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伏只觉法体一震,宛若甘泉般灵气凭空生成,散于四肢百骸,而麻痒麻痒的感觉使苏伏明白,神丹竟有再次蜕变迹象。
修士入道伊始,感应玄天之精,随之汲取,称气感;根骨上等,三五载时日便可集气成旋,成归元;气旋镌刻本命与天道领悟,至完满便形成神丹,因渡万化洪流之劫,始感外物灵性,称通神;而神丹形之本体,乃化阴之基。
他忙将心神探入法体,便见气海一片白蒙蒙的雾气氤氲转动,有些散入四肢百骸,大多数为神丹汲取。
苏伏从未听过信愿之力,虽有丝丝明悟,更多却是疑惑。
他不知若无小沙弥替他开启信愿之路,除非他踏入纯阳,否则此生都无法利用信愿之力。若非心内虚空替他挡下信愿演化,他亦有很大可能因此而形神崩毁。
少顷,神丹蓦地传来饱胀之感。苏伏心头一凛,心知气海灵气已达极限。方才消耗一空只觉心头亦空落落,此时竟有饱胀之感,机遇之玄妙,有时不得不让人感叹。
而让苏伏感到极为惊异的是,新生灵气竟与‘浩然之气’并无二致,两者相互交融,眨眼便分不出彼此。
“停!莫再转化了!”
此乃苏伏心念中对信愿所发指令,然而信愿之力仍丝丝透入气海,形成氤氲白雾,气海前所未有的鼓胀起来。
“糟了!”
其实苏伏早该想到,信愿之力怕居于浊气青光之下,心内虚空不会有它的位置。信愿本能觉得道基圆台才是它归宿,是以源源不断涌入。
而此时苏伏并无相应法门操控,是以信愿之力才会凭着本能动作。
由此可见,小沙弥用心之歹毒了。他对心内虚空存在一知半解,若苏伏因信愿而神魂崩溃,他正好趁虚而入,魔灵才受重创,料想绝非他对手。
即便苏伏撑过信愿之力灌注,亦会因无法操控而不得不求助于他。
三者中,魔灵反是最清醒一个,得失利弊于他心头转眼便清明。而正是如此清明,他绝不容许小沙弥因此占了便宜。
“哼!古佛之道!”自家真意于那一处洞天泯灭,魔灵很快便感应到,心有不甘下,冷冷地说:“所谓古佛,便是你个小秃驴罢。”
“小秃驴,你莫忘了魔爷爷尚在此,你那点心思当魔爷爷不知?”
小沙弥解了大金刚轮印,背后幻影顿消散,他眨了眨双眸,小意说道:“魔主此言何意,小僧并无与魔主为敌之意。”
“啊呸,小秃驴骨子里便是个贼秃,虚伪之极,虚伪之极。”魔灵骂咧咧着表示不屑。
小沙弥仍不气,嘻嘻笑着说:“魔主息怒,小僧有甚得罪之处,望乞原谅则个。”
“况魔主与小僧本为一体,而今虽有机缘脱出,仍须恭听魔主之命,以魔主意志为则。”
“魔主有命,小僧莫敢不从……”
魔灵‘嗬嗬’地怪笑两声,打断了小沙弥,沉沉说:“既如此,小秃驴快快解除神通,让本魔将你吞噬,你我再度合为一体,岂不妙哉?”
血海骤起波澜,化作张开血盆巨口的巨兽,魔灵立于顶端,目光灼灼望着小沙弥。
小沙弥双手合十,微微叹道:“余者皆可应,惟此事恕小僧无能为力。小僧亦追求超脱,魔主何必为难小僧。”
“小僧虽为七彩真灵,可小僧之志亦非只做真灵而已。虽同是超脱,却受制于人。一如魔主,乃灵欲分身,望见劫魔如此惊惧,不正是惧怕灵欲因此而探测到魔主您么?”
魔灵颇有些恼怒,愤愤道:“为灵欲察觉,你下场亦好不到哪去。”
“然也!”
