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漠被他震得手掌发麻,却并未放松剑柄,而是用力格挡,渐渐将剑身压向凌轩志。凌轩志力贯双腿,膝盖微弯,用尽全力抗衡。
杨劭看着两人相持不下,正要出言解围,判定平局,萧漠却忽然收势,身子向后一闪,同时剑尖倒转,以剑柄用力敲击凌轩志手中剑柄。
凌轩志只觉压在剑身上的力道陡然一松,他不由自主举剑劈向萧漠,忙收劲站住,一晃神间,手中一空,刚才紧握着的宝剑已飞向半空。
萧漠后退两步,抬手接住凌轩志脱手的宝剑,递还给他,笑道:“四郎,承让了。”
亭内一片叫好声,凌轩志却还未回过神来,看了笑吟吟递剑给他的萧漠片刻,才一拱手道:“是我技不如人。”
“四郎不必自谦,刚才我看得分明,你是怕伤到萧卿,才卸力收剑,没提防萧卿最后那一招,实是你宅心仁厚之故!”杨劭笑着走出来,将两柄宝剑,分别赠与了萧漠和凌轩志。
虽然有杨劭为自己说话,凌轩志之后却一直不曾开怀,只沉默陪坐,不曾再发一语。
萧漠更是早早告退,换回自己的官服,便出宫城、皇城,径自回了光德坊家中。熟料他刚进家门,门房就回禀说有客来访,他正满心郁郁,颇有些不耐:“谁来了?不是跟你说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不要随意留客么?”
“唔,我早说不要做不速之客了吧?你瞧,萧师兄不高兴了。”
听到这熟悉的少女嗓音,萧漠立刻转身,脸上也不自觉挂上了笑意:“卫师妹,阿棠,原来是你们。”
第70章 赔礼道歉
“不然萧师兄以为是谁呀?”嘉桐笑眯眯的问道,“温家姐姐么?”
萧漠失笑摇头,请他们姐弟到堂中坐下,自己告了罪,先进去换下官袍,简单清洗了手脸,才又出来陪客。
“师兄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衙门里事忙?”卫嘉棠先问道。
萧漠摇头,说道:“散衙的时候圣人传召,将我叫到西内苑去打了一场马球。”
卫嘉棠很感兴趣:“原来师兄也会打马球!圣人传召的,还有旁人吗?”
“嗯,有凌四郎和十二郎他们几位。”萧漠简短答道。
卫嘉棠又问:“那是谁赢了?有彩头没有?”
嘉桐插嘴说道:“你这不是白问么?有圣人在,自然是圣人赢。”
卫嘉棠不服气的看向萧漠,萧漠却点头承认:“我与圣人一队,是我们赢了一球。”他不欲多提此事,转而问道,“你们今日怎么这么悠闲,大驾光临寒舍?”
“我陪阿姐去国公府玩了半日,出来后又去西市转了一回,我想着这里离师兄家里近,便拉着阿姐来讨口水喝。”卫嘉棠笑嘻嘻的回道。
萧漠笑道:“实在没有想到你们会来,怠慢了。”眼见泉水已经煮沸,就亲自动手,给嘉桐姐弟各煎了一盏茶。
三人捧茶闲谈,卫嘉棠说着说着便又将话题扯到了打马球上,“……改日我们另约,叫上凌四哥和十二哥他们,没有圣人在,大家都能放开手脚,好好打一场才好。”
嘉桐已经发现萧漠提起打马球时的神情并不算愉快,又想起那日凌轩志对自己和萧漠的猜疑,便说嘉棠:“你当人人都像你这么悠闲?萧师兄衙门里事忙的很,别人也都在闭门读书,哪有那么多空陪你玩?”
萧漠听她用“别人”指代一向亲近的凌四郎,不由自主瞧了她一眼。
嘉桐今日穿了一件鹅黄绣海棠花罗衫,绯红百褶长裙,头发挽了双鬟,两边各插了一支蝴蝶簪,一如既往的明丽娇俏。
她唇角微弯,看到萧漠看过来的目光,还向着他微微一笑,这让萧漠下意识就避开了她的眼神,转而看向卫嘉棠。
“衙门再忙也有休沐日啊!”卫嘉棠正不服气,“凌四哥和十二哥也不可能天天关在家里读书,今日不就进宫去陪圣人玩了吗?”
嘉桐却道:“圣人是圣人,你是你,你怎么总想着要别人陪你玩,也不管旁人喜不喜欢呢?”
