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被背叛时的表情……
所有痛苦的记忆都在这一刻伴随着身体上的痛苦相约而至,仿佛依然看到舅舅死前的情景,啜泣着微笑的情景,朱思皖含笑着而去的情景和他年幼时偶尔掠过的浅淡微笑……
最后皆是一片紫,漫无天地的紫,覆盖一切的紫,那总是躲藏着,却又不断引她注意的紫。
许久……
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耳畔方接收到声音。
“大夫,这位姐姐真的救不好吗?”清清冷冷的声音扬起。
“医者已尽力了,姑娘何必强求。生死全在这位姑娘一念之间,端看她如何自处了。”老者的声音代入一声叹息。
随后一切安静下来。
原来,她是不愿醒的。即使如此,她还是如此深爱这个世界,这个给予她美好亲情与友情的世界。是啊,她还有父母,那对完全属于她的父母,那个坚毅沉默的父亲,总是默默的保护她,温柔美丽的母亲,也同样心系着她的一切。
若是她断然离开了,他们又将如何?
不,她还不可以离开,国家将乱,她还未提醒冰玄卿,还未为她守护的国家尽一分力,还未完成她对朱雀子民的承诺,保护他们不受战乱之苦,她如何离开?
黑暗中似乎传来一声叹息,不着痕迹。
她,还不能离开。
毫不意外的独自醒来,洛吹雪对自己轻笑。胸口依然很痛,全身都已麻木,丝毫都动弹不得。只有无声息的等待着。
“你醒来了?”虽然是平淡的声音,却丝毫不掩饰那其中惊喜的味道。
洛吹雪远远便闻到一股熟悉的兰花香,却见蓝衣女子放下手中的拖盘走到她近前。朦胧的笑容仿佛从未出现在她脸上,清柔的眉眼,空谷幽兰一般顿入她面前。
她竟然是她熟悉的,沉雾。
数日后,在沉雾的悉心照顾下,洛吹雪已能独自下床了。朝夕相处,洛吹雪对这位清冷的美人也有几分了解。她其实不如她外表气韵给人感觉的一般孤傲,她其实心性单纯,少言寡语,才给人冰冷之感。其实她对外界的事情身份好奇,有的时候像个好奇心十足的孩童。同样也就因为她长期以来离群索居,因此对有些常识缺乏的紧。于是奇怪的对话经常出现在她们中间。
“小雾,你倒是说说鸡有几条腿?”喝着美人泡的花茶的洛吹雪眼里一片精灵的光芒。
犹然在云雾中的沉雾始终不解的思考了许久,回答道,“四条腿啊。”
洛吹雪憋住笑,看像她明显求知旺盛的面庞,点头道,“对对,小雾答对了,鸡是四条腿的。那你说说螃蟹有几条腿?”
雾美人又困惑的低头思考半天,而后疑惑的看着犹自轻笑的洛吹雪道,“六条腿。”
洛吹雪急忙道,“不对不对。”
“八条腿?”沉雾好奇道。
“不对,还是不对。”洛吹雪大大的摇着头。
“十条腿?”反问中的沉雾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只有着十条腿的螃蟹,怪异的紧。
“十二条腿啦。”洛吹雪一副悻悻的表情,有些不甘愿的公布答案。
“是十二条腿吗?”沉雾依旧思考着,把脑海里已有的十腿螃蟹又加上两条腿。
“是啦是啦。”洛吹雪心里奸笑着,已经准备好了下次问她蜈蚣有几条腿。心里计定,看她依旧朦胧的双眼,洛吹雪决定今天先问到这里,转着话题道,“小雾,你是怎么把我救回来的?”
沉雾微微疑惑道,“不是我救你回来的,是你自己昏倒在我门前的。”
“可我记得我是昏倒在湖前的?”洛吹雪奇道。
“我也不清楚,一次我从外面回来,你就在我院里了。”沉雾看她依旧思考的表情,怪道,“你又何必事事都如此清楚,或许有人暗中相助而不愿告知身份。”
“说的也是。”洛吹雪转念一想,随即放开了来,“不过话又说回来,小雾,这儿是什么地方?”
“怡然王府。”
“怡然王府?”
是夜,月下。
“你是说,这几日王在城中大肆搜捕?”玄衣男子迎月而立,双手背后,唯有暖风缓缓吹动那墨色的发,声音听起来越发清冷。
“名义上是搜捕奸细,事实上,拒打探的消息,王是在找人。”
“人?”
“宫里的消息是这样,说是未来的王后。”
“哦?绝,她的下落呢?”
