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湛台神秀的图谋似是成功了。
他的脸庞已然彻底变形,许多处都可见到森白骨头,而有些皮肉仅余一丝吊着,鲜血流淌不休,将浅蓝色道服尽数染红。
如此模样,宛若炼狱生物,可他似是感受不到一丝的疼痛。
他的双眸充满血丝,有一边的眼球已爆裂,平添一份恐怖。
仅余的眼球死死盯着苏伏,口中发出低沉怒吼,唯一完整的齿间迸出森然寒气,说:“又是你这个混账东西!屡次坏我好事,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他引发劫数不代表忘记了修持,语声未落,其双手便交叉作剑指状,自他天灵跳将出一柄飞剑,虚空闪过一抹水蓝色电花,随之便化作一整片的雷霆浪潮。
见此状,苏伏蓦地忆起黄紫韵斩杀‘憎恶’时所用剑招,何其相似。
“师弟小心!此乃《通明绝剑》……”
耳边传来音声,苏伏突然便明白她所言‘因系同源’是何意了,二者所修剑诀一致。
下一息,便见漫天雷剑轰然激射而来。
苏伏头皮几要炸裂,他凝神,不要命地调动法体内所有浩然之气,怒吼声中,自法体各处窍穴溢出体表。
但见二人身前蓦地张开一道淡白色光幕。
“蓬蓬蓬——”
雷剑与浩然之气的正面碰撞,剑斋两大传承的较量,一阵如爆豆般密集的巨响轰然传出。
灵气急遽的颤动,引起了远在数十里外的湛台神秀注意,他正执行最后一步计划。
元神分身灵识至多十里,他无法观察祭坛处发生何事,然而如此剧烈的灵气暴动,定是事有意外,他面色阴沉,思虑着利弊。
于此同时,距祭坛左近约莫五里外,一个身着浅蓝色道服的剑斋弟子蓦地回首,冷酷双眸闪过一抹精光:“哼!浩然与通明相残,两个混账东西。”
其身形蓦地化作一道剑光,五里距离顷刻便至,远远见着三个同门对峙,身形未落便冷沉喝道:“住手!”
待落了地,他第一时间自储物袋取出一红色肩带挂于胳膊上,此肩带代表着戒律院执法弟子标志,门内大概没有人知道他亦是执法弟子。
然而当他望向金不负时,冷酷面容却是一怔,转瞬即逝,冷冷说着:“道心动摇,本物破损,我剑斋引动心劫的凝窍弟子不出十指之数。”
“金不负,你真是给剑斋大大的长脸了。”
金不负见苏伏挡下一招,气息便弱不可闻,正志得意满欲将其轰杀。岂料半途杀出一人,见了此人,他狂躁的心微微清醒。
“贾士道,你胆敢阻我?”
黄紫韵见了贾士道现身,微微松气,忙示意苏伏退后。
苏伏此时真真是强弩之末诶,面对金不负剑招,他自己一人尚可借《扶风歌》躲过,可加上黄紫韵便力有不逮。正面相抗下,灵气一丝不存,若非凭着莫大毅力,能否站立还两说。
艰难地扶着黄紫韵往后退了数丈,忙盘膝取出聚元丹,此时不顾心疼,数瓶一起服下,气海恍若降下甘霖,贪婪地将药力转成灵气。
气海处神丹,转速迅猛。
贾士道望望苏伏两人,心下顿了然,不论如何,引发劫数的同门定要优先斩杀,绝不可让其化作劫魔同类,反成祸害。
此乃剑斋铁律,谁也不可更改。
“引发劫数尚不自知,枉你平日自恃修持。”贾士道冰冷冷盯着金不负,喝道:“看在同门一场,你自行兵解罢,尚可转入六道界,来生或可再得机缘修行。”
“若敢反抗,就地格杀。”
金不负桀桀怪笑着,漫天雷剑便激射向贾士道。
贾士道见状,心头不屑,若最佳状态下的金不负他还会认真对待。凡间多有话本,写道修士入魔后可大大增强修为,却是狗屁不通。
此时金不负引发劫魔尚不自知,剑心损毁,一身剑道修为十不存八,若非如此,苏伏岂能如此轻易接下此招?
“剑御心灯!”
