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念慈怒。忽然又想起一事来。
“我想起来了,当初我拉着兰儿去楼子,你看着很熟的样子,还给我们推荐了一家!啊!老实交待!”
轩辕头疼,所以说,男人的事永远不能跟女人讲。
“交待什么?是我那个弟兄喜欢那个女子,人家早相识了,关我什么事啊?你个笨女人,不要什么都往我头上栽!”
“真的?”杨念慈狐疑。
“真的。”轩辕举起一只手:“我发誓。”
我发誓,那小子喜欢红袖,他俩早认识了,他俩的私情跟我无关!
轩辕理直气壮毫不心虚。杨念慈满意了。
“那你说说看,素素长的什么样子?她的好姐妹又长什么样子?有没有我漂亮?你弟兄是什么样的人啊?他们什么时候成亲?家安置在哪里?我什么时候能去见见…”
轩辕头疼,所以,自己就应该什么都不说才对!
果断转移话题:“惜儿,你的生辰要到了!”
杨念慈立即摇头:“不过了,不过了,再也不过了,除非麻烦都解决掉。”
轩辕愣了愣:“咱们在府里庆祝也一样啊。”
杨念慈道:“庆祝什么啊,儿女的生辰娘的受难日,若是我娘还在,咱们就找我娘过去,但她人早就走了。恩…要不我抄部孝经供在佛堂里?”
乳母办事是可靠高效的,如今府里有了小佛堂,一天三炷香不断。
轩辕笑了笑:“随你吧。”
杨念慈好奇问他:“说来我还不知道你的生辰是哪天呢?还没过吧今年?”
轩辕沉默,眉眼俱是暗淡。
杨念慈不安,抱着他的胳膊摇了摇。
轩辕轻笑:“我从不过生辰的。不如就跟你一起吧,也抄卷孝经供在佛堂里。”
杨念慈惊讶的捂嘴:“你…母亲?”
轩辕抬头,目光变得虚无缥缈格外忧伤:“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了,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杨念慈听出他话里的无限感伤,心里一疼,抱着他道:“别伤心。我陪着你呢。我抄两卷好不好,给…也一卷。”
轩辕笑着回道:“我也抄两卷。”
杨念慈见他恢复了些,撒娇道:“以后咱俩的生辰都别庆祝了,干脆在康儿生辰庆祝得了。”
轩辕点头道:“好。”
两人之后真抄起了孝经,一笔一划,尽显虔诚与思念。
乳母偷偷瞧着抹眼泪,后来又私下说给段相听。
段相听了没说话。却是走到昔日杨念慈住的小院里独坐了半天。二夫人住的正院早已面目全非。如今正是刘氏在住。
当初段相将二夫人的嫁妆全给了杨念慈,后来随着杨念慈搬去了新宅子,但那张架子床段相却留了下来。就摆放在这里。
段相默默坐在上面,情不自禁抚上床柱上的锦套,又想起那双清亮的大眼睛。
段相心里唏嘘,自己为什么当初不喜欢二夫人。其实更多的是少年意气。二夫人出身清贵,容貌美丽。才艺了得,性情温婉,实在是个好女子。可——
段相苦笑,都是自己莫名的心气让两人生生错过。
段相出身一般人家。家里人口凋零,虽天赋高才学好,但少年求学时。难免遇到高门大户人家的二世祖,被刁难瞧不起也是时常有的。这多是出自少年人攀比不服气的妒忌心理。
段相年轻气傲,对那些纨绔子弟并不待见,就算有品行不错的富家子弟,但无一人才学能胜过他,久而久之,段相有了偏激的想法,认为贫贱出俊士,酒肉多庸才,顺带觉得富贵窝儿里出来的女子也是骄横庸俗的。
可他的相貌才学堂堂,有多少女子趋之若鹜,争相在他面前斗艳邀宠,其中更是不缺官家小姐。段相不止一次见出身良好的官家小姐身姿端正笑容亲和,嘴里说出的话语却是暗藏机锋甚至尖酸刻薄,喜欢女孩家天真烂漫单纯善良的段相更是以偏概全,更认定了官家女子太势力太目中无人。
因此,段相默默下了个决心,绝不迎娶官家女子。
里面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他眼见过几个同窗娶了出身高的夫人,虽被其娘家扶持提携,但同时也被拿捏住了,很多自家的事情自己却做不得主。
堂堂男子岂能如此被人欺辱?
