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阳的神色非常凝重,从方才短短的交锋他就知道,失去了鲁惇的协助,想杀死李长风非常困难。甚至很可能死在对方手上。但又不能不杀,若是让朝夕月知道南宫雨篡改密令,两人都要死。
他的心里有一层无奈的苦意,有些懊悔没有阻止自家儿子的愚蠢行径。他现在忽然醒悟过来,不管朝夕月的突然“变心”会有什么后果,风越一脉只要坐山观虎斗就好,根本不至于落到这等地步。
这也算自食恶果。
他知道这一场恶战不可避免,当即张开双手。其体内磅礴的灵气骤然从他背后喷涌而出,形成了墨黑的骷髅幻影。
随后猛然膨胀成了数丈高的巨大骷髅。
这巨大骷髅的骨色是墨黑的,没有一丝杂质的墨黑。这是南玉阳所有修为的凝化,所以它并非像普通弟子那样从虚无中幻化,而是真实的物相。
什么是真实,就是看得见摸得着。
还没完,那骷髅张开双手,把南玉阳像情人一样怀抱其中。南玉阳的身体当即消失不见,彻底融入了骷髅当中。
他把自己变成了骷髅,墨玉一样的骷髅。尽管在夜色之中,都非常的夺目。
骷髅向着李长风所在的位置伸出了手。幽光凝聚,在他的骷髅臂上形成了一柄墨色小刀。
在他手里握着,看起来很小。其实握在常人手中,就是一柄大砍刀。
墨色小刀脱手而出,撕裂了如水一样暗沉的夜空,如同在死水中注入一股强大的生机,虚空中的灵气骤然沸腾起来。
那些灵气疯狂地聚涌向小刀。
这位风越一脉的现任首座,使用的竟然是真界极其罕见的飞刀术。
这还不止。
南玉阳的飞刀可不止一柄,他以毕生修为凝聚了骷髅,又将己身化为飞刀,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就在第一柄飞刀被周遭灵气灌注猛的一顿,开始惊人加速时。黑光乍起,锋芒冲破云霄,在他身前赫然排列了十二柄飞刀。
所有的飞刀都被疯狂注入灵气,几乎同一时间开始加速。
十二柄飞刀以惊人的速度冲击空气,形成了十二圈冲击波一般的气旋。却又被南玉阳身前那被数度狂暴聚涌而来的灵气撕裂开来的虚空裂缝吞没。
在他人眼中,这十二柄飞刀都是同时激发出来的。
被虚空裂缝吞噬的气旋在裂缝里发出剧烈的气爆声,裂缝猛地撑开一瞬,如同一只巨兽张开的大嘴一样恐怖。
南玉阳无声的笑了起来,招式完成了,他的对手仍然无动于衷。方圆数百丈的灵气被抽取一空,对方纵然能展开“百鬼夜行”,也将消耗自己体内的灵气。
如此一来,等同自寻死路。若是不展开“百鬼夜行”,他认为李长风必死无疑。
没有人可以小看他的飞刀。
但下一瞬,隐在飞刀里的他脸色却是骤然一变。因为被自己锁定了的李长风突然消失了。也不能说是消失,就是简简单单地化为一团惨白的雾气往地下渗了进去。
飞刀还是落了下去,因为它不像飞剑那样可以灵活控制。南玉阳不是剑修,在御剑术上的造诣甚至不如剑斋一个外门弟子。
飞刀里的灵气在碰触实物的一瞬间爆发出来。“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大片连绵在一块的院子霎时化为齑粉,大地猛然向下坍陷出一个方圆数十丈的深坑。
这是最纯粹的力量显现,这是宗师的全力一击。
南玉阳从深坑飞了出来,落在墨玉骷髅前,警惕地盯着周遭。他绝不相信李长风会逃走,他知道这一击未必能伤到他,却没想到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摸到。
突然,他的呼吸停顿了。
在他的灵识之中,方圆百丈的地面沸腾了起来。
并非是灵气狂暴时的那种沸腾,而是肉眼可见的,真正的沸腾。无数的尘土如同一大锅煮沸的热油,从地面向上飞扬起来。
深坑的核心位置,突然发出一声古怪的闷响。就见一道蜘蛛网般的裂纹向四面八方扩散。