“王府雾姑娘处。”
一池春水瞬间吹皱,玄衣男子此刻才仿佛真正有了情绪,他缓缓转过身来,月神一般优雅夺魄的面容上些须疑问,“这可真有意思。”
次日,晴空明媚,是个很适合吃茶聊天的天气。已经可以行走的洛吹雪一面轻轻的荡着秋千,一面问着对面石桌上静静坐着抚琴的沉雾。
“小雾,你倒是说说,怡然王是什么人?”
沉雾静若湖面的面容上一片呆滞,转而自个儿忧郁了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洛吹雪探究的仔细阅览她面孔许久,正要询问时,却听到她的声音幽幽的传来,“王爷,你是认识的。”
“我认识?”洛吹雪询问的对上她水幽的眸子,却得到她轻轻一点头。
“看来是位只知面目不识身份的了。”洛吹雪笑道,却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静静的荡着秋千,心里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沉雾看她的神色,本想说出的话也收了回去。她本不是话多之人,正巧洛吹雪也并非好奇之人,两个人就这样断了话题,一个荡秋千,一个抚琴了去。
依然是那曲高山流水,洛吹雪静静的听着。现在与当初,可是大不相同呢,时间会逐渐让事情变的复杂,令友谊变质,催促着人不断去经历事情,并且成长。如今的她,重伤未愈,怕是日后要伴她一生。府外到处是搜索她的官兵,恐怕也逃不开,况且还有人想置她与死地。现在并非闲逸度日的时候,她要想个办法,自己逃回去。看着握住藤条的双手,如今才感叹,为什么当初不练武功。
“王爷。”思索间,只听得沉雾突的一声惊呼,失态的自石桌前站起,呆呆的注视着她身后。
洛吹雪并未听清楚她的话,只是反射的回头看去。
心里一震,排山倒海的情绪涌上来,居然是他?
不归路 终卷…逍遥一世 第38章 宫变
四目相对,倾刻间有太多错综复杂的情绪闪过彼此的双眼。洛吹雪的秋千依然惯性的轻荡着,视线闪烁不定,却始终停留在紫罗兰色的眼眸。
良久,待那秋千悄悄停下,洛吹雪方轻轻一笑,下了来,依旧是温雅的声音,“许久不见了,无缺。”
“为什么是你?”月无缺眼神中依旧纠缠着矛盾与不易察觉的疼痛,仿佛刚好的伤疤又被人揭去。眼前的女子再次这么出现在他面前,他竟然无法控制自己想拥她入怀,忽略以前的所有种种,只想再一次放纵自己,不去计较伤害。
“无缺,我一直思念你,你可知?”洛吹雪幽幽低垂着头,略带感伤的说。话音未落,已被迅速拥进熟悉的胸膛。
月无缺紧紧的抱着她,仿佛要把这些时日所有的空虚填满,她终于又回到他的怀抱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你还要嫁给月王?还有你和冰王的婚事是怎么一回事?”月无缺终于想起来他来这里的目的,紫罗兰色的眼眸闪动着威胁,势必要她解释清楚。
洛吹雪仰头看着他认真的神色,这一瞬间他又像个吃醋的小孩一般,极为可爱。忍不住一笑,却换来他更加严肃的神色。洛吹雪忙道,“我过会儿解释给你,现在,我饿了。”
沉雾遥遥的看着他们相拥远去的身影,却不知心里是何种滋味,各种情绪交错在她平静无波的心境,薛大夫的话始终缠绕在耳旁,说不出是惋惜或者是别的什么,她也惟有重重的叹了口气。
马车沉稳的行驶在平整的山路上,远远的划出两条长长的痕迹。车内,洛吹雪正小口小口的嚼着一块桂花糕,她吃东西的时候极其优雅,也极是满足,微眯起的眼睛和嘴角略微上扬的弧度显示了她正在享受食物带给她的愉悦。
对面,月无缺静静的不发一言,温柔的紫眸注释着对座的女子,看她猫一般可爱的神情,偶尔递去温热的茶水。
“饱了。”洛吹雪终于解决完一盘小点心,接过对面递来的丝帕小心的擦拭着手指和唇角,抬眼看去,月无缺正以一幅悠闲耐心的表情等待着她。抿嘴一笑,洛吹雪歪头思索道,“无论你曾经猜测过什么,可我要说的是,无论是与冰王的婚约还是月王的,他们都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哦?”月无缺笑,浅淡中带着疑问。
“那一日,冰王受了重伤,我只是在照顾他,可你一声不响的就动手。我就不愿理会你了。”洛吹雪责备道。
“难道我在一旁看着你们抱在一起?”月无缺不可置信的反问,她居然给他恶人先告状。
“好吧,这件事算我不对。可月王的事,纯粹是无中生有,我前些日子一直被软禁在王宫,什么都是月王说了算。”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若妃?”月无缺问。
“怎么猜到的,我以为你会猜测萧妃?”洛吹雪来了兴致,意有所指的说。
“她也脱不了关系,你受的伤便是拜她所赐。”月无缺为她解惑。
洛吹雪心里一惊,反而寻究道,“看来你什么都知道,那你说说,我伤着哪儿了?”
