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分隔成几道工坊,每一道工坊皆有地火涌出,几个修士正遥遥操控着炼材在其上灼烧,这只是初步的捶锻。普通的炼材,须经过四至五道工序才可用来炼器。
他径自步入石室,却未有人搭理,左侧处有道门,他径自往里走去,便来到一间小一些的石室,有个鬓角微霜的道人正入定,他便是制器坊坊主斑鸠,亦是今日不想去,亦有资格不去阎浮殿的人之一。
“你是何人?”他忽而睁开双眸,面上带着冷然。
苏伏忙行剑礼道:“见过坊主,内门弟子苏伏特来寻坊主,有一事相求。”
“你便是苏伏?”斑鸠不只一次听闻苏伏之名,虽对炼器之外的事情不太感兴趣,然而当事人在眼前,自然有些好奇。
“你莫非不知,内门弟子没有允许是不可踏足夜照峰的?”
“好教坊主知道,乃是剑园飞仙师兄嘱我来寻坊主。”苏伏再次行礼道,他今日来此的目的很简单,便是定制适合自己的剑器。
斑鸠闻言古怪的望着苏伏,道:“飞仙师兄?”他轻轻一笑道:“真有那位风格,你今来寻我,有何事相求。”
苏伏却不语,而是自储物袋内拿出一条状物,外形似一条匹练,其上匍匐着淡蓝色光晕,正是太元五仙绝元的法器,苏伏不知它唤作何名,不过他感觉此器尚未完整,或可重新调制,将其炼成飞剑。
“便是此物!”苏伏恭敬呈上,又道:“还望坊主看看此器可还能重新调制,弟子想将其炼成飞剑,不知可行否?”
斑鸠接过,只一轻触,便惊叹道:“啧啧!原是宝蓝天河纱,这在真界可不多见。不过这炼器之人实在太浪费了,竟将此炼成捆缚法器。要知宝蓝天河纱近于水之道,最擅利器,无论是刀、枪、剑、戟皆比捆缚法器要适宜,可惜啊可惜……”
苏伏闻着前言,心下大喜,不期杀死几只蛀虫还是有所收获的,他所掌神禁皆属水行,正合此器。可随着斑鸠语气一转,他的心不禁随之而悬,小意地问道:“坊主,可惜甚?”
“可惜了此器上祭炼的禁制,已有九层,这耗费不知多少功夫磨练。将其转炼成飞剑,若不欲不损其材质,便须将禁制打散。”
第一百四十四章:宝蓝天河纱(下)
“那便打散好了!”苏伏心头一松,修道以来,首次有着如此患得患失的感觉。
“说得轻巧。”斑鸠淡淡瞥了他一眼,其手虚托,宝蓝天河纱便凌空浮起,倏然间,自他掌心涌出一道深紫色烈焰。
此焰温度极其的恐怖,苏伏心底悸动,他有种预感,若此焰打在身上,以自己凝练十四个窍穴的法体,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
可让他感到惊异的是,宝蓝天河纱竟岿然不动,它沐浴在烈焰中,没有丝毫融化迹象。
“此乃天灵紫焰,克紫金、玉银、灵铜、神铁,宝蓝天河纱分属紫金玉银中间,被其所克。而若要融化此物,非得三天两夜的功夫不可。”
斑鸠收了紫焰,又道:“然而最关键并非是这三天两夜,而是在不损材质下打散其禁制,所须耗费的人力物力,你付得起?”
“人力便算了,既是剑园那位举荐而来,我免费助你亦无妨。可耗费的珍材,你并非两院身有职司的弟子,两院不会负担。”
苏伏对于炼器之道了解粗浅,是以不知斑鸠所言是真是假。他微叹,行礼道:“既如此,须甚珍材还请坊主示下,待来日伏集齐,再来劳烦便是。”
“莫急。”斑鸠微笑摆手道:“本座想与你做个交易,不知你是否愿意。”
“交易?”苏伏心头一动,却按捺住心绪,平静地问:“不知是何交易,待坊主说了再定不迟。”
斑鸠闻言,赞赏道:“修道便须戒骄戒躁,有此道心,你未来不可限量。”见苏伏仍不为所动,轻轻一笑,道:“这份耗费本座可替你免了,只需你进归墟替我寻两件东西。”
“为何是弟子?”苏伏不问归墟是个甚地,亦不问两件东西是何物,他很不能理解的是,为何选上他这小小归元境。
“为何不能是你?”斑鸠仍是笑,又道:“本座前后托了数人,皆未有结果,其中一个还是萧无极。这运数一事与修为无关,指不定你便是本座福星,若你能完成本座心愿,还有好处与你。若未寻到,本座亦不会怪你,自认倒霉罢了,于你又无甚坏处。”
苏伏想了想,又问:“敢问坊主,归墟是何地,坊主欲要弟子去寻何物?”