卫嘉棠张嘴欲反驳,想了想,又转向萧漠问道:“萧师兄不喜欢打马球么?”凌轩志和王宣都是自小玩到大的,他当然知道他们喜欢玩什么,只有萧漠,他并不是特别了解,所以听了嘉桐的话,便直接问了出来。
萧漠正在诧异嘉桐看出他对马球的兴趣缺缺,听卫嘉棠问起,本想说没有不喜欢,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说不免辜负了她的体贴,便笑道:“我今天才是第一次下场,确实没体会到什么乐趣,还是你们去玩吧。”
卫嘉棠有些失望:“那算了,改日我们还是去游湖吧,现在天也热了。”
嘉桐趁势告辞:“那便到时再约。今日天也不早了,萧师兄忙了一日,我们便不多叨扰了。”
“难得你们来一次,不如用过膳再走。”萧漠挽留道。
卫嘉棠就看嘉桐,嘉桐推辞道:“还是不了,阿娘还等着我们回去用膳。”
萧漠不便多挽留,只得说道:“那好,我送你们回去。”
“好啊!萧师兄干脆一起到我们家用膳吧!”卫嘉棠不等嘉桐说话,立刻先应了下来。
萧漠笑道:“那我这是送行啊,还是蹭饭呢?”
他们两人一番对话,嘉桐已经不好推辞,否则倒好像她不愿意萧漠来家里做客一样,于是便只能由着他送出门,大家一起往公主府走。
嘉桐今日还是乘犊车出来的,萧漠与卫嘉棠便骑着马在前开路。一边走一边闲谈,刚刚穿过朱雀大街,就遇见了从安上门出来的凌轩志和王宣。
“萧兄,阿棠,你们怎么到一处的?”王宣率先笑着打招呼,眼风一转,又看见后面有公主府的犊车相随,更有些诧异。
卫嘉棠抢先答道:“我们去西市,顺路探望了一下师兄,眼下正要回家。听说你们今日陪圣人打马球了!”
王宣点头:“打了一场,萧兄好身手,第一次下场就打的很好!”他说笑着,眼角余光看见凌轩志正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看向后面犊车,便低声叫他,“四郎?”
凌轩志回神,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萧漠和卫嘉棠,说道:“我们也正要回家,一同走吧。”
王家住崇仁坊,凌家则在永兴坊,与卫嘉棠他们确实顺路,于是便一同向东行。
卫嘉棠正对他们今日打马球的事很有兴趣,之前萧漠没有多谈,他便抓住王宣给他细讲。剩下萧漠和凌轩志各走一边,既说不上话,也确实无话可说,于是便都沉默。
凌轩志一直默默骑马行在最左,等到一行人转向崇仁、胜业两坊之间的街道时,有意勒马驻足,等嘉桐所乘犊车到了面前,才又驱马继续走,并伸长手臂,轻轻敲了敲犊车的车厢。
车帷轻轻颤动,有人从缝隙中向外张望,凌轩志等了一会儿,里面没人出声,便又伸手轻敲了两下。
“敢问凌四郎何事?”这次终于有一个面带笑容的侍女撩开车帷一角,向他问道。
凌轩志认得这是嘉桐身边的绿蔓,便也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事,跟你们小娘子问个好。”
绿蔓便扭头向里面低声说了一句,接着又转回头来对他道:“我们小娘子很好,多谢凌四郎挂记。”
“那你再问问你们小娘子,我送她的生辰礼物,她喜不喜欢?”
绿蔓再次回头说话,可不知里面阿乔说了什么,绿蔓竟没有再跟他说话,而是干脆放下了车帷。
凌轩志一怔,还未及反应,车帷再次掀起,里面终于露出了卫嘉桐的俏脸:“凌四哥就想问这个?”
她绷着小脸,一本正经的抬眼看着自己,丝毫没有平日的笑盈盈模样,凌轩志心内一紧,低声道:“其实我是想好好给你赔个礼,可你总不肯见我……”
“这么说,凌四哥承认自己错了?”嘉桐问道。
凌轩志立刻点头:“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阿乔,我那时是一时惶急,怕你真的……”他说到一半,想起此处是在外面,身边无数人环绕,便收住了,只诚心诚意道歉,“我真的不是有意惹你生气,也不是怪你,我其实是怪我自己。阿乔,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么?”
他为了跟车中的嘉桐说话,一直弯着腰,脸上满是焦急求恳之色,鼻尖额头还有晶莹的汗珠闪烁,与平日温雅自若的模样大不相同,嘉桐见了不免心软,低声回道:“其实我最气的是你攀扯旁人,而且我本来说的就是常理,你却偏偏要曲解。”
“是是是,是我错!”凌轩志连声认错,“要不你罚我吧?”
