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地。
李芸芸临走前,向着苏伏三人所在方位偷偷抛了媚眼。
“哼,狐狸精。”岂能瞒过云溪,不由轻声骂道。此为正常反应,就像每个孩子皆有着捍卫自己心爱之物的本能。
陈有为只做不闻,埋头向前,带着路。
愈往里走,苏伏手中招魂幡便握得愈紧,与云溪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慎重。
“吱——”
穿过诸多亭台楼苑,陈有为于一院门前停下,伸手推去,木门吱呀而开,他便侧身站着,伸手虚引:“仙长,此地便是昨夜事发地。”
第六章:幻术
院门洞开,竟见一片绿雾,苏伏顿感有异,目中闪着寒芒,手中招魂幡有微光,轻轻扫动,有阵风涌进,本来匍匐而出的绿雾便被吹开。
纪随风动作亦不慢,手中忽有一玉,法决捻动,有光顿时罩着众人。那绿雾复返,却半丝不能进。
待那绿雾渐渐散去,陈有为这才抹了抹额头虚汗,感激道:“多谢仙长救助,此妖物真真狡诈可恨,竟去而复返……仙长这是做甚?”
陈有为话未说完,苏伏却忽然把招魂幡架于陈有为颈上,淡淡说着:“幻术之为幻术,乃真假难辨,防不胜防,你之幻术虽有过人之处,然不懂如何演好一个成功商人,姿态未免太低了些。”
场间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脑,唯有纪随风亦是冷冷笑着说:“隔了十里便闻着你的臭味了,怎会不防备,今天你乖乖束手就擒便罢,不然便让你尝尝挫骨**的滋味。”
二位供奉渐渐有所明悟,望着陈有为的目光便有着惊疑。
云溪亦是反应过来,玉手在储物袋上一抹,手上便抓了一根玉簪子,轻轻一甩,簪子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疾射。
陈有为脸上带有骇然,被簪子洞穿,众人只感觉周遭场景顿时变了个模样,依旧是院门前,陈有为却化作了一根枯枝落在地上。
杜嵩二人又惊又怒,为簪子之威所惊,为妖物戏弄所怒。
那簪子滴溜溜地飞回,云溪嘻嘻笑着介绍:“它叫诛仙刺,是我师傅亲手替我炼制的,已祭炼三层禁制哦。”
修士所用之器皆称法器,乃解析了材质物性后,炼制成与法相合的器具。可于其内祭炼禁制,每层又细分十二重,三十六重为一个小周天,十二个小周天又为一个大周天,共三十六层。
法器祭炼三十六层,有移山填海之威,倘祭炼有三个大周天,成圆满之数,更是可成法宝,有着不可思议的威能。
然祭炼法器极难,普通修士直至老死,能祭炼成一件十层内的法器已是了不起的成就了,更多却是泯然众人,或于斗法中损坏。且有些材质物性并不足以承受太多禁制,故真界天才地宝价值连城。
苏伏并未放松警惕,幻术虽被破,仍有妖气残留,不得不小心。
忽然,那地上枯枝‘砰’地一声炸裂开来,苏伏想也未想,以幡作剑直刺而去。刺穿了炸裂引起的烟尘,眉头微微皱起,因着无有实质感。
不一会,烟尘散去,就见一张白纸凝空虚浮,上书:今夜子时定来做个了断,你家九命大爷留。
杜嵩怒而抓起白纸,撕了个干净,只觉胸中怒气充盈,要炸裂似的无处发泄。
纪随风冷冷笑着说:“子时,还怕你不来。那陈有为倘无事,便在此阁楼内吧,你二人去把他寻出来,我倒要看看那妖物还有甚本事。”
苏伏收了幡,眉头微皱,暗忖着:“方才簪子攻击,灵觉竟感应模糊,倘自己面对亦难应付,修士法器威力果是惊人。”
二位供奉小心翼翼地入内查探,果发现了晕迷中的陈有为,救醒后,却是一脸迷茫,说着:“你们是谁,缘何在我府中?”
巧在这时,两位夫人带了陈家女儿过来,此却非为幻境了,见着陈有为衣裳凌乱,发鬓披散,大惊着扑过来,那原配惊惶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芸芸亦是嘤嘤而泣,哭诉着:“老爷,您可千万不能有个好歹呀,不然人家该怎么办,呜呜!”