从此,再美再好的女子,只要出身官家,段相绝不入眼,更绝不会有所瓜葛。
那是认定了事情绝不回头的年纪啊,段相自己都没转过弯来,二夫人又是落水被救,段相不得已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后来大夫人临终前又要求他娶二夫人,在段相看来,这桩婚事就是胁迫啊!自己能给二夫人什么好脸?
段相额头抵在床柱上,深深懊恼,都是自己的虚荣高傲作祟,撇去自己偏执甚至自私的心思,二夫人哪里不好?温婉贤淑,大度随和,三从四德,以夫为天,一心对待自己,从不仗着娘家作威作福,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夫人模样?偏偏,偏偏——
段相苦笑,二夫人去后,自己一直不去回想,甚至连两人的女儿都刻意忽视了过去,但船过水留痕,再清再浅,那船的身影也印在了水底…
现在,段相每次想起二夫人,心口总是麻麻的痛,这是自己唯一对不起的女人,所以,自己只能阴阳相隔的痛苦的回忆绝望的忏悔,就是对自己当初冷心无情的惩罚吗?
段相独坐半晌,摩挲了半天,才起身往外走。行到院外,脸上已经收拾得一派风轻云淡,看不出半点异样的痕迹。
大管家站在外面正候着,脸上的笑一褶接一褶的。见段相出了来,忙迎了上来。
“相爷,大喜,大喜啊。”
段相诧异,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若不是知道段相在里面肯定心绪不佳,大管家早进去了。
“米姨娘有喜了!”
大管家见段相仍是淡淡的模样:“米姨娘院里来人说的,方才大夫确诊了,米姨娘当真有喜了!”
段相仍是淡淡的,任谁当了十八次爹后,都不会再激动了吧。
“那就好好养着吧。”
大管家絮絮叨叨:“自十八小姐后,府里还再没添喜讯呢,小的还以为…这下可好了,米姨娘有了喜,说不准别的姨娘也会有喜,说不准…”
能生出儿子啊!
听着大管家激动的念叨,段相觉得奇异,自己这个当事人都对生儿子这事儿死了心,大管家这些年来竟然还一如当初。
段相深深自责,他对生活的热情和期盼去了哪里?
段相停住步子,大管家还在叨叨:“…幸好米姨娘自己就精通岐黄之术善于调养,小的要天天去上香,求送子娘娘保佑——唉,相爷,怎么了?”
段相面色奇怪:“那天乳母来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惜儿开那个甜品屋是为着什么来着?”
大管家“啊”了声,怎么说到三小姐身上去了?我没提啊?
但还是立即转动大脑:“乳母说是三小姐给未来的小小姐准备的嫁妆。”
大管家又感动道:“三小姐如今越来越有做母亲的样子了。小的去看望三小姐时,见康儿少爷更活泼更壮实了,还机灵懂礼的很,显见是三小姐教导的好。如今,三小姐竟早早准备起了小小姐的嫁妆,想来过不久三小姐也能传来喜讯呢…”
段相黑脸,她要跟谁生?
“我去杨府看看,”段相急着走,还不忘嘱咐:“米姨娘那里,你亲自去挑些补品药材送去。”
大管家愣了,相爷不去先看望米姨娘?
摇摇头,紧着挑了东西去了,跟米姨娘回道:“相爷有公务着急去三姑爷府上了,让小的先给姨娘送这些来,说回头再来瞧姨娘。”
别怪大管家撒谎,大管家有个愿望,就是有生之年能看到小主子出世,虽然连连失望了十八回,但大管家百折不挠毫不气馁,每次府上出了孕妇,他的行事规则立即变成天大地大,孕妇最大。相爷没来,绝对不能让孕妇伤心失望啊。
再说了,以相爷的性子,回府后,这里绝对是第一站!
米姨娘一听,段相去了杨念慈那,怎么可能会生气,温柔抚了抚平坦的小腹,遗憾笑道:“相爷已经走了?真是可惜。本来还做了些衣服鞋子,给康儿少爷穿的,若是知道,让相爷捎去不是正好?”
