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反抗,不躲避。
苏伏咬咬牙,反而挺身迎了上去。
雷龙当头撞来,苏伏瞬间出现全身都快要被烤熟的错觉。又感觉全身上下从外到里,每分每寸都被碾碎成粉。痛感就罢了,那种“专为粉碎你而诞生”的感觉,简直让人在痛不欲生中火冒三丈。
雷龙当然是为粉碎苏伏而来。本来修士渡小天劫的标准就不是用身体去承受,而是势气领域。
本应由剑域来承受,却为了突破剑十一而用身体来承受。若非炼了一副妖体,只怕这会已经魂飞魄散。
苏伏心底那仅剩的一丝理智死死维持着剑意,并试图利用这极强的外部力量推动剑意。
可让他悲愤的是,付出此等代价,处在十转的剑意仍然没有动弹的迹象。他相信若干年后,剑十一定然能够达成。可现在他实在等不了那么久,他必须立刻突破。
他勉强抬手一招,剑域自身下出现,将雷龙的力量分散,他趁机脱开身去。
剑域爆发出璀璨的剑光,与那雷龙激烈冲突,“噼啪”之声顿时不绝于耳。
苏伏在底下皱眉观看,一面展开神禁修复着妖体的伤损。
也不知是高估了雷龙还是低估了剑域。玉楼吞吐出来的大量剑光,甚至压盖了雷龙,占据了上风。
他这才发现修为是修为,实力是实力。可当实力达到一定阶段,修为的作用就小了很多。
但纵然碾压小天劫又能如何?实际情况不但并未突破预想中的剑十一,还将面临“玄心混真之劫”,简直可以说糟糕透顶。
不知过去多久,正在苏伏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发现剑域每承受一次雷龙冲击,就会变得更加凝练,每凝练一分,剑意就会向前迈进一小步。尽管只有毫厘,却也是了不起的进步了。
苏伏看到了方向,精神不由一震。可眼角余光却瞥见劫云的浓度正在变淡,他无奈地发现,劫云消散时,只怕剑意还走不到十分之一。
深深吸了口气,他咬了咬牙,再次冲进了雷龙之中。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小天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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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小天劫的作用正是磨练修士的势气领域,使其更加凝练,与修士更加契合,为更进一步的宗师法域做准备。
假如势气领域太弱,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天劫给劈碎,然后魂飞魄散。抛开剑域不提,苏伏的势气领域就属于“太弱”的范畴,他压根就没去钻研过,一心扑在了剑道上。
好在托了位业的福,势气领域融入剑域中,让他摆脱了“旁门左道”的嫌疑,使天道能认可他,继而降下天劫。
然而剑域之强,尤其十转程度,虽然还达到法域,却远远甩开了渡劫宗师。小天劫对它的作用实在太小了,根本推不动剑意,让苏伏的如意算盘落了个空。
苏伏再次冲入小天劫中,他必须在劫云消散前想到突破的办法。或者说,他必须抢在飞仙收拾罗刹之前收拾丰音,因为那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不止如此,要是让丰音带着鬼刹逃走,那黄昏道场将永远被浊气统治,除非联盟攻入焦狱界。
可发生了鲁洞云陨落事件,各大势力之间已经互不信任,联盟其实已经濒临解体,能赶走鬼兵就不错了,还想反攻?想想都不太可能。要是让浊气留在黄昏道场,年深日久,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尤其黄昏道场毗邻莒州,苏伏想想都会寝食难安。
所以他不惜牺牲“色相”,利用各种手段诱使丰音同他打赌,在赌局未明朗前,丰音绝不舍得离开,在他准备的时候,就可以拖住丰音的脚步。
……
这回硬抗雷龙,他聪明多了,使剑域承受大半压力,让他有余力思考。
苦痛除了消磨人的意志,也会迫人奋起反抗,苏伏无疑是后者。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依靠上霄宝殿。可宝殿虽已认他为主,依然属于外物。既然是外物,若一到关键时刻就要依靠宝殿,会形成依赖心理,道途说不定会因此止步。
因为宝殿不是万能的,总有陷入瓶颈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在承受范围内的苦痛下,他的脑子反而愈发清晰。既然外部力量推不动剑意,苏伏索性放弃,并开始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不知怎么的,思绪突然就跳入回忆中。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缅怀的幽思像埋了十几年的极品美酒一样芬芳甘爽,身体传来的苦楚不复存在,好像置身于时光的海洋,乘着一叶扁舟随兴飘荡;思绪像脱了缰的野马,眼前浮现苏瞳她们的脸庞,一颦一笑都是如此的牵动人心,恨不得把这世上最美好的幸福送给她们。
原来还是老生常谈!与真界的羁绊,在不知不觉被加深,已经到了无法割舍的程度。没有真界,就没有她们,为了保护她们,必须保护真界。这是非常简单的逻辑关系。
苏伏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突然间,记忆的画面停在剑斋外门,正见个青年朗声吟诵:
“红尘事里红尘人,天地悠悠一过客。”
那时候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只将自己当成外人,真界兴也好,荣也罢、枯也好,衰也罢、生也好,死也罢……都与他无关,心境岂能同现在比较?