那陈家女儿一脸失魂落魄,像幽魂似的呆愣着表情。
二位供奉便把方才发生之事一一说了,心下却是惭愧,那妖物无论行走坐卧言行举止皆与常人无异,不想被这样耍弄。
苏伏却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陈家女儿身上,伸手扣着此女脉门。所谓久病成医,自小读书,医经也不曾少看。
少顷,却并无发现问题,皱眉说着“她的脉象平稳,体内机能亦是稳定,看来问题出在意识层面,怕是中了幻术,或被冲了魄。”
说到这里,苏伏又疑惑地转向孟游二人问着:“二位先生不是说,受害者皆否认自身受害么?欲要否认,自身必是清醒无疑,怎此女却是这副模样?”
杜嵩亦是搞不明白,只得猜测着:“晚辈亦是难以理解,或此女受了什么刺激罢。”
云溪嘿嘿一笑,自告奋勇道:“让我看看。”
这时,总算理清事情始末的陈有为和两位夫人团团围住自家闺女,陈有为眉头微皱,说着:“朝廷每年拨款给枢密院怕不只五十万两,可你们却连一只妖物亦捉不住,还让我家女儿受这份罪,要你们有何用?此事你们不必再管,我自有分寸。”
这话说得杜嵩和孟游差点拂袖而去,朝廷每年是拨下五十万两,可到他们手中不过两万两,两万两转成符钱不过二十枚,还得视符钱行价高低,有所浮动。而二十枚符钱只能买十颗辟谷丹。故他们供奉才需经常外出任务,有额外赏银和油水可得,否则哪能供应修炼所需?
纪随风冷然道:“朝廷事朝廷管,与你何干?再说我却不是朝廷的人,来你家已是给了两位供奉先生面子,倘无需相助,自是最好不过。”
说着便负手而去,懒得再与此等凡俗之人聒噪。
云溪紧随其后,她更是对此毫无兴趣,还不如逛街有趣呢。紧走几步,却发现苏伏仍停于原地,不由招呼着:“苏师弟不走么?”
苏伏却是眉头微微皱着,似不曾听到,少顷,就见他那若朗星的双目有亮光,有双指并拢,虚空划动,喃喃间依稀是:“乾、阳、遁,捆缚咒,太清转龙令。”
口诀方出,周遭灵气一阵急遽抖动,在云溪目瞪口呆的可爱表情下,一张“网”凭空而现,直直罩向那陈家女儿。
还未完,只见苏伏自招魂幡柄处抽出一把剑,随手一斩,那网便从中分开两半,然后缓缓还原成灵气散去。
这一番动作只在转瞬完成,还未走远的纪随风亦还未反应过来,停了脚步惊讶地凝眸。
陈有为和两位夫人更是呆怔了片刻,那陈家女儿双目本来无神,此时却突然微微转动,蛾眉微蹙,麻木的脸颊顿时生动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第七章:悟性
“发生了……什么事?”
陈家女儿有些疑惑,骤见周围许多人,不由暗暗羞怯,螓首微微低下。
张瑾惊喜地捂住嘴唇,眼眶红了。李芸芸面上似惊似喜,拉着她的手说着:“太好了,依依你没事了,都快担心死我了。”
“母亲……姨母……”
看着二位亲人表现,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道:“依依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张瑾亦是大家出身,很快压下情绪,柔声说着:“依依,快来谢过这位仙长恩公,多亏了他你才能平安无事。”
陈依依拿眼打量苏伏,见着对方道鬓方正,身量五尺四寸,月白道衣,剑眉星目,俊秀脸颊上淡淡微笑,仿佛天生有着一种叫人安心的暖意,让她心头微跳,又是羞怯。
却是不敢多看,只低低埋着螓首,盈盈拜下,檀口轻开:“多谢仙长恩公……”
“在下亦是恰逢其会,这灵感却得感谢云溪师姐。”苏伏摆手道,这话确实,倘不是云溪,他亦难想到此法。
陈有为亦是大喜,只是面上却不显,淡淡说着:“嗯,你还不错,你叫什么名字?可愿在我府内谋个差事,放心,给我办事绝不会亏待于你。”
其言中的高傲让苏伏微微皱眉,只回着:“陈先生好意心领,倘无它事,在下告辞。”说着便走向云溪两人,即便他平常行事受前世影响甚浓,此人这姿态仍是让他感到不快。
两供奉现下是完全为苏伏所折服,招呼亦不打,便跟在苏伏后面。
