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一定很疼吧?我给你揉揉。”边道歉,边拿起阿木的一只手在他手腕处轻轻揉搓起来。
从没细看过,原来阿木的手这么好看。他手指骨骼匀称修长,掌中宽大又结实,虽然没什么肉,却也饱满。一时心血来潮,悄悄将我的手放入他掌中比了比,竟然小了一大圈儿,与我的手比起来,阿木的可谓粗壮了。
突然想到这不是我现在应该有的举动,正要缩回手,就惊觉阿木竟然在看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才好,脑子里如车轮转得飞快,想着要解释或说点什么才好。
似是一声叹惜传来,我迟疑的抬起头看向阿木,发现他仍在看我,只是目光中的坚定让我害怕。
许是手腕还有些疼,阿木用两只手相互揉搓着,我就那样傻傻的跪坐在他身边,呆呆的望着他——这个在我生命里第一个与我有着牵绊的人。
许久,阿木抬起目光望向我,“少爷也累坏了吧。”不似问句,更像在陈述,“这些天陪着我废心废力,还险些遭我误解而送了性命。阿木实在愧疚不已,又感激不尽。”
“呃……”他突然这样感性,弄得我连说些客套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阿木好像也没想听我说什么。就见他慢慢坐起,然后站了起来,突然就跪倒在地,目光炯炯的望向我,“少爷仁慈,阿木得遇少爷是阿木前生修来的福气。若从此得以新生,此生不敢忘却少爷的恩义。从今日起,只要是少爷您想要的,便是阿木……不,是斐言必须贡献的。不论何事,只要少爷吩咐,斐言决无半个不字。只愿一生为少爷赴汤蹈火,再所不辞。”说完,重重的一头到地。
“阿木!”这是什么?谁能告我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看起来像武侠片?
我不知道我用了多久才缓过神儿来,就看到阿木的头始终没有离开地面,仍就那样伏着,似是在等我的指示,或是接纳,亦或是摒弃。
我觉得我应该说些像样的话,就算没他这样豪气,至少也应该是体面的。“你……你知道就好。即然你想要报恩,那……你就要说到做到,不能反悔哦。”可说出的话实在让我觉得十分没出息,就好像我离了他都活不了,还在这里硬撑一样。
“是,阿……斐言会记得少爷教悔,一生不敢忘却。”阿木就像没听出我语气中的软弱一样,仍是那样有力的喧说着他的誓言,言罢又磕了一下,才慢慢抬起头看向我。
我不喜欢绷着,所以我这辈子注定了没什么大出息,所以虽然刚刚我还在阿木的举动下,下意识的想要装一下高高在上,可这一刻我已经绷不住了。
直接跳下炕将阿木自地上扶起,一边给他扑打着本就满是尘土的膝盖上的泥土,不理会被扑打出的、高高飞起的土灰,只念叨着:“哎呀,你看你,这家里就我和你两个人,相处要随意才好啊。以后我们互相帮助好好过日子也就是了,你看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还非要你报答吗?”说完又觉得不太对,为什么不要他报答?故马上改道:“也不是,我是说,我对你的好你还是要记得的,最起码不能恩将仇报。”说完,又觉得说得过了,便又改道:“我是说,我也不是非要你像伺候主子那样伺侯我,我也没那么娇气。而且,要是哪一天……你想要自由了,想到要去的地方了,你就和我说一声,我不会拦着你的。”我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我发现这说来说去的结果让我十分沮丧。
“斐言哪儿也不去,除非……少爷有要去的地方,那就是斐言要去的地方。”阿木的声音不大,从我头顶传来,轻轻的滑入我心间。
冲上去将阿木抱住,紧紧的抱住。原来有一个人相伴的感觉这样好,原来……我也是希望可以有一个家人的。“那……我们说好了,谁也不走,我们就一起,一直一起。”我孩子气的要求着。
“嗯,是。斐言知道了。”阿木还是那样,声音轻轻的,但一只手扶上了我的头。
“嗯”我在阿木胸前用力的点头,“那说好……阿木?阿木!”我正要再次与他确定,就发现在我手臂中的阿木正在将全部重量压到我身上,抬起头才发现,他竟然已经晕了。