米姨娘当真怀上了,心里又惊又喜,又期望又忐忑,心里感激杨念慈。想上门道谢,又怕扎眼,毕竟段相和杨念慈都说了,方子的事儿要保密。自己刚诊出有孕,就大包小包礼物的拎着去见杨念慈,后院的女人没个傻的,谁会猜不出个一二三来?
大管家听着这话,忽然高兴起来:“那米姨娘将衣物都给小的吧,小的这就给三小姐送去。”
米姨娘诧异,用得着这么急吗?
大管家笑呵呵道:“小的再讨些康儿少爷小时候穿过的小衣肚兜来,姨娘放在屋里多看看。”
米姨娘脸一红,点头道:“大管家有心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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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三章 下落不明
“你要和谁生孩子?”
段相进杨府,不用通传的,跟进自己家一样。
因此,杨念慈才举起小银勺,就被忽然跳进来的亲爹唬了一跳,紧接着一声断喝,更是懵了,整个人雕塑般的坐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哎呀,我的雪糕——”
杨念慈急忙吞了小勺上的冰淇淋,埋怨的看了段相一眼,抱怨道:“都化了。”
三下两下着急的吃进最后一口,才意犹未尽的放下勺子。
“爹,你来了。”
段相心塞,所有做爹的都没地位吗?不过一盅子甜品而已。
杨念慈招呼人上茶,请段相坐下。
“爹,你最近不是一直很忙吗?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自从平王发难端王,段相深觉自己疏忽了,两王斗法必有池鱼,但,这池鱼怎么都冲着自己来了?为什么拿户部吏部说事?怎么不去找兵部刑部的麻烦?没见姓秋的拿那事儿讥笑了自己多少回了?因此,深感耻辱的段相一门心思扑在整顿三部上,弄得人仰马翻风声鹤唳的。
虽然辛苦,但也有成效,最近三部的人个个夹紧了屁股做人,生怕上峰看不顺眼,请自己喝茶。
段相不想说自己的公事,直接问她:“你的甜品屋,给你闺女当嫁妆?你闺女在哪呢?你跟谁生的?”
说着还默默扫过杨念慈的小腹。
杨念慈不虞,虽然天天吃甜品,但您女儿我根本没胖好吧?
“就是那么随口一说,爹,你还当真了?”
段相幽幽看着她。凝重问道:“你真没跟杨浚怎么样吧?”
杨念慈还没说话,乳母插言:“放心吧相爷,奴婢都盯着呢。只是,空悟大师何时出关啊?姑爷也不容易啊。”
段相一噎,见女儿偷笑,心里恼怒:“我跟惜儿有话说,你们且退下。”
清了场。杨念慈笑道:“爹。你莫担心,我跟杨浚清白着呢。喏,我和他的屋子。爹你都亲自看过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段相盯着杨念慈的面皮看,心里叹,哎。多俊的闺女啊,可惜。这辈子只能守寡了。杨浚也是个长得好的,两人又是年轻的年岁,朝夕相处互相关心的,日子久了。能不出事吗?
段相整个人都不好了,直接吩咐:“收拾东西,跟爹回去住。”
杨念慈傻了。这是弄的哪一出啊?
“爹不能再让那小子跟着你了,万一真出了什么事…”
杨念慈心里暗笑。面上却不安又疑惑问道:“爹,我能正经改嫁的吧?”
段相差点儿跳起来,怎么还惦记这事儿呢?
“不是说好先等你夫家来信吗?”
杨念慈故意做出不满愤怒的样子:“什么夫家啊?说起来,我们都没拜堂,您女儿还是清白之身的大闺女呢,恩…只是有了儿子而已。都算不上改嫁,是正正经经的没出阁呢。”说到这儿,杨念慈委屈了:“都没穿过嫁衣呢。”
段相一堵,好像自己女儿是挺冤枉的…摇摇头,不能这样想。
“怎么就不算了?你们的婚约早就定下了,对外都说你们拜堂成亲了,自然就是真的。本来拜堂成亲就是告诉世人,两人结为夫妇,你们已经被大家认可了,还非得过那一道子过场干嘛?”
杨念慈听得佩服之极:“爹,您不愧是百官之首啊,您这三寸之舌,没做言官真是…百官之幸啊。皇上有福啊,有您这么颠倒黑白,脸皮…不顾世俗的好臣子,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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