但见他轻轻一挥手,天灵便跳将出一柄血色飞剑,当其动手时,苏伏蓦地惊醒,一股恐怖的杀机无差别地释放。
那血色飞剑呈横状,滴溜溜地于他身前旋转,形成一个滴水不漏的护罩,将雷剑尽数弹飞。
“贾士道师兄以杀入道,但凡出手皆有此异状,并非刻意,师弟安心便是。”
苏伏点点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贾士道动作。
弹飞雷剑,其剑指微动,血色飞剑蓦地化作闪电疾扑,没有多余花哨动作,瞬息便撕裂了漫天雷霆。
苏伏敏锐望见,血色飞剑剑身突进时,散出了无数细小剑影。
那些剑影非但撕裂一小片雷霆,还是雷霆分布各个节点的缝隙,因雷霆本身便为无数剑气组成,如此面上便有破绽,若寻到便可轻易破之。
可剑气与剑气皆为同源,能寻到缝隙本就不易,且还须精准操控破之,更是难上加难。
所谓以点破面,便是剑术核心思路。
与是否御剑无关,乃是一种剑术境界,显然苏伏还做不到。这让致力于剑术修行的苏伏,心下异常震撼。
便在此时,漫天的血杀气息轰然卷来,顿将苏伏思绪拉开。
“血杀王座?”
第二百三十五章:历经十三载的布局(四)
“血杀王座?”
贾士道亦惊讶,不只血杀王座,周遭倏然涌来数十个修士,能活到现在的大门阀弟子,哪有易与之辈。
“师弟?师妹?”
修士群中有六七个皆着浅蓝色道服,其中有一个是水洛泽,见场内情势不对,忙疾驰上高台。
贾士道见是水洛泽,忙行剑礼,随即将自己所见道来。
众人一见金不负,果引发了劫数,若不杀掉他,万万劫魔便有冥冥感应,借无数的虚空裂缝涌入归墟。
苏伏不想解释太多,只冷冷说道:“我来时,此獠正侵犯师姐。”
尤子逾亦在当场,望了望金不负那变形的脸,再望了望苏伏双手,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黄紫韵仍然无法动弹,她的衣裳歪歪扭扭,发髻亦散落,面上带着羞恼之色。
众人心里便有数,水洛泽脸色阴沉,对着贾士道吩咐:“师弟乃执法弟子,由你来处置罢。”
贾士道大致明白了过程,闻言亦无犹豫,剑指微动,血色飞剑骤转,宛若闪电般袭向金不负。
苏伏可以清晰看到,血色飞剑周遭再度浮现细小剑影,此次竟撕裂了空气,使飞剑本体阻力变小,其速便愈发迅猛。
“蓬!”
想象中金不负身体四分五裂的场景并未出现,但见虚空那血杀王座蓦地投下一道血气,将金不负完全笼罩。
巨响传来,贾士道便觉不对,随之脸色大变,自家飞剑竟有融入那道血气的迹象。他以杀入道,正合血杀王座,本欲抢夺,可任娇娇与他乃是旧识,且剑斋与妖神宫有着往来,若强抢怕使两家面上难看。
收回飞剑,他微怒抬首望去,却是怔了一怔,王座上哪有任娇娇,却是空空如也。
“快看!那人是剑斋的金不负,他引发了劫数。”
“快杀了他,若让他勾动劫魔我们就危险了。”
“该死的!剑斋不惜一个凝窍弟子,引发劫数试图将我等尽数留在此地,将剑斋之人全数杀掉,一个不留……”
苏伏心头一跳,蓦地抬首望去,但见暗沉虚空上有一人影,此言正是他所发。
“呵呵!”王座上空突现一人,其身着绛紫绸缎,面相俊美,却带着嘲讽的微笑,说道:“天坛教筹谋六十载,你这个抱虚境护法于此受了六十载苦楚,不知有何感想?”
白易安一见此人,心头又嫉又惧,却不敢怠慢,忙行礼朗声道:“易安见过神秀师兄。”
“此人是湛台神秀?”许多人未曾见过湛台神秀。
同属天道盟的云家一众人亦轻轻行礼,证实了此人身份。
天道盟伤亡惨烈,太乙圣地仅剩了白易安与另外两个师弟,而云家亦是剩三个,黎家最后一个黎子钧已死于苏伏手中,灵墟派自钟志泽死后更是不成气候,早死净了。
倒是仙源剑派行事颇低调,尚有四人。
“小子,你以为你所做之事可以瞒得过我?你将剑斋女弟子打伤,而后刻意引这个倒霉蛋来侵犯,顺利将他劫数引发。”
“我看便是天道盟与剑斋相勾结,以此引动劫魔灭杀尔等,尔等还不快快动手,将剑斋与天道盟之人尽数抹杀,否则劫魔一至,尔等下场怕是难看啊。”
发言之人正是天坛教护法。
“天坛教的护法?”