“阿木……”慌乱中,我如同坠入无底深渊,失声惊叫起来。
第十五章
不过阿木并没晕多久,很快就在我的大叫声中醒来了。一见我的惊慌模样,嘴角牵动如微笑般说道:“没事的,别担心,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在他的眼睛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惊慌失措、蓬头垢面,若说我举动小女儿,我的样子可一点女人的影子都找不到。想到阿木还这样虚弱,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我,我怎么能再这样软弱下去。如此软弱的我,也辜负了阿木的一片忠心。
“嗯!”看着阿木,我用力又充满信任的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将他扶到炕上,用被子将他盖好,重与他躺到了一处。
也许阿木真的没有发现什么,也许是与我这个“少爷”亲密的举动做得多了,他反倒自在了。自那天以后,每日夜里我们倒在一处时,他甚至会主动将头靠过来一些,似是在与我依偎。夜里寒冷,我总会不自觉的靠向唯一的热源,一早醒来时,便会发现我都挤在他怀中。看着他仍熟睡的脸,那感觉也让我觉得暖暖的。
在经过了最初那几日的炼狱,阿木开始渐渐恢复,到得第七日时,已整整一天一夜没再难过的他,便开始张罗着拾柴、生火、煮水、热吃的,不论我怎么说都不肯再让我插手做哪怕一点点。
看着他努力忙碌的身影,我能感觉到阿木对我已与先前完全不同了——不论是对我的态度还是心境。我一直都觉得阿木很直、很木、认死理儿,我想这样的一个男人,真的会为了报恩而付出一生的。只是,我的心怎会有一丝丝抽痛?但突然间,我也开始庆幸他要报答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别人。遂又兴奋了起来。
阿木忙着将屋里乱七八槽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清理出去,一趟一趟的进进出出,仍有些虚弱的他显得有些喘,但心情看起来却不错。抬头见一直被他按坐在一边的我脸上竟然现出了窃喜般的笑容,好奇又小心的问道:“少爷在笑什么?”
“啊?”我一愣,“我有笑吗?”真的笑出来了?
“是啊,好像很开心。”阿木在讲事实,表情也是在说事实。
“哦……”我顿了一下,突然觉得这样木木直直的阿木也挺可爱的。望眼看了一下屋子,心里更是涌上了欢喜,便说道:“我当然开心啊。”说着我站起身,来到阿木身边,伸手去拉他手臂说道:“我的阿木全都好了呢。”
突然被我这样亲昵的拉着,阿木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了一下道:“全是少爷的功劳,阿木不知要如何才能报答少爷的……”
“哎呀呀”我不耐烦的打断他,“我不是说了要随意些的吗?你老这样,我会很累的。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你要真想报答,在行动上就好了,以后嘴上不许说,听到了没?”我真的不喜欢听,听了总觉得很刺,扎得荒。
“是,我知道了。”阿木声音低柔,却有着他的坚持。
我无力的向天翻了一个白眼,算了!古人,尤其是习过武的古人,就是这么榆木脑袋,别指望他们在某些事上可以像现代人这样学会变通。
拍了拍他手臂,算是一种无耐下的默许。
我这个小破房子似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整理,阿木从早到晚除了吃饭的时候,就硬是没有闲过,忙碌着直到天有些黑了。晚上坐在火边上等阿木烤馒头,我将这个我都快要不认识的破屋又重新打量了一番,高兴的同时细想我们相识后的一切,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阿木是仆人,我是主人。所以似乎这家里的一切大事都是要等我最后拿主意的。那是不是说……以后是要阿木主内、我主外呢?!是这样的吧?晕!