小沙弥面上又笑嘻嘻地说道:“小僧与魔主乃一损俱损,况宿主大人亦非易与之辈。倘魔主与我斗,却便宜了宿主大人,怕不费力气便将你我镇压,待他修为臻至无需惧怕你我的境界,那时下场须得难看,魔主以为然否。”
魔灵微有意动,然而苏伏气海仍源源不断生成灵气,感受此状,他骤然清醒过来,本来他目的便是削弱小秃驴,令他无暇顾及苏伏。
本拟苏伏向他求助,自家可顺势接手,虽自家不擅信愿之道,却可将《无相天魔道》诱惑苏伏修行,令小秃驴吃个哑巴亏。
“好个小秃驴,巧言无双,差些便受了你哄骗。”
许是觉得受辱,魔灵勃然大怒,他正欲动作,包裹识海那一层血膜忽然洞开,万千劫魔再度涌入识海。
小沙弥见之嘻嘻笑道:“魔主息怒,目下紧要处,乃避过灵欲探查,否则你我今日难逃大劫诶。”
魔灵冷冷盯着小沙弥,心头又将苏伏恨死了,若非他捣乱怎会让小沙弥与他脱开。
谁亦不能料到,西方秃驴有个僧人擅《尸傀经》,偏偏还让苏伏撞上。《尸傀经》与小沙弥同源,借此神通脱开魔灵掌控,亦是天大机缘。
两人联手抵御劫魔不题。
话表剑斋幸存之人见万象天域通往图川域之门已然关闭,便知受了算计。而因周遭地域尽皆为劫魔占据,恢复了些许气力的黄紫韵便提议回祭坛。
“我等与其在此为劫魔消耗气力而亡,不若去寻苏师弟,兴许他有办法……”黄紫韵奋力将一只劫魔斩成飞灰,她的气力正一丝丝恢复,娇媚面容缓缓恢复从容。
尤子逾双眸微闪,附和说道:“此言有理,大家莫忘记,浊气尚且不能令苏师兄臣服,遑论劫魔。”
此时剑斋幸存者除开仍于图川域的李凌云与龙吟瑶外,便剩水洛泽、黄紫韵、尤子逾、绝尘、孟帆、贾士道与另一个徐令申,其中尤子逾、绝尘、徐令申、孟帆四人人为阴神修为。
水洛泽沉吟半晌,却想不到更好办法,只好附和说:“如此,便回去罢。”
第二百四十章:诡异的荷池
花开二朵,各表一枝。
话表龙吟瑶站于突兀裂开的缝隙前,望着眼前场景而目瞪口呆。
眼前乃是一条漆黑甬道,约莫有数十丈高,两边壁上有明珠照明,那白晃晃的水润玉珠放于凡间价值连城,即便是修士界亦非凡物。
可对于自小生于龙宫的公主而言,那些明珠尚不入其眼。
明珠所溢光晕非常柔和,然而宽有近十丈的甬道矗立着两排威风凛凛的卫士,虽为土石所雕,然其双目如虎,咄咄逼人,身披金甲,腰间别着连鞘长刀,煞是威风。
即便如此,亦无法令公主殿下惊奇。
但见那金甲卫士,身量约莫有二十来丈,几要顶于甬道壁顶,非常的骇人。
“回去定要让父王仿制一些,以此震慑宵小。”龙吟瑶暗暗咋舌。
她定了定神,小意地向里头迈了一步,随即将灵觉散开,未发觉异常。她胆气本就异于常人,见此嘿然一笑,举步向里头行去。
甬道特别长,行了约莫二十来息,仍未见着尽头。
“嗤嗤!”
却在此时,她踩到的一块地砖竟微微一沉,常于话本上得闻某些上古大门阀不喜神阵,专喜机关陷阱,敢莫是踩中了陷阱?
下一息,左近两排高达二十来丈的金甲卫士蓦地动了动,环视一圈,便惊骇发觉那些金甲卫士的双目不知何时发出猩红之芒。
“铿——”拔刀出鞘音声此起彼伏。
龙吟瑶心头微跳,身形蓦地腾空,向着甬道外飞去。
“唰!”一个金甲卫士突兀地举刀向上劈斩,空气被其劈开两半,发出恐怖的音爆。
龙吟瑶勉强躲过劈斩,却被一股飓风向着甬道深处吹去,因措手不及而不及防范。此后她不得不向着甬道深处逃去,因她发觉未经过的甬道,金甲卫士仍然一动不动。
“此地到底是?”