月无缺伸出手臂,对她敞开怀抱,掩饰不住的深情令她安心的窝在他怀里,他沉定的声音自胸膛传入耳里,“不,我不知道,起初以为是不相干的人,却未想到是你,我最珍视的。”语气中竟然有些哽咽。
洛吹雪也动容道,“无缺,我现在已经好了,并且真真实实的在你怀里,不是吗?”
“幸好你在。”感觉环着她的手臂又紧了些,耳边又传来了温柔的话语,“先睡一会儿,恩?”安心的依偎在此生唯一眷恋不已的怀里,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月无缺在她发间穿梭的手停了下来,环在她肩上,目光幽怨沉溺。他,会让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的。
时间是一种奇迹。
没有人理解为何显赫了百年有余,历代与王室结亲的萧氏一族在短短一月间倾颓败落,似乎也仅仅在一夜之间。只知道萧妃因谋害王后罪论处,若妃自此打入冷宫,连带萧氏一门贬的贬,发配的发配,萧丞相也在一夜之间轮为庶民。
冲冠一怒为红颜。如此,大家都在猜测以及评估着这位未来王后的真正面目以及身份,加之最近月落上下搜索查询,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位未来的王后也许就隐藏在市井之中,近身之前。
“还没有消息吗?”月无影沉声开口,阴郁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座下跪着的风绰约。
“已经有王后的下落了。”一身宫装罗裙的风绰约看起来就像雍容华贵的后妃佳人,却在她脸上丝毫找不到懒雍闲逸的表情,反而混合着精明与冷酷特有的严肃。
此刻的月王脸上才真正有了和缓,有些急切问,“她在哪?”
“落山。”
“月无缺?”
“是,怡然王。”
长久的沉默无声的在大殿内交流,月无影一手支起头,修长的中指在鬓角摩挲。良久,方才开口道,“你先下去吧。”
“是。”风绰约依言退下。
不可与他正面冲突,如今大战在即,此事应尽快解决。如此,惟有……
落山怡然王府别苑
“我已经全好了,不用看大夫了。”被强制躺在床上的洛吹雪别过头去,不看那个一直欺负她强迫她吃药休息的男人和他身边所谓的“神医”。
“雪,不要任性,薛神医只是检查一下。”月无缺好心的劝着。
“无缺,我的医术你是知道的,我说已经没事了就是没事了。”洛吹雪转过头来正视他,表达自己的决心。
床边的月无缺无奈的与她对视了许久,知道拗不过她,只好放弃。轻轻一施礼道,“抱歉了,薛先生。”
“王爷客气了。”那薛神医竟然无视与月无缺怡然王的身份,冷冷道别离去。
洛吹雪注视他背影良久,一个头发花白,消瘦枯面的老人临走时居然递与她一抹别样的表情,他是不是知道了?果真是神医吗?
“雪。”月无缺坐在她床边唤道。
“无缺,他是什么人?”洛吹雪好奇问道。
“神医薛琴。”月无缺轻轻整着她略显散乱的长发,缓缓道。
“他就是薛琴?”洛吹雪惊呼,他在江湖中已经绝迹了50余年,与自己的外婆玉面医仙分数同门,她也是在外婆的医书杂记中知道她有这么一位师兄,这么说他的医术必定远在自己之上。那么,他是知道的。
“雪知道他?”月无缺轻笑。
“自然是知道的,算起来辈分我该叫他祖师伯。”洛吹雪想了想道,“不过他脾气古怪,你怎么请到他的?”
月无缺仅是笑而不答,始终温柔的注视着她,“雪,答应我,日后不要再把自己置于危 3ǔωω。cōm险 3ǔωω。cōm之中好吗?你想要的事我都会替你办到,所以,不要再让自己涉险好吗?”
“恩,我答应你。”洛吹雪微笑颔首。
“王爷。”暗哑的男音在门外响起。
月无缺紫色的眸中闪过一抹沉思,瞬间隐去,含笑对上洛吹雪询问的神情,“休息一会儿,恩?”
“待会儿一起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