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榜之人便是你么?”
来人很快来到大门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端量片刻后,皱眉冷道:“别又是骗取一点赏金的江湖术士,不若先请大师说说治人之道。”
苏元朗虎脸一沉,沉沉冷喝道:“谷玉,怎敢对大师无礼,还不快快退下去!”
来人正是苏元朗亲子,苏伏亲父苏谷玉,他不敢忤逆父亲,只得无奈说道:“爹,咱们被骗了那么多次,也该长一点教训了。否则如此下去,莫说救不了那个目中无人的臭小子,怕还将家财散尽,那时岂不更为艰难。单单为那臭小子,如何值当?”
苏元朗虎目一瞪,举手来狠狠一敲他头:“混账东西,哪怕散尽家财亦不能治好,就不治了么?我苏元朗的孙儿不能享尽荣华富贵,难道还不能比过一个普通人?”
他的手很重,苏谷玉抱头痛叫一声,退了两步去,不敢反驳了。只是他的脸上仍旧有些怨气,当然不是不心疼苏伏,只是对这些骗人的江湖术士深恶痛觉,恨不得将其扒筋抽骨,以此泄令他从怀满希望到失望的痛苦。
“还不服么?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苏元朗见苏谷玉还不服,他虎目满是凶光煞气,作势就要再打,那大和尚蓦地口出经文,说来也奇妙,听了他念的经文以后,暴戾的心绪渐渐就平复了。苏元朗缓缓收了手,气未全消,冷哼一声:“孽子,日后我孙儿之事,你一盖不许插手,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苏谷玉闻此,不由暗自咕哝:您孙儿亦是我儿子,怎么不能插手?再说插手为何要打断我的脚?
大和尚‘呵呵’一笑,说道:“苏施主,令郎乃是性情中人,你也就不要怪他了。适才令郎所言,想必施主心中亦有疑虑,也罢,贫僧便道一番自己见解,施主听听便罢了!”
苏元朗怔了一怔,遂笑道:“大师说哪里话,我怎会怀疑大师,就方才一段经文念诵,我便感觉舒坦多了,如此玄妙必是仙道高人无疑!”
大和尚轻轻一笑,却说道:“施主请随贫僧来!”
他语罢,便往庭院里去。
苏元朗与苏谷玉对视一眼,尽皆摸不着头脑,便跟了他入去。
这庭院尽头处便是正堂,正堂门口种了一棵铁槐树,常年不朽,寓意乃象征苏府永垂不朽。
大和尚来到铁槐树下,轻声说道:“适才令郎问贫僧治人之道。实则治人有许多说法,医病治人,驭下治人。现贫僧便说说医病治人,若是寻常病痛,便是一两副药石便可病除,然则有些病痛,却非要神通不可。”
“吾佛门便专修渡人神通,施主请看!”
大和尚语罢轻轻的捻决,一道甘霖自虚空显露,而后滴落在铁槐树上,遂令众人大开眼界的是,从不开花的铁槐树居然开出了花骨朵。
“这这……”
此幕登时宛如大石投入湖泊,激起了哗然。苏元朗父子俩激动得热泪盈眶,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真正得得道高人,他们潜意识的认为,苏伏有救了。
好半晌过后,苏谷玉方才来到大和尚前施礼,羞惭的说:“大师,谷玉狗眼看人低,望大师莫要计较则个!”
大和尚轻轻将他托起,笑吟吟道:“无妨,世人都道仙道冷漠,实则吾佛门根本经义便是渡万物众生过苦海,遑论医治病痛此等小事!”
这是他游历青州十二载养成的习惯,每到一地,他都会不自觉的开始传道,歌颂佛门,倒为佛门添了不少信众。
苏元朗按捺激动心绪,突然想起来还不知大和尚是谁,连忙问道:“尚未请教大师名讳,还望告知,元朗必为大师立长生牌位,若能治好苏伏,苏家上下必虔诚信佛,不敢或忘半分!”
大和尚双手合十:“无量吾佛!贫僧乃圆觉寺松涛居士!”
苏元朗亲热的挽起他手臂,激动的笑道:“好好,大师名讳元朗记下了。现事不宜迟,还请移步养心阁!”