恍惚间,那个朗声吟诵的青年回过身来冲自己微微一笑:“你既然找到了归宿,我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潇洒地转身挥手,向着远方走去。
……
雷龙忽然倒返回去,如风卷残云,剩余的劫云全然被它吸收,在上空一个盘旋,划出一道七扭八歪的光弧,昂然冲向苏伏。
正在此时,苏伏嘴角勾动,朗声吟诵:“红尘事里红尘人,天地悠悠一过客。”
他往前踏步,脱离了剑光的保护,抬起右手撑在了雷龙的头顶上。
嗷!
无数的雷鸣交汇成异样龙吟声,那雷龙竟从苏伏的掌中钻了进去。
心内虚空出现了电闪雷鸣,剑域之上突然出现了曼珠沙华的虚影,并逐渐涨大。在涨大的过程中,剑影逐渐凝成实质,赫然就是曼珠沙华涨大的模样。
体内经脉,停滞不前的剑意高速奔走。
终于,雷龙整个没入苏伏体内,小天劫就此烟消云散,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
曼珠沙华滴溜溜翻滚着出了剑域的范围,并往宝欲魔宫的方向落了下去。
啸声未落,就听着一声悦耳剑鸣响彻,整个天地霎时间只剩下了这一道经久不衰的剑鸣,宛如至上的生命高歌。
剑鸣声中,曼珠沙华猛地腾起一道一模一样的虚影,并在下落的过程中凝实,到最后曼珠沙华好似真的变大了一样。而在变大以后,剑身那五彩的光就迸发开来,将整柄剑渲染得异常炫目,好像落下来的不是一柄剑,而是一道形状怪异的彩虹。
……
却说萧无极游刃有余地缠住两个大宗师,可见剑道境界对实力的提升非常明显。剑意通微表现在于随时可以凝聚剑意,灵气、空气、风甚至灰尘都能作为剑意的媒介,易天星和灰袍老人虽然做出了各种配合,却架不住萧无极那随手就能编织的剑意。
另外一边,徐明真就要吃力多了。
正如丰音所说,她为了收伏鬼刹,与他定下了一个誓约。只要鬼刹能够受住丰音的诱惑,就可以一直当宝欲魔宫的主人,当然也可以随意支配她。
她受宝欲魔宫的誓约所限,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只有一半。
而鬼刹也果然做到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太行剑派的人如此隐忍,甘愿在绝龙谷下受两年苦痛,好让云修取得他的信任。
……
丰音取回力量,当然要感谢云修。
前次在徐明真手中吃的亏,她还要加倍讨还呢。
二者一个有宝欲魔宫,随心所欲变化任何想要的神通或是器具;一个则掌握剑道雷音,出招每每在动念之前。一时只见人、剑、器、光影等相互交汇碰撞,产生了无数激烈的火花,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要说真界大宗师排名,徐明真当之无愧站在首位。
丰音彻底认识到了徐明真的可怕,不由打起了退堂鼓,可又很不舍苏伏说的赌局。如果只是苏伏这个人倒也罢了,只要活着,以后总还有机会的;可加上上霄宝殿,这分量就不一样了。说不定,得了宝殿之后,她就可以凌驾于另两个原罪之上,取代文赢成为第一原罪。对于权力欲望分外强烈的她而言,这样的诱惑无异于在酒鬼面前摆上琼浆玉露,纵是死也要喝上一口的。
正想间,徐明真突然抽身而退,丰音自然惊讶,又想到修士的灵气并非无穷无尽,不由就是一喜:“啊呀呀,剑圣大人也有技穷的时候呀,那人家就不客气囖。”
她正要乘胜追击,心里的某根弦却忽然一颤,不由自主抬头看去,天空落下来一柄像彩虹的巨剑。
“这是……什么?”她感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魅力,像前次分身被苏伏所杀一样,俏脸不由升起一抹潮|红。