我又向天翻了一个白眼,那感到好笑又无耐的表情再次引起了阿木的注意。
“少爷怎么了?有什么事……让你不高兴吗?”阿木似乎不太能理解我脸上的表情,一脸迷惑不解。
“没有。”我马上精神奕奕的回答他,其实也真的没有嘛。“呵呵,没事,你别多心啊。我现在心情很好,从来就没这么好过。”
“哦,那就好。”阿木似信非信。“给您,已经不凉了,可以吃了。”
阿木将木叉上的馒头拿下来递给我,这已经是我们最后一个存货,吃了这个明天必须要进城补给了。
我接过表面干硬的馒头,很费力的掰开,然后将一半递回给阿木,“给,这半个你吃,明天我就进城再去买些吃的回来,现在你不用那药了,我也就放心不少,可以……嘿嘿。”想到很快我也能算是有钱人了,不禁得意了起来
“不,我不吃,您都吃了吧。”阿木将我的手推了回来,摇了摇头,并没注意我后面说的话。
“为什么?”我感到惊讶,难道……“你又难受了是不是,吃不下吗?”说着,我急忙伸手去他额头,试他体温。
“没有。”阿木摇头,“不是的,我很好,今天一天都很好。就剩这一个了,而且外面很厚的地方都已经不能吃了。您吃了吧,把里面还算软的地方吃了,我不吃了,等少爷明天买回来我再吃。”说完,阿木站起身向炕边走去。
阿木忙了一天,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的他现在已现出再也掩不住的疲态,走路的身形都有些晃了,所幸火与炕之间只有一步之遥。
我又感动了,自从他信了我是帮他而不是害他以后,他每每做事都会让我感动。好吧,我现在已经被他感动得不知道啥叫感动了,已经觉得有点理所当然了。但,那也不能就我一个人吃独食啊,我可没那么狼。再说,阿木比我更需要吧。
地上的火并不十分大,因为我们只有一些捡回来的干木枝而已,所以我也没理,便随着阿木一起来到了炕上。此时天已将黑,为他盖好,我也钻了进去,然后便开始掰那馒头,找能吃的地方挖。
“阿木,张嘴!”我下命令。
“嗯?”许是我没这么认真的下过命令,阿木有些迟疑。
“我说,张嘴!”
“哦,是。”
黑暗中,脸向上躺着的阿木慢慢把嘴张开,我便将一小块馒头扔了进去。
“呃……少爷?”
“吃吧吃吧,快点吃完了好睡觉,这年头天寒地冻又无衣无粮,睡觉是最好打发时间的东西了,所以,快点帮我吃完,我们好睡觉。”我一边嚼着自己嘴里这口,一边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就是不让他反驳。见他吃完,又道:“张嘴。”
“少爷吃吧,我……”
“喂,昨天还信誓旦旦说什么听我的,今天还说什么要报答,我第一次让你执行我的命令就不听了。现在你说说,你让我以后怎么信你,怎么敢把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做啊?”其实我根本就没根本重要的事!再说他不张嘴我也还是信任他的,这么说是想说得严重些却又不想让他感到太过生硬罢了。
我看到阿木先是一脸愕然,然后便露出了刚刚我在火堆边上露出过的表情,但这表情他刚才不懂我可懂。知道他已投降,便将手伸了过去,又喂了他一块。
小馒头芯儿能吃的地方真的不大,这样两人分食每人两三口也就没了,接下来真就得靠睡觉充饥了。
可就是睡不着,而且越睡不着就越觉得冷。
“少爷冷吗?”阿木支起身子将被又往我身上压了压。
“嗯,你快躺下,你一起来我更冷了。”无视他的照顾,我有些报怨。
“哦,是,对不起。”阿木紧张的躺回我身边。我感到他的手在被子里上下动了动,然后就侧过身将我抱住了,却竟是不放心的还问了一句:“这样……可以吗?”
“嗯。”我轻嗯一声,算是答应,心里却甜得要命。
这是第一次我在清醒的时候被他这样抱住,一时竟然紧张又甜蜜得更加失眠了,而阿木好像也没睡着。
“你……睡着了吗?”我明知故问。
“没有。”阿木语调平静,我竟升起了失望的感觉。
“我也睡不着,可能是太冷了吧。”我开始瞎找理由,其实人在寒冷中更容易入睡才对,但我说冷也是事实。
闻言阿木又将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问道:“这样好些了吗?”
“嗯——,还好吧。”其实作用真的不太大。但话一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知道阿木也尽力了,我的话实在有点太不体谅人,就想赶快转移话题,随口问道:“阿木以前住的地方一定很暖和吧?”
“嗯,也还好。”阿木的声音自我头顶传来,因为我的头就抵在他下巴上。
“那你的屋子里有火盆还是火炕?”反正睡不着,话题打开了就顺着聊吧。
“有火盆,也有火炕。”阿木的声音几乎没有起伏。
“啊?”我有些吃惊又嫉妒,“真是没天理,有钱人家连仆人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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