……
话表苏伏为那不知名姓的姑娘离去而怅然许久,忽然想到那姑娘临走时说还会回来找自己,不由有些期待起来。
他收拾了心情,便来到书房,今日所要观阅的典籍早已在桌案上摆的满当,他很快便沉入其中。
观阅典籍是他在识了此界文字后便日日不缀所为之事,从未有一日间断,为抵御那苦痛,他不得不如此。
“砰!少爷!少爷……”
便在此时,书房的门被急促推开,一个脸上长满雀斑的十四五年纪的小丫鬟冒冒失失的冲将进来:“不好啦,老爷和大老爷一起来了……”
此世苏伏的亲母,在他出世时就已难产而死,是以他并未见过。
苏伏被打断了思绪,轻轻一叹,无奈道:“青梅,给你说过多少次,进来书房一定要敲门,冒冒失失成何体统。再有,他们来便来了,有甚好大惊小怪的!”
他此时不过十一二年纪,说起话来,却带着大人的口吻。青梅年纪长他一点,被教训之后,委屈的说道:“人家忘记啦!老爷大老爷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个和尚哩!”
苏伏把眉一皱,自从数年前张榜悬赏开始,他不知见过多少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有许多他一眼就能辨别真假,居然也能混入进来。
他心底微叹,此次来的,多半也是求财来了,随便给一些银钱,打发走便是了。
不过苏元朗亲到,他还是不敢怠慢,便起身理了理的衣襟,对小丫鬟说道:“青梅,吩咐下去,令膳堂今日多备些酒菜。”
小丫鬟应声去了,仍是风风火火。
苏伏微一摇首,这丫鬟怕是难改这秉性了,他踱步来到书房外,便沿着长廊行走,然行不多时,便自长廊拐角听到说笑声音。
“哈哈,仙道果令人向往,要有大师这样修持,天下之大,怕也都去得罢!”
此是苏元朗声音,听得出来,他心绪甚佳。苏伏眼眸微微一闪:莫非此次来人,果有些真本事不成?
想到这里,他心中亦抱了几分希望,忙疾走数步,在一行人还未步出拐角时便长身揖礼:“孩儿苏伏,见过爷爷,父亲大人,还有……”
他微微抬眼,望向正从拐角处出来的一个大和尚:“还有这位大师,不知怎么称呼?”
“哈哈哈,乖孙儿,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松涛居士,是来给你治病的,他可是真正的仙师,你的病痛有望解脱了!”
松涛居士面上含笑,望向苏伏,灵识亦同时扫过他,脸上笑意便不由僵住。
“七彩!”
第七百零一章:久病成医
这个大和尚身上满是祥和的佛光,苏伏虽未修道,然道理之气盈溢心胸,勉强能照见这玄妙。可就是如此,他的眼皮却在见到他时很没来由的跳了一跳。
“小子苏伏,见过居士!”
然苏元朗在前,他不敢轻忽,便揖礼说道:“居士身上佛力深厚,想是有大修为在身,若望能解小子苦厄,万分感激……”
松涛很快回过神来,不由万分苦笑,寻寻觅觅十二载,不成想因这点善心而寻到根源。此时此刻,他已知少年得的非是病痛,而是被魔灵染化。他心中非常震惊,一个小小的凡人,如何抵御魔头侵蚀,活到现在?
但很快,他就从苏伏身上感应到了淡薄的‘道理之气’,心间不由再次的五味陈杂。小小凡人,却能借此抵御魔灵,错非天赋异禀,又有什么可以解释?
“无量吾佛,小友与我佛门有缘!”
松涛按捺激动心绪,悄悄启开天眼通,然一观这少年根骨资质,沸腾的心便似浇下一桶冰水,霎时冷却大半。
“这……如此低劣根骨……”他心中暗叫可惜。
佛门讲究一个悟字,然承载神通,仍旧需要法体不可,是以根骨即便中等,亦可收入门中,然而堪堪只能入道,根基就显得太过脆弱了,即便悟性非凡亦无大用。
此时此刻,松涛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念想,是多么的浅薄。
苏伏不知他心中所想,亦对有缘无缘没有兴趣,他强作精神,半指引道:“还请大师移步水榭,那儿景致怡人,小子已命膳房备了酒菜,若大师吃斋,小子亦可吩咐下去……”
松涛随着苏伏等人来到荷塘水榭凉亭,内里有一个刻画了道棋的方形青钢岩桌案,左右四方各有一个碧玉石凳。
四人入来,各自坐定了,松涛方才笑道:“小友年纪轻轻,胸中就有诸般学问,着实不易。未知小友平日如何修行?”
