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衍神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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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衍神术- 第6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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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出玉印,只见黑气消去一个角,冰冷一笑,只怕已有果报落在法台、法华两宗弟子身上,想此他心中略微畅快。

    收起玉印,便开始打坐。

    没有很久,恢复一些气力便起身,剑光裹了他,仍向无尽海方向而去。

    他将剑光压得很低,这不是为了躲避和尚,愈是高空处,冰云愈是浓厚且凌冽。在此时刻,他无法浪费一点一滴的精神去激发灵气护体,因为那点气力,可能成为剥夺他生机的最后一根稻草。

    低空处,稍微好受一些,凝神也更容易一些。

    左右四方,数千里范围,皆是一片绵延的雪山。依稀记得雪山后,有个小山村,那是他踏上蜃楼群岛遇到的第一个村落,只要越过这片雪山,其后数千里,都是平坦的野地,以御剑之速,应可逃过和尚们围追堵截。

    飞了一会,尽管低空,前方却有一大片冰云,阻住了去路。

    不得已下,只得再将飞剑压落,冰刀般的寒风,凌冽地刮过暗红的衣袍,却好像直接割过体肤一般,妖体也不由生疼起来。

    尽管凝了一百零八天元真罡,已然脱胎换骨,没有灵力护体,还是抵受不住极西之地的冰寒。

    穿过浓浓的冰云,视线重又清明,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与冰云接壤的雪山。上面落着一株株雪松,大半枝叶被落雪覆盖,将它染成了银色。

    雪松绵延数十里地,密密簇簇地分布着。寒风凌冽难止,这些雪松的枝干,却仍然笔挺有力,顽强地与酷寒斗争。

    苏伏微微分神,眼前突地模糊起来。心神猛然提起,按落飞剑,凝神倾听周遭动静。

    四周静悄悄的,连风声也不知何时止了。

    少顷双目恢复,只见头顶冰云不知何时变幻了性质,令他灵台频发警兆。心头微冷,剑印挥斩一片剑气,没入冰云之中,却连一丝波澜也未激起,宛若石沉大海,再无声息。

    本识探去,也像似陷入泥石流,非但无法明辨其质,几乎难以自拔,心神像似要被吸入到不可知之地,费了好大劲才收回本识。

    不止眼前如此,左右但凡目力所及之冰云,尽变幻了性质。除此雪松林,竟再无前路可走。虽有退路,可后方却是法华宗,如何能退?

    “好大阵仗!”眼见法华如此大张旗鼓,苏伏不禁冷笑一声,向着雪松林里淡淡喝道:“藏头露尾之辈,还不出来?”

    雪松林间,转出数百个和尚,在苏伏的前方分布着,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而后,雪花从天而降。如泥海般的冰云,凝结了少许的冰花,开始往下落,一点点一滴滴,好似它的眼泪,悲嚎的寒风,好似它的哭声,也不知为谁送葬。

    苏伏的脸色就好似冰花一般苍白,双目寡淡,如一泓淡水,清澈又安静,另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嘲弄。他用力撕扯,将身上血衣扯下,从容地披了件月白长衫。

    新月如故,不知悲喜何来。

    此时心绪安宁,躯体略显透明,好似要与这银白世界融为一体。

    “花落枝未残,微雨洗清秋,一切都很好……”望着雪花漂落,苏伏重又沉入前番未尽的体悟里。

    顿悟、灵光一现、福至心灵等,皆是修士不可多得的机遇。时光虽然短暂,他这一路走来,却见了太多太多。

    “你已犯不容恕之罪,若就此随吾等回去,自禁苦海百载,可容你活命。”

    群中分开一个大胡子禅师,约莫明达菩萨境界,手中挈着一柄与密道之中那个守卫一般无二的锡杖,共有六个圆环,随着他动而动,发出叮叮铛铛的脆响。

    并不悦耳,却清脆的音声,传得很远很远。

    “人这一生,总有愚蠢的时候。”苏伏的声音,虚无缥缈,就好像从九重天上落下来,传得很远很远,“若总是做一些聪明的事,岂不是很无趣?先生走过多少山水,才领悟这道理。所以他选择死,而让我活下去。因为我,总是喜欢做些聪明的事……”

    “你们是杀人的人……”他的双目突然变得锐利,“我也是……”