“归墟夹在真界与六道界间,在很久以前是个洞天福地。某劫因大战而损,里头有着无数高人修士陨落,自有难以计数的宝藏。每六十载,此洞天会开启一次,限时一月。因其进出口连通五洲各处,真界修士无不蜂拥,是以里头无数血战,死的修士不知凡几,后来不知哪位大能封禁了入口,但凡抱虚境以上,皆受了禁制影响……”
斑鸠很详细的解释道:“剑斋每逢归墟开启,皆会选一批弟子进去,一来碰碰机缘,二来归墟亦是一个试炼场,若果活着回来,相信会更明白剑修本质。”
“至于我需要的两件东西。”斑鸠微微露出追忆与缅怀,道:“一件是‘万劫冰玉王’,传闻有人在归墟见过此物。此乃真界天材地宝中最为神秘的珍材,没有之一。”
“传闻将此珍材炼成器,可化作单轮一百零八层圆满的天成法宝。”
斑鸠似乎觉得在小辈面前不能如此失态,很快便回神,又道:“我此生醉心于炼器一道,若不能见见此珍材,憾也!若你能将此物寻来,我便将此珍材炼成法宝送你。”
苏伏心头一震,法宝是个甚概念他怎会不清楚,可一转念,如此珍贵的珍材岂有如此好寻,指不定只是一个杜撰出来的传说罢了,毕竟没有听闻谁用了此珍材了不是?
“此‘万劫冰玉王’长得甚模样,弟子要如何辨认?”可他还是打定了主意走上这一遭,若能应下斑鸠请求,便可得一个名额。
斑鸠摇首道:“本座亦不知,传闻中仅有几句描述,万劫冰玉渡万劫,万劫不灭谓真仙,真仙可灭万重法,万重法中孕无量。”
苏伏无语,这是诗句?却没有平仄押韵,或许是一段口诀?
“此乃远古流传下来一段箴言,在十数劫以前,那还是远古时期,纯阳大能被称之为万重法士,意味着其已掌了万法,虽有些夸大,可渡了四九重劫的纯阳大能,任何法决在其手上只需一个刹那便可掌握,是以万法之称还是有所考究的。”
“如此……要如何寻来!”苏伏感到非常的棘手,这可不是一般的难度。
斑鸠见他苦恼,有些好笑道:“若刻意便落了下乘,此物岂是刻意去寻便寻得来的,还需有运数机缘。运数机缘最是难讲,本座亦只是抱个念想罢了,你只需对此事上一些心,若有机会便取回此物,若无便罢了,得失与取舍之间还须有个度,太着重对道心不利,若果因此让你生出得失心,岂非害了你,此交易不做亦罢!”
苏伏闻言微微警醒,舒了一口气道:“多谢坊主,弟子当谨记训诫。另外一件又是何物?”
“另一件乃是当年萧师叔祖亲手所炼之法器,那时他老人家入门不久,却似是天纵之才横空出世。不论是何旁门、左道、法决、剑诀、炼丹、炼器,师叔祖样样学,样样精,没有几年便信手拈来,对其而言,几无难度可言。”
“那一年恰逢归墟开启,萧师叔祖携着他亲手所炼的第一件法器进入归墟,回来后修为大增,却将那件法器落在了归墟,我想你去归墟寻机缘,若有碰着那法器,便帮我带回来。”
“那法器名唤暴雨梨花针,门内典籍记载,此器一经发动,万针齐发,非常的恐怖,萧师叔祖却未留下炼制之法。”
斑鸠言罢指着宝蓝天河纱道:“若你应下,便将你所需之剑器大致模样说与我知,三日后便可来取。不过我须有言在先,归墟可不太平,真界各处有入口,届时非但我剑斋,玄门、佛门、魔门、妖族皆会遣小辈参与,一不小心可是会送命的,你须慎重抉择。”
“暴雨梨花针?”闻着此名,斑鸠其后之言被苏伏下意识忽略了,因此名勾起了前世记忆:“应是巧合罢?”