南玉阳惊恐地往高空飞跃而去,从蜘蛛网的核心位置,轰然伸出数百只古怪的触手,缠住了那墨玉一般的骷髅,猛地往下拉拽。
数丈高的墨玉骷髅被拽入地底,南玉阳的脸色霎时苍白如纸,一丝灰白从他的鬓角处开始向头顶蔓延,皱纹丛生,竟像被剥夺了全部寿元一样而变得老态龙钟。
李长风并不单单只是毁了他的墨玉骷髅,而是如同撕裂他的身体一样,强行将他与墨玉骷髅的联系扯断,直接伤及他的本源。
就好比苏伏的星域。直接击碎,至多是短时间内无法显现。但如果将星域的本源,也就是百零八窍穴击碎,那将是无可复原的创伤。
深坑再次炸裂开来,无数的惨白色烟雾从地底涌现,内中隐现各色鬼怪,“呜呜咽咽”的向南玉阳冲了过去。
“李长风,不要杀我,我可以帮你对付朝夕月!”南玉阳发出一声哀求。
但他的动作却没有半分停顿。他的身体翻转过来,在空中倒立。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支伞,绿色的伞。
体内剩余的所有灵气,毫不吝惜地注入其中。绿伞顿时爆出一蓬刺目的绿光,从一条条伞架里垂下来一条条藤蔓一般的绿色瀑布。
瀑布的尽头疯狂生长出枝叶,眨眼形成了一大蓬的树冠,如同盾牌一样挡在了百鬼面前。
才做完这一动作,百鬼就已然冲至。
南玉阳面对着地面,却被更强大的力量往高空顶去。
那些藤蔓疯狂地缠绕百鬼,却被更强大的力量分解成了惨白烟雾的一份子。树冠如同被无数白蚁啃食,终于连同绿色瀑布都开始碎裂,裂纹蔓延至绿伞,这件祭炼三十七层的法器绿藤伞,在一声镜碎般的响声中,崩碎为无数细砂般的碎片。
“风越一脉愿意俯首,从此听长风一脉号令,绕我一命!”南玉阳喷出一大口心血,他血气的翻涌,嘶哑地喊出了声。
复又牵动伤势,再一次的吐出血沫。
惨白的烟雾在南玉阳绝望时,终于还是停了下来。李长风从烟雾的最前方显现,淡淡说道:“若不是看在风越师伯曾经指点过我的份上,今日你必死无疑。”
……
南玉阳最终还是活了下来。经过简单的疗伤,他的本源道基总算稳定住没有彻底崩溃。虽然没有保住了性命,但修为大减是不可避免的。
南宫雨失去了身体,虽然以大门阀的手段,夺舍还魂很容易,但失去的修为却很难弥补。在玄真境这关头失去身体,真是比死还难受。如果是破了长生关,道体与无漏法体融合为一体,纵然身体毁灭,真形保留,可以很快恢复修为。
亡城里一个简陋的小屋子里,南玉阳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捧着南宫雨的阴神坐在一张椅子上。
通过他们的讲解,苏伏与李长风都知道了门内的变化,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定有理由。”李长风冷着脸,“师尊绝不会无缘故如此,我看和雨凌菲脱不了干系!”
苏伏点点头,他却是没能从南宫雨的口中问出什么更新鲜的来。
“师兄,借一步说话。”
李长风冷冷瞥了一眼南玉阳,便向门外走去。
苏伏跟出来,不解道:“师兄为何要留着南玉阳的性命。”
“北邙宗现在正面临生死存亡,我们不能再减少人手了。”李长风淡淡道。
“生死存亡?”苏伏有点惊讶。在太渊城李长风便是如此说词,原先还当他是为了说服自己回去的借口。
“具体的,还是等面见了师尊,让她给你详细解答罢。”李长风这时才显露出疲惫的神色。方才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单单躲飞刀就费了他两成力,绝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容易。
苏伏想了想,又道:“师兄怎么坐视师尊染上彩幻迷烟?”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李长风霍然瞪他,“整整十六年,你以为师尊是怎样过来的?”