    音声未落,原地却失去了他身影,止留一道深深的脚印。

    大胡子禅师旁边有个铁塔似的罗汉,不知何时附了天眼通的他,斜跨两步,利用他那高壮的躯体来挡。

    一声轻笑,苏伏突进的同时,探手入虚空,握住曼珠沙华的剑柄,呛锒一声清越的鸣啸,人未见,只见寒芒,鲜血顿时喷洒长空。

    这罗汉分成了两个,像似讯号般,大胡子禅师怒目一瞪,法体运力,锡杖携裹风雷之势重重地砸下。

    曼珠沙华横在头顶,铛地一声重击,苏伏借此向后滑行,途中右手持剑,与左手剑印交互舞动,沿途又有三个和尚倒在血泊中。

    苏伏的速度快如鬼魅,场中禅师,害怕伤害同门而束手束脚。

    身形未止,侧边突有一道“卍”打将过来,依稀听见九字真言。

    苏伏侧向挥出一剑,卷动几片雪花,宛若月华碎片,嗤嗤地将那和尚脑颅洞穿。身形一起一落,便落在冲来的和尚群中。

    曼珠沙华左刺右挑,动则有剑气如影随行,将击来的佛力撕碎,左手剑印随意挥洒,总有剑光在不经意的角度,将人斩成两半。

    一时如入无人之境,所有和尚都没有他的一合之敌,一个晃眼的功夫,便有数十个和尚倒在雪地里,热烫的鲜血与融化的雪水汇聚成河。

    “拦住他!”

    大胡子禅师又惊又怒,眼见苏伏破开包围圈,宛如猎豹般窜入雪松林,所有试图拦他的人,往往眼睛一花,就莫名其妙地横尸在地。

    “哼!”

    其右脚重重踏地,方圆数百丈内,突地发出一阵地动山摇,无匹巨力,莫可名状地将苏伏探出体外的本识震碎。

    但有本识,便是剑域。本识被震碎,不止剑域粉碎,苏伏面如金纸,哇地吐出一口心头血,金色的血液,滚烫如火,将雪地融出一个大坑。

    “想跑?”大胡子禅师冷笑一声,跟着踏出一步,身形穿梭了虚空限制,斗然来到仍自站立不稳的苏伏身后,锡杖作了劈山状,眼见要砸中苏伏。

    苏伏难看的脸,却闪过一抹诡笑,身形突地诡异撞入大胡子禅师怀中,嗤的一声闷响,曼珠沙华洞穿了他的心脉,搅动几下,鲜血自伤口出炸出来,喷得他满脸都是。

    “下辈子投个好胎!”

    冷漠地撇下这句话,身形闪了几闪,便已甩开残余的和尚。

    跑出数里,脚下一软,竟不住地往前翻滚,前面正有个坡,直直地翻到坡底,又忍不住吐了口血,本识遭此重击,已是强弩之末。为突这重围,他付出的代价委实太大太大了。

    强忍着钻心的剧痛,硬生生将本识再度探出,追兵很快来到,他无法停留半刻,强撑着起身,复又往前疾奔。

    然而没有数里,前方松林复又涌出数百个和尚。此次无任何聒噪,领头禅师面无表情地率先杀上来。

    苏伏的眼前一片血红,他拄剑而立,如风轻吟:“今夜剑光,分外明亮,诸位以为是也不是。”

    语声方落,红河乍起,与当头击来的禅师撞在一处,僵持数息,后者惨叫都未发,便化作了齑粉。红河宛如雪漫千山,以苏伏为锋矢,又如苍龙出水,沿途所过,数百个和尚与数百棵雪松尽都化为齑粉,偏偏不伤一片雪花。数百个罗汉,其中甚有二个禅师,便如此折在红河下。

    红河乍然消失,苏伏自空摔落,向前滚着去,撞在数十丈外的一棵雪松上。识海、道体、法体内外的每一处,都在不断地发出咆哮,每一个细微处,都在传递着一份无与伦比的痛楚,枝干上沉甸甸的雪砸落在他身上,差点令他痛晕过去。

    凭着坚韧意志,他站了起来,勉强辨认了方向,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

    没有多远,他又顿在原地。前方等待他的,仍是和尚,一个和尚。一个他,便胜过千军万马。

    他的名字唤作法慧,他是个举着屠刀的和尚。



第九百九十五章:如血残阳,残阳如雪(下)

    “玄帝大驾法华城,有失远迎,到今日方才得见真面目,好手段。”法慧的声音很轻,却在讥讽苏伏藏头露尾,有**份。

    苏伏没有说话,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法慧更是在音声落下时,袖袍便鼓荡着击来,一缕飘忽的劲风,自他袖中激射而出。

    来势如烈火!