他很快将思绪转回来,便应道:“此事弟子应下了,定会尽全力替坊主寻来。至于剑器,弟子没有特别要求,只希望它能够耐用一些。”
苏伏言着苦笑,在他手上已然碎了不知几柄剑器,虽大多是凡兵。
“此事不难,你去吧,三日后再来!”斑鸠也是个爽快人,说做便做。
“是,弟子告退!”苏伏言罢便行礼出去,而后径自回了紫菱峰。
第一百四十五章:所谓归墟
回到紫菱峰后,他不曾回转住处,而是先往刘元宇小院去。行至门口,却见李凌云正行出来,微觉意外,却懒得与他多言,径自往小院内行去。
李凌云却忽然笑着开口道:“苏兄,内门弟子三月内须接一次功业,此事你还须上心啊。”
苏伏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不曾入两院,头也不回,淡淡回应道:“勿须你担忧,管好自己便行。”
李凌云已通过讲经院入院考核,已然小有福利,免了功业便是其一。
“既如此,苏兄下山可要多多保重!”李凌云意味莫名地说着,而后自顾自远去了。
这时,刘元宇已然见着了苏伏到来,忙迎出来,喜道:“师弟竟有暇来寻我,殊为难得,快请里面坐。”
“小玉泡茶!”刘元宇高声吩咐道。
“是,仙长。”里头传来一个少女音声。
刘元宇招呼着若有所思的苏伏进了大厅,进门便见上首处正中摆了一个长生牌位,下首处摆了两个淡黄色蒲团,其上还微有温度,显然李凌云坐的时间不短。
大厅摆设显得很讲究,古铜色的茶案,老旧的茶具,左侧摆有香炉,其上匍匐着袅袅的凝神香,使人精神一震。
右侧下方有书案,笔墨纸砚俱全。壁上挂了一副水墨画,画上有个老翁,褴褛的衣衫裹着瘦弱躯壳,好似一阵风便会倒下。他站于一处堤坝上,周遭是着笔浓重的狂风暴雨,水位即将漫过堤坝,而老翁脚下,正有一处裂痕。其满是沟壑的面上带着些微渴望、些微期盼……唯独没有忧惧。
画上并无落款,却题了一首词儿:时灾,天公骤来绵雨,声声急,漫谷梁,远方游子,未归还。思忆,朝日缠缠不觉,声声缓,莫等闲,他日归家,道个安。
“此画?”苏伏忽然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受。
刘元宇亲自替苏伏斟了一杯清茶,闻言笑道:“拙作教师弟见笑了,不知师弟有何高见?”
“唔!”苏伏端起灰黑色调且厚重的茶杯沁了一口,闭目略品一二,而后睁开双眸赞道:“好茶,长岭井中月,师兄品味不俗。”
长岭井中月乃是凡俗界一种名茶,此茶有着非同一般的感受,若能细细品味,便会犹如置身幽静清潭,带你进入清潭弯月的静逸。
“师弟竟然知道此茶,呵呵,它可是我家乡特产。”刘元宇很高兴,剑斋还未有几人可以品出此茶,它虽不是灵茶,在其心头分量却要比灵茶重得多。
“呵呵,略知一二!师兄原出自神州长岭,听闻那里盛产名茶,日后若有暇,定要亲身去见识见识。”
苏伏亦微笑,又道:“伏亦想不到,此画竟是师兄所作,若论意境,可比井中月要来的重。表面看,应是师兄家中有事,而身为游子不得归还,以此画聊表慰藉。”
“哦?既是表面,当有另一层意义,不知师弟又看出了甚么?”刘元宇问。
“思乡其次,老翁当是隐喻师兄自己。从其面上神情可以看出,老翁对生存的渴望教人敬佩,若师弟没有猜错,师兄期盼自己能有如同老翁般的勇气。为了生存,可以不惧即将崩毁的堤坝。”
苏伏话音落下,大厅却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少女音声:“那……那个,若老翁为了生存,不是更应远离堤坝么……”正是刘元宇的仆从小玉,长得眉清目秀,再过几年眉目长开,还是个大美女。
刘元宇与苏伏相视一笑,却举杯道:“师兄以茶代酒,敬师弟一杯。”
小玉不明白其内究竟有何玄机,只得一头雾水的望着二人。
苏伏浅浅抿了一口清茶,笑道:“正是为了生存,才要站于堤坝上,唯有直面大恐惧的勇气,才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小玉不是很明白,却露齿一笑,觉着苏伏甚好相处,盈盈福利道:“多谢苏仙长释疑。”
“小玉,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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