她跌坐在王座上,美目迷离,然后她看到了苏伏站在最高的地方,冲自己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剑十一,红尘。”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黄昏落幕(上)
“剑十一,红尘。”
随着巨剑落下来,五彩的光迸发出难以描摹的波澜壮丽,如日颠夜倒、山河悬空、洪流逆退……天翻地覆间,宝欲魔宫像纸糊的一样碎成了齑粉,庞大的位业之力从剑身中透露出来,所有的“亡魂”包括鬼刹在内,纷纷化成清流。
鬼刹脸上带着解脱,目光穿透所有乱象,落在苏伏身上,微微一笑:“我死了,你们的苦难才刚刚开始。”语毕便消散于天地间。
巨剑穿透魔宫,猛然扎落在大地,五彩的光从剑身褪下,自裂痕渗入,大地像受不住力,鼓起一条条树根般的包,并在向外蔓延的过程中剧烈颤动,仿佛随时会爆裂开来。
终于,这些树根不可抑制地爆发了,爆发出五彩的光,宛如拉上了一重重五彩的帘幕般冲天而起。
五彩的光冲入黑灰的气雾中,像被抹除净化一样,所过之处,天空顿时碧蓝如洗。
……
不知过去多久,天地重新寂静下来,魔宫不见了,方圆百里的大地平滑如镜,更重要的是,天亮了。
天亮了,久违的耀阳洒下暖光,照在人的脸庞,直透心间,生出暖暖的感动;铺盖在大地上,像渡了一层金装,给本已死去的黄昏道场带来了别致的生机。
曼珠沙华逐渐变回原状,落到苏伏手中,他从空中落下来,降到与丰音齐平的高度:“你输了,履行赌约吧。”
此刻丰音从外表看一如往常,除了那张脸以外好像都没什么残损。但其实内里已然被摧毁一空,宝欲魔宫是她的根本,魔宫一毁,她的根本也被毁了,没有挽回的可能。
她的脸上并没有难过或者愤怒,反而带着一丝妩媚。只是脸色异常的苍白,宛然透明,看起来就像从小顽疾缠身的大家闺秀……她俏皮地一笑,朝着苏伏勾了勾手指头:“人家现在好虚弱,动不了啦,你过来我告诉你。”
“就这样说吧。”苏伏淡淡说。
“不,”她轻轻眨了眨美眸,“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苏伏蹙眉,还是走到了她身前:“可以说了。”
“再过来一点!”丰音不满地噘嘴,“人家都快要死了,还怕人家吃了你不成。”
苏伏无奈,又向她走了两步。
丰音这才喜笑颜开,双手顺势就揽住了他的后颈,美眸如丝:“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答案。”
见苏伏皱眉不悦,她顿时泫然欲泣:“臭苏伏,人家就快死了,你都不怜惜人家。”
说完便小声抽泣起来,眼泪说来就来。
苏伏感到十分无奈,本来他就不擅长应付女人,尤其是这类魔女最叫他头疼。他冷着脸:“最后一个要求?”
丰音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可怜兮兮地说:“我还有好多事想做。说不是,你会不会打人家?”
眼见苏伏目光一寒,就要辣手摧花,她连忙道:“好嘛好嘛,最后一个就最后一个,真是小气的男人。”
苏伏摇了摇头,俯身下去,准备在她额上轻点,便算了事。
谁知丰音忽然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这个吻很短暂,苏伏才感受到薄薄的冰凉的触感时,唇便已分了开来。
丰音贴着苏伏的脸,在他耳畔轻轻地说:“愿我来世得享轮回果报,在静好岁月,安然于彼岸的一朵花,只对你倾心微笑。”
语毕又说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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