她尝试着驻于一处,然不及她喘息,两侧金甲卫士便会突兀地拔刀斩下。于她往前逃离后,那些金甲卫士便会按刀而立,虽不会追击,然只需感应到你欲回转,其长刀便会挥动,将它身前空隙尽皆笼罩。
“此为‘强迫’之意?好大的胆子,竟敢强迫本公主……”龙吟瑶心头愤愤,有心想要强闯出去,却对甬道尽头处深感好奇。
“待本公主回转,看我不将尔等尽数砸碎。”龙吟瑶恨恨地放下狠言,随即不再停留,往甬道尽头疾驰而去。她打定注意甬道尽头若无令她满意之物,便大闹一场。
复行半刻钟,至尽头处却是一扇敞开的小门,自然,小门乃照比此甬道比例而言。
即便龙吟瑶此时微有怒意,却仍小意地将灵觉先行探入,然而只探到一片混沌,显然里头有着阻隔灵觉之禁。
“哼,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宝物。”
她举步踏入,迎面却是一面镂空照壁,其上书有几个古体字,曰:“月影小筑”。
古体字下刻画有一轮弯月,龙吟瑶并不知,此印记乃紫月二十八道宫掌教居所。
不知何处洒落着苍白色光芒,却因禁制之故散成了氤氲雾状,是以除照壁外,余者尽笼于雾气中,显得异常朦胧。
正此时,她忽然感到一阵湿暖之意扑面而来,举走几步,雾气仍然很浓,似是带着某种幽香,缠绵着,使人心头亦染上一层异常的幽寂。
“可……可有人在?”音声微带颤抖,饶是龙吟瑶胆大,亦开始不安。
莫名的幽寂使龙吟瑶有种错觉,此地尚有人居住。她的音声于此处回荡,一来一回间,却宛若受了雾气染化,闻着自己的回声,竟有一种幽寂感。
莫名情状使她吓了一跳,然她胆气异于常人,却并未就此退去。
“哼!装神弄鬼!”
复行几步,她才发觉眼前是一个极大的荷花池,一座长桥通向水中央的亭台。亭台里凝立着一个娉婷女子,望着其背影,一股浓浓的寂寥与孤单顿涌上她心头,使她竟有一股落泪冲动。
“你……你是何人?”
龙吟瑶出声试探,岂料那女子理也不理她,她不禁暗暗忖思:“此地乃她所有,自己开口便问她是何人,失了礼数,无怪她懒得搭理,且先看看她长甚模样……”
她步上长桥,才发觉池里竟倒映着一轮圆月,乍眼望去,几将荷花池铺满,田田荷莲好似长于圆月之上。
然而龙吟瑶抬首望去,顶上却是黑沉沉的一片,比之元磁沙暴所形天空,尚要黑上几分,哪来的圆月?
她的心头萦绕着淡淡不安,此时她不禁有些想念苏伏。
她强作镇定,款款行至那女子身后,轻轻唤了声:“道友?”
那女子静静凝立,两人相距不过丈余,是以龙吟瑶可以望见此女微微低垂着螓,正望着池水出神。
她的侧脸轮廓便使得龙吟瑶呼吸一窒,她的脑海忽然便蹦出“不食人间烟火”这几个字。
至此龙吟瑶才定下心神来,细细打量着此女。但见此女一袭白衫胜雪,**着莲足,宛若雪山的仙子,恍如隔世的雪精灵。
她看得呆了,两人前后而立,静默很久。
许久,龙吟瑶忽行几步,与此女并排而立,正欲说一些什么,然而池水里的景致却令她把想说的话倒咽回去。
“苏伏!”
盯着池面许久,她终于忍不住惊呼:“池下乃万象天域?”
而此时,池面正演化着万象天域的一幕幕,龙吟瑶到得此处时,正见苏伏受湛台神秀钳制与万千劫魔涌出虚空裂缝一幕。
那女子终于注意到了龙吟瑶,轻轻地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复摇了摇头。
正面望着此女,龙吟瑶费了好大力才回过神来,其面容约莫十六七年纪的模样,没有丝毫的烟火气,几欲出尘,却非常的苍白,便连她的双唇亦无丝毫血色,与荷池里头那一轮圆月一般清冷。
“敢问道友,此处可有通往万象天域之路?”震撼归震撼,想到苏伏被湛台神秀制住,周遭如此多劫魔一齐涌上,她便无法安坐。
她很焦急地说道:“那受劫之人乃是我师弟,我必须去救他,否则他会死于劫魔下,万望道友指点明路。”
女子依言望去,凝视稍许,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正当龙吟瑶焦急时,女子忽然伸手轻拂,荷池里那一轮圆月与万象天域所演化的场景渐起涟漪,慢慢变成整个荷池的波澜,那场景与圆月宛若受到利器切割,分作了千百分。
须臾功夫,便见荷池复归平静,随即有一道音声传出:
“听闻六十载前,孙元鹤孙护法,马启文马护法两个天坛教新一代领军人物陷落归墟下落不明,料想道友便是其一罢。”
龙吟瑶非常惊异,但见那湛台神秀口唇微微启合,音声竟传至此处。
“在下孙元鹤。”那面容平凡的天坛教护法微微笑着,随之慨叹道:“论后起之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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