己喜爱的菜肴,来上一壶小酒,快意无边。
此时,因为时间尚早,一楼和二楼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在品茗聊天,相较于热闹时,倒显得有些凄清了。
在三楼的一间厢房内,两个男子相隔茶几坐在软榻上,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袍,沉着内敛,一个身着月华色长袍,清冷如玉。两人的气质虽完全不同,却都有不输于彼此的风华。
把完脉,收回手,青衣男子问道:“王爷,你最近觉得身体如何?可有感觉到异样?”
☆、第48章 改日再会
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如玉男子清冷地回道:“最近还好。”
“如此甚好,上回我给王爷的药还有吗?”
“还有一些的。”
“这是我为王爷配制的新药,配方有所改动,王爷可以试试。”说着,青衣男子从一旁的药箱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到了如玉男子的手中。
“劳烦楼澈兄了,为了给我送药,特意从楼兰大老远的赶来。”
唤作楼澈的青衣男子浅浅一笑,那笑容犹如初春里的暖风,化开他脸上的冷硬,别样生辉。
“王爷言重了。殇正好要到汴京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而我也想看看东阳的风光,便和他一同来了,谈不上特意。”
正在这时,从大开的窗户外飞进来一个人,旋身落地,动作行云流水,自带着一股洒脱。
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抬起头,瞧见屋里的人,男人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咦!瑾也在啊?”
“殇,你这是去哪里了?昨晚你可是一夜未归。”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楼澈忽而板起脸来,神情中有着淡淡的严肃。
“我去皇宫里兜了一圈。”莞尔一笑,夜无殇说得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会引来怎样的惊涛骇浪。
“你……”心里有些气愤,楼澈恼怒地瞪了夜无殇一眼。见旁边的人神色无异,他暗含警告地说道:“殇,话可不要乱说,私闯皇宫的罪名可不小。”
大步走向房中的摇椅享受地躺了上去,夜无殇闭上眼悠悠然道:“师兄,你不用紧张。你看,瑾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再说了,我只是去看风景,看看东阳国的皇宫有什么特别之处,又不是进去杀人放火、杀人劫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怎能这样说话?皇宫岂是随便让人看的?”楼澈无语。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师弟,而且还是义弟,说话也不知道轻重。
看了暗自生气的人一眼,南宫瑾淡淡一笑,话语中有着释然。“楼澈兄不必介怀,殇说得不错,他只不过是去看看,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
更何况他心里十分清楚,殇若是要去哪里,没人能拦得住。皇宫里那些身手平平的侍卫,在他们师兄弟二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况且殇确实没有恶意。
而且,除去那道锁住自由的宫墙,除却那些让人手脚发寒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皇宫……真的什么也没有。
“呵!师兄你瞧,我不是说了没事吗?”
见南宫瑾无意追究,楼澈的面色这才软和了下来。只是,对于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某人,他只剩下无奈。
目光流转间,瞥见夜无殇留在地板上的鞋印,再看他明显湿透的鞋子和湿了一大截的外袍,楼澈不由得眉宇紧蹙。
“殇,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只是到皇宫转转吗?你的衣服怎么湿了?莫不是和宫里的人交手了?”
衣服?睁开眼,扫了扫自己的衣着,夜无殇恍然大悟。“你们先聊,我去换身衣裳就来。”
李青曼……真是有趣,改日他再去拜访拜访。
☆、第49章 事有蹊跷
不多时,一身清爽的夜无殇重新出现在楼澈与南宫瑾眼前。惬意地躺上摇椅,明眸紧闭,他状似随意地问道:“瑾,你所认识的李青曼是个什么样的人?”