“但至少,我让北邙宗存续下来了。”苏伏皱眉。
“可是你想过这是我们想要的吗?”李长风冷冷说道,“这只是你一个人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苏伏无法反驳,他摇了摇头:“我会尽力弥补,但我不认为我错了。”
他转身走向旁边临时找的屋子:“我只是做了我认为该做的事。有的时候,形势并不容人选择,也没有对错之分。倘若可以重来,我仍然会选择这条路。师兄要是怨我,就杀了我罢,我不会反抗。”
李长风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苏伏表现出来的,正是人性。它有想象不到的好,也有想象不到的恶,根本不存在对或错。好人与坏人的区别,就在于你做了某些人认为错的事,就成了恶人,反之就是好人。
仅此罢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周天星辰,冰肌雪骨(上)
三山岛。
今日晨光特别明媚,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太行山,剑坪。
“诸位止步,不用再送了。”苏伏笑着说,“太行山的热情好客寡人是感受到了,也欢迎诸位来妖神宫游玩,寡人定当扫榻相迎。”
“妖……妖帝大人取了指环,就会直接离去么?”晁雪松半个身子躲在晁补之后边,有些腼腆地开口。
“雪松!”衡阳真人轻轻瞪了他一眼,随后笑道:“妖帝不要在意,这孩子很少看到外人。”
苏伏微微一笑:“不一定会直接走,若是海兽很难对付,我们三人说不得还要叨扰几日,修养修养伤势。”
“嗯,嗯。”晁雪松想起了昨晚的事,不由偷偷望了苏瞳一眼。
苏瞳已然恢复常态,笑嘻嘻地与晁景仁道别:“有空来妖神宫玩耍,我给你介绍小白还有三夏,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一定!”晁景仁重重点头。随后犹豫了下,从怀中取出一枚圆形雪色玉石,上面用刻刀雕着一个非常美丽的姑娘,居然就是苏瞳的模样。
“送给你!”他经过昨日的事,变得愈来愈沉稳。没有扭捏作态,直接就递了过去。
叶璇玑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勾勒,拉了拉苏伏,后者顿时会意,便向衡阳真人道:“诸位留步。瞳瞳,你与景仁说完了话,再赶上来。”
衡阳真人等人顿时相视一笑,在两人化剑光而去后,便也走了。
晁补之心里感激苏伏,便要将晁雪松拉走。晁雪松挣扎了两下,脸红红的,想了片刻,还是任由晁补之拉着离开了。
苏瞳接过来宝玉。只见这雕工并不是很精美,只是勉强把她的面貌雕刻下来,有些呆板,没有神韵,却倾注了全部的心意。
情意不一定要接受,但心意,一定不能随意辜负。
苏瞳嫣然一笑:“谢谢,我很喜欢。但我来时没有准备什么礼物,下回再补上可以吗?”
“不用!”晁景仁摇了摇头,因为她的笑容是真心的,这比任何礼物都要珍贵,“你的笑容就是最大的礼物,谢谢你!”
说完,他就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转身:“瞳瞳,我知道我现在还配不上你。但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妖帝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以让你依靠,让你心动。如果你现在没有喜欢的人,请等我一等,我一定会去找你,在我名动天下那一天!”
……
神州,太乙圣地。
不可知之地瑶池,到处都氤氲着祥和的白云,下方是仙鹤在翱翔。仙园栽种了一棵棵生机勃勃的绿树,热情沸腾的溪流,奇花异草,芬芳扑鼻。
杜挽倾行走在一座虹桥上。
“挽倾师兄。”
桥的另一端忽然出现一个人,看着十六七岁的模样,非常的秀丽貌美。但令人印象深刻的却是她的眼睛。充满一种惯常出现在老学究眼中的睿智,还有一种静逸宁定的气质,与圣地的仙园很好的融合在一起,看起来很舒服。
更令人惊讶的是,她小小的年纪,眉宇间的书卷气,却比苏瞳都要浓郁得多。
她的脸上还有着很不自然的白皙,非常淡薄,要很仔细观察才能看出来。不过,在看到杜挽倾的时候,俏脸上就自然绯红起来,倒冲淡了这一份病态。
杜挽倾见到她非常欢喜,疾步迎过去:“小楼,你身体不好就别乱跑。万一感染个风寒什么的,明清师伯又要数落我了呀。”
“人家哪有那么虚弱啊。”这姑娘很自然地拉住杜挽倾的手,如同百灵鸟一样说个不停,“都已经是抱虚境的修士哩,你们不用再把人家当做瓷器一样保护啦。一定是林青师兄又向师兄告人家的状了是不是,真是的,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了。前段时间叶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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