    苏伏已是强弩之末,本识蜷缩在识海里,半点也无法调用。没有本识,以一双肉眼,如何分辨法慧这一击,究竟是力、法、灵哪个层面,无法分辨,又如何对症下药地反击。

    “嘭!”

    法体重若千钧,无法避开,生受这一击,身形顿时飞退,撞断了十几棵雪松才倚着一棵强壮雪松止住退势。

    气血翻涌,忍不住吐出数口血来,落在身前雪地上,蒸腾着冒出雾气,融化了一大片水渍,意识几度昏迷。

    他靠在雪松上,一动也不动。

    法慧缓缓举步过来,一步,两步,三步……脚步声平稳有力,没有半点犹豫。

    昏昏沉沉中,苏伏不知何时抬起了头,雪花落在他的脸上,一点一点的冰花,挠得他有些痒;一点一点的冰花,直寒到了他心底;一点一点的冰花,化作万古难化的寒冰,把他冻结了。

    热血也难化开的寒意,在胸腔炸裂,疼痛,似乎不那么剧烈了。

    “嗯?”怎么雪花,飘得慢了。

    火辣辣的感觉又回来了,只因雪花,落得愈来愈缓,愈来愈慢,好似时光凝固一般。

    “万物皆可逆,惟有时光不能移……”

    低声的喃喃,他睁开眼,望着法慧,轻声地说:“你看见了么,雪飘得慢了。”

    “不慢,至少比你逃得快多了。”法慧抬手一击,不重,他很自信,足以击溃他心防理智。

    劲风如奔雷,尖锐无匹的音声,响在苏伏耳边。

    可在他的眼中,劲风竟如龟速在爬,一点一点地挪过来,苏伏嘲笑似地牵动嘴角,待它击中自己,早已到紫城了。

    可现在还不能逃,因为好像忘记了什么。

    落下了什么?并不是,只是忘记了一些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他又抬起头来,望着头顶上冰云,顺着雪花飘落,视线跟随,雪花落在树梢上,落在雪地里。突然,一滩奇异的水渍映入眼帘。

    那是被他的血融化的雪,丝丝的金色水液,渗入他脚边的一棵雪松树根里。雪松似乎在汲取着水渍。

    “簌簌——”耳边传来树枝的声音,循声去望,只见枝梢上,缓缓地盛开一朵花。那是何等的美丽呵!每个亲眼望见的人,想必都会心生感动。

    这朵花,是因为他的血盛开的。

    “是谁,赋予了你,如此美丽。”

    苏伏淡淡的一笑,他想起来了。本不该忘记的,他可能为许多人做过一些事,有些死了,有些活着,有些可能想要背叛他,有些已经遗忘了。

    “某不曾为先生做过什么,先生却为某而死了……”

    他踏出了一步,便是这一步,困扰了他许久的疑问突然消融:“生命在于生生不息,先生用他命换某之命,长生亦为生生不息。生,生不息……”

    便是这一步,道体与法体之间最后一重隔膜,完全消失了,二者全然融合为一。稀落凌乱的识海,被一股莫名力量重新规整,支离破碎的本识,重又凝聚,并且规模愈来愈庞大。

    苏伏踏出一步,本识,不,灵识如潮水般漫涌而出,红河紧随其后。法慧击来的劲风宛如暴风雨之中的小舟,眨眼被击成碎末。

    “你……”

    法慧微惊,却不慌,佛力弥漫间,只见雪地有降魔柱破土而出,将红河与苏伏,尽都圈禁在里头。

    红河狂澜之势稍敛,法慧定神道:“你还不是长生,已杀我门弟子无数。如今破境,只怕更为邪恶。今日说甚也不教逃了你去,否则必定为祸世间……”

    六个大大的“卍”字,轰地击中红河,使之整个翻腾起来。

    法慧的修为,比之那些寻常禅师,要强上许多,止这一手降魔柱,便已做到随心所欲的地步。

    红河剧烈翻涌,苏伏也随之摇来晃去,他的神情没有变化。剑印微动,冰云之下,腾地升起一抹如血残阳。

    残阳的光照在雪地里,方圆数百丈,便好似红霞落了凡尘,铺盖在大地上,又好似雪地铺上了一层橘红的毯子;残阳的光照在雪松上,银白顿时转作了橘红,与大地相辉映,美得人心醉;残阳的光,附在冰云上,附在片片飘落的雪花里,随之无声落地,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血残阳,残阳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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