放下手中的茶杯,仔细想了想,南宫瑾客观地做出评价。“痴呆憨傻,经常受到各宫娘娘和太监宫女们的欺负。”
看着夜无殇悠然自得的模样,楼澈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殇,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李青曼的事情来了?”以他对殇的了解,殇是不会关心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
“没什么,只是听到了一些关于她的传言,想向瑾证实一下,看看外面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那个黑心的丫头竟然能够忍受别人的欺负?他还真是不信。想想昨日和今早看到的情形,她绝对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难道,以前的她是为了委曲求全,明哲保身?如今既已被废,所以便不再打算任人欺压?
“对了,瑾可知道南宫宣当初为什么要立她为皇后?”仔细想来,南宫宣的这一举动很可疑。
“好像是因为太后与她的生母是好友,太后为了照顾好友的遗女,这才将她接近了宫中。”
摇晃着的摇椅忽然顿住,片刻过后,又恢复了它原本晃动的频率。那张眼帘紧阖的脸上,嘴角牵起一抹极为清浅的弧度。刹那间,明眸睁开,里面幽光闪烁。
“瑾,你不觉得事有蹊跷?”照顾好友的遗女?鬼才相信!他不相信南宫瑾没有觉察到这其中的奥妙。
若说从前,他绝对不会对皇家的私事感兴趣。不过现在,他倒是对那个装傻的李青曼有点兴趣。她那么腹黑精明,应该也察觉到其中的不简单了。
南宫宣是什么人?杀伐果断,心思深沉,还极有野心。一直盯着他的船运不放,倘若不是负责船行的人上上下下全是他精心挑选的好手,怕早已被他夺了去。
这样一个人物,怎么可能任由太后为他安排女人?还是……还是那么一个难以入眼的人。恐怕,他是在盘算着什么。
“殇,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管朝堂的事。”淡然地垂下眼,南宫瑾的声音冷淡平静。
见南宫瑾如此,夜无殇浅浅地笑了。
还真是一个清冷的人啊,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他很好奇,到底有什么事能打破这个清冷王爷面上的平静?
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一会儿,楼澈突然岔开了话题。“王爷,雨季快到了,你还是准备一下北上吧,待在汴京对你的身体不好。”
南宫瑾低垂的目光微滞,心底有着小小的感慨。雨季又要来了?时间过得真快……
“反正王爷也没什么事,再过些时日我和殇也要回楼兰,不如王爷和我们同路?”楼澈好意地提议道。
对于南宫瑾这个朋友,楼澈是很重视的。他认为南宫瑾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冷淡了,对什么事都看得太淡。当然,他心里明白,这一切和南宫瑾自幼所处的环境脱不了干系。
每个人心中都有别人无法触及的心事,他不好多问好友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帮助好友,无论是在医术上还是在其他方面。
沉吟了片刻,南宫瑾终是点了点头。“好。”
他在汴京的确没什么事可做,留在这里只会成为皇上的眼中钉。离开了,倒也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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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身世之谜(1)(加更)
相府,晚膳时分。
瞅着少了几人的饭桌,李筠霖淡淡地问道:“仲文,你大娘和五娘呢?”
“孩儿也不知道,今天一天都没见到她们了。”
膳桌的尾端,六夫人嗤笑出声:“两位姐姐怕是不敢出来见人了。”
闻言,李筠霖眼露疑惑。“怎么回事?”
其余不明所以的人也将目光投向六夫人,静等着她道明原委。
明媚的水眸扫视了一圈,六夫人浅笑道:“今儿个我在府内散步的时候,一不留神便走到了梧桐苑,你们猜我听到什么了?”
眉宇微锁,李筠霖的目光渐渐变得幽邃。梧桐苑……她们去那里做什么?