嘉桐忍不住笑了一声:“罚你什么呀?好啦,我不生气了,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就好。”
凌轩志立刻举手保证,说决不再惹她生气,嘉桐笑了几声,抬眼看前面时,却发现那几个人已经停了下来,便对凌轩志说道:“好了,这次就原谅你。我看王十二好像要跟你们告别走了呢,你去打声招呼吧。对了,你要不要一起去我们家?阿棠邀萧师兄用晚膳呢!”
凌轩志今日刚比剑输给了萧漠,本不愿与他在一处,但难得嘉桐开口邀请,又不愿让她以为自己心胸狭窄,还对萧漠耿耿于怀,便笑道:“那我得去问问阿棠肯不肯请我。”说着便拨马上前,与王宣等人说话去了。
两人说开此事,嘉桐心里也觉得好受不少,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有疙瘩不解开,她心里也难受,现在凌轩志认错了,她心里便轻松愉快了许多。
眼看着王宣告辞进了崇仁坊,自己一行人也要右转入胜业坊,嘉桐正欲收回目光放下车帷,却在眼神移动间正撞上萧漠看过来的目光。
萧漠一身月白长袍,端端正正骑在马上,微风吹过,袍角翻飞,显得那丰姿卓异的人更为潇洒出尘,只是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却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晦涩意味。嘉桐不由一怔,也深深望向他,想探究清楚,在他眼底到底隐藏着什么情绪。
可是萧漠却在这一瞬移开了目光,拨马转头,与卫嘉棠和凌轩志一同转进了胜业坊西门,只留给嘉桐一个背影。
嘉桐怔然松手,任车帷落下,却始终无法释怀刚才萧漠的眼神,他到底在看什么呢?
第71章 美食与你
赶在坊门关闭前,萧漠回到了光德坊家中,只觉这一天是如此的漫长难捱。
刚刚在席上,凌轩志出人意料的举杯敬酒,说今日与萧漠比剑,输得心服口服,以后还想与他多切磋,请他不吝赐教。
当时卫嘉棠十分好奇,连连追问,凌轩志一反白日的阴郁,竟笑着将前后经过讲了,整个人表现的十分磊落洒脱,世家公子风度展现无遗。
他会有如此反差,原因自然不言而喻。萧漠只觉胸口渐渐蓄积起一股浓沉沉的郁气。
追本溯源,这股郁气实是从那日听到凌轩志跟卫嘉桐争执而起,等到他察觉异样、心思浮动,郁气便又累积一层;今日一早,凌轩志几次挑衅,自己竟然一改平日为人、意气用事的主动与他切磋,自然更添一重;再到傍晚送卫家姐弟之时,亲眼见着那对两小无猜的少男少女言笑晏晏、和好如初,那股郁气已经直塞胸襟,无法排解了。
萧漠一向不是个自困自苦之人,心里想不通,就干脆提了今日所得宝剑到院中演练起来。
点、刺、挑、削,他将一招一式都使到极致,到繁星满天的时候,已是大汗淋漓。回剑收势,再去冲个凉,萧漠只觉浑身畅快,那些积攒的郁气也已一扫而空。
一夜好眠,第二日萧漠神采奕奕的照常去衙门应卯,在衙门忙碌大半日,然后出皇城去卢家看看卢文希现在的情况,在卢家用过膳后回家,随便翻几页书,一日就这么充实的过去了。
隔日衙门事少,午前萧漠就出了皇城,本习惯性的想去公主府,走到东市街口时,萧漠忽然回神,勒马站住不走了。
“大郎,咱们就在这站着晒太阳?”齐恒跟在后面等了半晌,见自家主人始终都没有动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萧漠蹙眉:“回家。”拨转马头,回身向西走。
齐恒见他神色不愉,偷偷与魏亭说道:“大郎今日怎么跟你学的只说两个字?”
魏亭瞥他一眼,干脆一言不发。
最近没有什么向主人进言的机会,齐恒深觉寂寞,便继续与魏亭嘀咕:“你猜大郎是怎么了?刚刚从皇城出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路上也没遇上什么人啊?”
“现在遇上了……”魏亭忽然说道。
齐恒:“啊?你这次怎么说了五个字?”
话音刚落,前方便传来热情的少女嗓音:“萧拾遗?真的是你啊!”
齐恒不敢转头,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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