云溪倒转回来,得意地拍了拍苏伏的肩膀,对着他挤挤眼,眉眼都笑成了月牙形,说着:“师弟啊,不想你这样深藏不露,快老实交代你怎么就偷了师的。”
苏伏八年间炼体不缀,云溪的力道打在身上犹如瘙痒,此事亦无需隐瞒,便详细解说着:“昨天观看师姐施法,已是心有所悟,又于昨夜与二位畅谈,渐渐印证我心中所思,然所掌亦不过三字真言,与贵宗八字真言相差何止一筹。”
《太清转龙令》真界极有名气之术法。修至最高境界,八字真言齐出,威能极大,且不同真言组合,亦有不同效用,玉清宗内门弟子可授。
纪随风两人心气皆不小,这种偷师亦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对苏伏却更为看重。只观过一二遍,和一些心得,便能还原法术,且威能相当,真是可怖可畏。
二人自是想不到,苏伏神魂有着特殊性,前世今生加起已四十载有余,所诞之灵觉可记忆云溪灵气运转之秘,且不断推衍演化才能实现还原。其悟性更是上上等,有此结果并不稀奇。
不过,修为差距太大的话,亦是无法做到的。
云溪便恍然说着:“如此说来,师弟便是先用捆缚咒,当做盾牌一般附于陈依依身上,再用剑斩破,这幻术自是跟着破裂,此一来,既破了幻术,更是不虞伤了陈家那美妞儿,师弟果然聪明,快赶上师姐我了。”心头很是佩服,却还自夸两句,性格使然罢了。
纪随风‘哈哈’一笑,毫不留情地拆穿:“要不是苏道友,凭师妹你自己怕是想不出来这样妙招罢。”
面上虽笑着,心内却震动不已,不但是悟性,苏伏那一剑,对己身气力控制已达到一个精湛的境界,且只用普通长剑便可破开幻术,更是闻所未闻。自己虽还未曾开始凝窍,亦知凝窍前,自己绝达不到这样境界,对苏伏却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师兄你才是笨蛋……”云溪追打上去,两人嘻嘻哈哈闹了起来。
陈有为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背影,却是不复方才凌人姿态。
一行人出了陈府,走在人来人往的留观街,杜嵩边走边问着:“前辈真不打算管了?”
云溪嘿嘿一笑,语气有些冷然,不复方才嬉闹模样,说着:“那妖物既向我们下了战书,我和师兄岂会怕了它?晚上自是要来会会它,你二人若是怕了可以不来。”
纪随风表情淡淡,没说话却是默认了。以他性格,怎会做半途而废之事,这事既然开了头,自是要有个结尾才行。
孟游眼珠子乱转,突结结巴巴问着:“那苏……苏前辈意下如何?”
两位供奉算是知道了,这苏伏最好相处,亦对他们散修没甚成见,有了危险,跟紧他才最有保障。纪随风和云溪二人虽对散修亦无成见,却无法做到苏伏这样,散修和凡人都一样对待。
苏伏对二人心中算盘很能理解,便劝解道:“前辈实在不敢当,二位先生其实大可不必冒险,那妖物为我所伤,已是结下因果,我自是要去做个了结,更是不能把这事推至纪随师兄和云师姐头上。”
这话亦是不假,然最重要的原因是,那妖族既诞了灵智,便有灵魄可取,此物正是他所需。
两位供奉不约而同摇首,难得态度认真说着:“既属分内之事,怎能自己躲在后面让三位前辈去冒险。”此话有几分真心却不得而知。
既然都有了决定,一行人便错开这个话题,云溪似想起什么,便问道:“方才那陈依依的元阴似乎未失,这其中莫非还有玄机?”
这一提,众人皆是想起,那妖物兴致突变,或只为报复却可按捺着色心?
纪随风摆摆手,淡淡道:“未见着那妖物前,一切猜测皆是无用功,还是先找个地方喝酒,苏道友意下如何?”
苏伏点头:“固所愿,不敢请。”
出来时已是辰时,这会已接近午时,本意是随便找个酒楼,却被那县令王知崖撞见,便被请了去本县最大酒楼。
想来那王知崖亦是早早埋伏了吧,否则怎会如此碰巧,二位供奉心照不宣。
青州是这样,真界亦如是,拳头大便有礼遇,力量强便可得到别人尊敬,此乃亘古不变的真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