听到梧桐苑,二夫人和三夫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已经过世的水依然。抬眼偷偷地瞧了瞧李筠霖,瞧见他神色的变化,二人俱是抿紧了唇。
三夫人身旁,李仲业垂下了头,被长长的睫毛遮住的星眸闪烁不明,让人看不出其心中所想。
六夫人尚未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听见两位姐姐一直在哭喊求饶,估计是她们不小心惹怒了青曼,身上带伤了。”
她倒要看看,一向以端庄严谨示人的大夫人被人知晓做了这么不光彩的事,以后还敢不敢那么臭摆架子。
然而,六夫人预料中的结果并没有出现。众人在听完她的话后,只是继续安静地吃饭,气氛很是沉闷。
见李筠霖反应平平,神情似乎还有些恍惚,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她对大夫人的反感不免又深了一分。
……
凉风徐徐,阵阵梧桐的清香飘荡在风中,调皮地窜入人的鼻息,扰乱人的心神。
杂草丛中,蟋蟀与青蛙蟾蜍的叫声此起彼伏地响应着,让人在感到舒心的同时,又有一点紧张烦乱。
漫无目的地漫步着,又或者是心底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李筠霖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梧桐苑外。
熟悉又陌生的梧桐之香,记忆深处曾让他牵肠挂肚的墙垣庭院,还有那道出尘脱俗、清雅迷人的身姿……这个曾经属于他和她的地方,他已经有十七年没有来过了。最后一次,是来送她。
“依然……”回想着曾经的回忆,眼眸微眯,李筠霖情不自禁地呢喃出声。
待思绪回笼,犹豫了一会儿,他最终抬脚跨进院门。看着在昏暗的灯火下熟悉无比的景物,他的心绪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经过池塘,瞥见有着两人美好回忆的石桌和石凳,李筠霖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仿佛看到了水依然陪他作画的画面。
然,待他伸出手,眼前的幻象随之破灭,余下的,只有指尖触及的清凉的空气。
挫败地收回手,转过身,看着清冷的庭院,他由心生出一种无力感。目光游移间,扫到某间房内在烛火下迅速晃动的人影,他身形一滞。
是青曼……不知道她认不认得他。在她的认知里,他会是怎样的存在?倘若没有发生意外,她没有变傻,她会恨他吗?会?或者不会?
☆、第51章 身世之谜(2)
房间内,李青曼正在练习散打,时而左勾拳右勾拳,时而左踢腿右踢腿,整个人是汗流浃背、酣畅淋漓。直到衣衫尽湿,她这才停了下来。
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又用自制的皮尺量了一下腰围,见皮尺的刻度明显比昨日小了一点,她的脸上浮起一抹满意的笑意。
放下皮尺,转身朝房门走去,她打算烧锅热水好好地泡个澡。然而,门一打开,瞧见立在院子里的身影,她立时僵住了。
李筠霖……他真的来了?她现在该怎么做?主动上前与他打个招呼?假装没看到他继续去厨房?又或者,直接退回屋?
虽说她有事情需要向他证实,也猜测到他可能会来,可是,当他真的来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是她名义上的父亲,但仅仅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父亲,而非她这抹来自异时空的幽魂的父亲。
何况在过去的十九年里,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是个傻子,他从未关心过她,她从未从他那里体验到所谓的父爱。
换句话说,无论是从前的李青曼还是现在的她,对他都是陌生的。
李筠霖也没有料到李青曼会突然出来,看到呆愣在门边的人,他的身形有些僵硬,思绪也有些混乱。
他该怎么办?要不要上前?或者直接回去?
就在二人不知所措的时候,木门打开的嘎吱声划破了冷硬的空气。看到院子里的人,从房里出来的夏青面色一惊。“老……老爷!”
悄然呼出一口气,心绪恢复镇定,李筠霖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来到院子里,夏青微微有些局促。“老爷……你是来看小姐的吗?”
小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心里恐怕是记挂着这位父亲的。小姐的身世……她要不要告诉小姐真相?
清润的目光扫了扫李青曼所在的位置,动了动嘴唇,李筠霖终是点了点头。
瞧见他的动作,李青曼微僵的身形慢慢放松下来,平静地注视着他,在心底寻思着如何从他那里问来实话。
他和水依然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她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
不是她多疑,而是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