苏伏心下突闪过叶璇玑托紫儿所带警言:当心天坛教与湛台神秀。
此二者皆有谋划,湛台神秀布局将金不负劫魔引发,是为了什么?天坛教六十载前便有抱虚修士混进来,筹谋六十载,所图非小。
此时苏伏忽然明白,他这是卷入巨大阴谋漩涡里了。
天坛教所行所为皆与焦狱界那位有牵扯,近来此教活动频繁,真界怕不太平了。
“尔等莫受此人蛊惑,我天道盟早便算到天坛教有所图谋,是以圣主遣我以元神分身进来,护持尔等性命。”
湛台神秀面上漾着使人信服的微笑,显得非常真诚,衬着他俊美的五官,令人不由自主地深信不疑。
黄紫韵望着他这张脸,只觉非常恶心,她暗暗忖思:“以他修为,大可将这护法一掌拍死,却与此人用言语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她本就聪慧,忽然心里一亮,此二者定达成了共识,牵引我等注意力,以便劫魔顺利降下。
她知道自己猜的**不离十,忙焦急道:“师兄,速将劫数打断。”
音声不大,却传遍整个高台左近,所有人顿醒悟,目下抹杀金不负要紧,哪管他人争执。
然而晚了,其实即便他们早早醒悟亦无用,有湛台神秀与天坛教护法在此,无人有足够实力破开二者防护。
但见金不负身体尽变了形状,恐怖的黑气汹涌溢出,场内顿阴风大作,甚有‘呜呜哈哈桀桀’等怪异音声传来。
“速逃!劫魔入了归墟!”
所有觊觎血杀王座的修士在此刻尽皆清醒,轰轰然便作了鸟兽散。
苏伏哪敢逗留,便欲将黄紫韵抱起,然而身形倏然受巨力捕抓,蓦地凌空而起。
尤子逾惊叫:“师兄!”
湛台神秀好整以暇地凌空,他只动了动手指,便将苏伏毫无反抗之力提起,他轻轻笑着说:“苏兄且留步,不若与一同观赏劫魔罢。”
“你们先走,不必管我。”苏伏冲着底下欲搭救自己的几位师兄喊道。他并不太惧怕劫魔,然而其他人便不一定了,沾上一点都会很麻烦。
水洛泽发觉湛台神秀周遭皆有一股气场笼罩,他剑光皆无法透入,闻着苏伏音声,他咬了咬牙,总不能让其他人一起陪葬。
“不……我不走……”黄紫韵非常焦急,心头充斥对苏伏的愧疚,若非自己捏碎蛊虫,亦不会将他引来,自己即便沉沦,亦不会连累他……
“走!”喝声落下,他当先扛起不能动弹的黄紫韵,不顾她反对,径自向外逃去。
余者无奈,只能咬了咬牙跟上。
苏伏尝试了挣扎,自己气力却仿似流入大海,竟激不起一丝浪花。
此结果令他心头微沉,心念急转,若果真是此人打伤黄紫韵,他如今目的已达成,按理而言,应不会与我为难才对。
“我忽略了什么?”
他忽然忆起金不负送与黄紫韵的那朵醉魂花,面上带着从容,说道:“那朵花与元胎果皆出自你手笔罢。”
“你很聪明!”湛台神秀望着底下慌乱逃亡的人群,莫名笑了笑。
苏伏继续试探:“我无法理解你的动机,你将我留下来,是出于私愤,还是另有谋算?”
湛台神秀转首来认真打量苏伏,淡淡道:“私愤,你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闭上你的嘴罢,否则我不介意顺手碾死一只蝼蚁。”
苏伏默然,心下却肯定,此人正是出于私愤。肯定了猜测,心头反愈发沉重,被一个长生真人惦记,大概不会有人能够安枕。
王座侧方,那一位负手凌空而立的修士,看去约莫四十来年纪,其身气息晦涩难明。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此人长得极为平凡,属于丢进人堆便认不出来那种。
他望着逃散的修士,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于此同时,寻着万象天域入口的龙吟瑶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方才那一处死路。
她于石壁前凝立忖思:“师弟似是言此地有异状,寻不到万象天域入口,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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