大道万千,尚有许多未经印证之道。世间万物无不涵括大道痕迹,是以无不是修道,无不是修行,将己身追寻之道修到极致,即便不修肉身神魂,亦是一种证道,是以并非只有仙道中人才谈修行。
“嘿,他也会修行么?不过就是抱着几本破书看来看去!要我说,跟着老子练武,什么病痛也都好了!”
苏谷玉不屑的笑道:“年纪轻轻就不愿吃苦,长大了那还得了,我苏家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孽子!你给我闭嘴!咳咳……孽子……咳咳……”
“爹……您别气……我错了……”
眼见苏老爷子气得心病发作,剧烈咳嗽,苏谷玉连忙轻拍他背。
苏伏眉头一皱,却起身来到他背后,右臂稍一运力,便将他手拍开,遂以柔掌抵在苏老爷子背心处,紧接着眼瞳微微一凝,浑身绷紧发力,以人体五脏排布之序缓缓推拿气血。
这一过程约持续了半个来时辰,少年苏伏久病缠身,如此剧烈消耗,早已是气喘吁吁,然诡异的是,即便如此剧烈气喘,他的脸庞仍然苍白如纸。
“咳咳……”
苏老爷子的咳嗽声渐渐弱了下来,他顺了这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满是爱怜的将苏伏搀扶到碧玉石凳上,轻声的说道:“爷爷这心病,久未得解,亦落下病根。幸好有乖孙在,爷爷觉得舒服很多了。乖孙记着下次莫再费力,爷爷死便死了,你还要继承我们苏家,不能就此倒下!”
苏元朗回到座位上,面色略有些红润了,说话亦带了些许中气,向松涛拱了拱手,笑道:“教居士见笑了,我孙久病成医,擅一手推拿之术,我这病因他而来,亦因他而解,倒也是因果循环呐!”
松涛又一次感受到惊讶,这样贫弱的体质,却能以九宫八卦的推拿手法替苏元朗调解五脏之气,使其紊乱恢复平稳,仅这一手,在凡间已是医道圣手,值得诸般称道了。
“怎是见笑,令孙才令贫僧大开了眼界!”
他的心中又一次的犹豫了,苏伏处处都令他感到惊奇。他不得不感到犹豫,因收回七彩,意味着剥夺苏伏的生机。劫魔有多么顽固,自不必言,而此还是魔主分身,更是恐怖。以他修为,想要不损苏伏取回七彩,简直难如登天。
想要留着苏伏,自然也是因为他的秉性难得,且悟性必然不弱。小小年纪便能读透九宫八卦的核心玄学,更难得的是那满腹心胸的学问道理,数百年后,说不得亦是禅师一流。
松涛面上不动声色,笑道:“未知可否替小友把一把脉?”
苏伏喘匀了气,略一点头,便将手臂伸去。松涛笑容满面的把去他脉门,遂便见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也不知究竟如何。
苏谷玉本来仍旧满脸不屑,此时见此,心神不由的提起,紧张的注视着。
说是把脉,其实是将灵识探入他体内,一寸寸的扫过去,心中惊讶更甚。这少年年纪不大,且身染魔灵,怎就炼得这样结实。若以表面来看,还道他弱不禁风,实则十来个大汉恐怕都不能奈何他,真个匪夷所思。
“无量吾佛!小友此非病痛,实则被下了魔种,那魔种每日亥时两刻,必会发作吞噬小友生机,照此下去,不用三年五载,小友这躯壳便会被吞噬殆尽,那时仅剩残魂,绝抵御不过这万恶魔种!”
松涛脸色凝重,他说的大抵都是实话,只不过他没有说,若苏伏能够修炼,并加强法体,有着大修士的护持,并非不能活命。
苏伏闻此,心道果然,他早就怀疑自己身上病痛蹊跷。打从他以道理之气抗衡魔灵时,每日都做着非同一般强度的锻体,此点就连苏元朗等人都不知晓。
苏元朗紧张的说:“敢问居士,这如此下去该如何是好……”
松涛略一思量,缓缓说道:“而今之计,唯有将令孙带回我商州佛门,请我寺觉缘大士出手,方才有一线生机!”
第七百零二章:她只是不爱笑
苏谷玉心底一喜,忙道:“既如此,还请居士将他带去,若犬子能得救,苏府上下定然践诺!”
“不忙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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