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子殿下,雨水太大,对我们攻城不利,我们应该立刻撤兵,重整队伍。”铁镰焦急地说。
“哼,大雨对我军不利,对守城部队更加不利,趁此时机一鼓作气攻城,必定成功。”曼陀完全不顾铁镰的劝告,坚持举起了左手。
“三王子殿下,这么大的雨,我们的弓箭顶不住了。”铁岚急道。
正当此时,曼陀已经用力挥下手去,恒州城四周响起一片洪亮的攻城号令,数万大军冒着瓢泼大雨朝着恒州城墙进发。
突然间,在恒州城西北响起一阵阵隆隆作响的滚滚雷霆,大地应和着雷霆的鸣响做着富有韵律的颤动。十数万人马的突厥大军仿佛顷刻间落入了一片动荡不宁的汪洋大海之中,被突如其来的危机感团团围住。
“到底是怎么回事?”曼陀狂怒地大声问道。
“曼陀殿下,快撤往后营。”铁镰不由分说,猛的一拉曼陀的缰绳,拽着他的战马风驰电掣地朝着突厥大营的后寨奔去。
铁岚挺身喝道:“战氏兄弟,命令金羽银羽队,快布箭阵。”
战雄兄弟高声应着,发出了干净俐落的号令,近万名金羽银羽队战士密密麻麻地排在阵前,挡在曼陀和箭神兄弟的面前。
“报!”一名金羽银羽队千夫长气急败坏地纵马奔到战洪面前,大声道:“大事不好,我军弓箭弓胶俱解,无法作战。”
“什么?!”战洪瞪圆了眼睛,洪声喝道。
“长枪队、捆绑手,快快布阵。”铁岚双目尽赤,高声喝道。
他的话音刚落,漫天遍野的五尺标枪宛若大海之上跃出水面的飞鱼群,劈开遮天蔽日的雨幕,暴风骤雨般地横飙而至。
千余名突厥战士在标枪的攒击之下,割草芥般成批地倒下。他们中了标枪之后,没有任何挣扎,都是立时毙命,死尸保持着临死前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情形凄厉异常。阵前的突厥士兵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战洪兄弟和铁岚奋力拔出战刀,大声吆喝,指挥着督战队整肃队伍,制止大军陷入混乱的势头。
就在此时,又一批标枪满空飞来,这一次标枪来得更加猛烈,其中有数十柄标枪如入腐土般穿过前排士兵的身体,接着又刺入了后排士兵的体内。近两千名突厥战士在这片恐怖绝伦的攻击下颓然伏倒在地,突厥大军的前阵陷入了无法抑制的混乱之中。
熟悉的喊杀声炸雷般遍地响起,两千余名骑着怪兽的白衣战士赫然从雨幕中显出了他们雄健勇猛的身形。
“妖怪,是妖怪,我们快跑啊!”突厥士兵们看到这群河北战士胯下那形状奇异的坐骑,又兼受到前两次恐怖绝伦的标枪突袭,人人吓得心胆俱丧,四外奔逃。
“莫走了曼陀!”“擒杀曼陀,击灭突厥!”河北战士的喊杀声山洪般在四面响起,两千多人的铁骑冲阵钢刀般凶狠地刺入了突厥大营,朝着后营杀去。
满地狼藉的突厥人尸体,为着两千人骑队的走向划出了清晰的痕迹。
正要指挥军队冲过护城河的罗朴罕和达虎听到了身后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不由得浑身一震。
罗朴罕猛的回头观看,只见后阵突厥大军已经七零八落,曼陀的帅旗踪影全无,他大惊失色,猛的一拉达虎,高声道:“别管恒州城了,快去救三王子。”
达虎此时也看到大事不好,连忙勒转马头,高声喝令:“停止攻城,回师营救三王子。”
数万攻城大军抛下难以移动的攻城器械,纷纷退回护城河,跃上战马,在达虎、罗朴罕的率领下回师杀向河北骑兵所到之处。
混乱之中,攻城兵马和后阵大军退下的士兵撞做一团,人马互相践踏,死伤无数。
为了加快速度,罗朴罕和达虎来不及命令后阵的士兵让开道路,率领着骑兵直接踏过败逃兵马的躯体,朝着大营冲去,那些陷入一片慌乱的士兵就这样被自己人的战马活活踩死。
看着城下的兵马乱作一团,方梦菁、长孙越和刘雄义暗暗欢喜,他们知道河北战士已经成功地突破了突厥人的营寨,正在追杀仓皇逃窜的曼陀王子。
“如今敌军士气大挫,很可能陷入极大的混乱,我们应该立刻开城,衔尾追杀攻城部队,如此必有斩获,亦可以为河北战士减轻压力。”方梦菁当机立断地说。
长孙越和刘雄义面露难色,长孙越道:“方姑娘,我们军马只有五千出头,便是全军出击,也难抗敌军数万人马,若是遭遇阻击,将会全军覆没。现在大雨滂沱,我们此次出击就算大获全胜,参战将士在暴雨之下,必会有一场大病,将来绝难守住城池。”
方梦菁微微点点头,她知道长孙越说的乃是实情,除非这一次尽歼敌寇,否则大雨过后,参战将士大病横生,而敌人仍有精壮人马,那么恒州防务便雪上加霜了。眼看着眼前千载难逢的战机一闪即逝,她的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丝遗憾。
就在这时,神医贾扁鹊惶急地朝着方梦菁跑来,一把攥住她的衣袖,惊慌地说:“方姐姐,我今日收拾制药工具之时,无意中泄露了河北将士冲击突厥大营之事,彭氏兄弟听到这个消息,发了疯一般冲上北城墙,想要下城去找他们的大哥,连大哥、郑大哥、红姐姐等人正在拚命阻拦,你快去劝劝他们。”
“不好。”方梦菁连忙让贾扁鹊引路,快步走向恒州北面正对突厥大营的城墙之上。
彭无惧声嘶力竭的呼喊声远远传来:“你们放开我,让我去找大哥,放──开──我,大──哥──!”一声声凄厉的呼喊催人肝胆,城头上的大唐官兵无不闻声落泪,低头不语。
方梦菁快步走上城楼,只看到雷野长和连锋合力抱住拚命挣扎的彭无惧,居然异常吃力。
方梦菁转头四面搜索片刻,心中大惊,急道:“彭大哥呢?”
红思雪满脸泪痕地来到她的面前,低声道:“对不起,菁姐,我们拼尽全力,怎么也拦不住大哥。他翻身跳下城墙,踩着敌人刚刚搭上城楼的云梯冲下城,然后推倒云梯,寻了匹无主的战马,朝着突厥大营奔去了。”
“为什么不点他的穴道?”方梦菁急得一跺脚,问道。
“大哥和四弟情绪极不稳定,若是贸然点穴,恐会气血攻心,立时要了他们的性命。”红思雪悲声道:“如今只能祈求上天保佑,让大哥能够安然返回。”
天空上一道枝桠蔓延的耀目闪电一闪而过,将恒州四野照得一片雪白,紧接着一切又重新陷入了深沉的灰黑色之中。
这一日的清晨,暗如黄昏。
冰冷的雨水宛如森寒的钢鞭不停抽打在曼陀的脸上,面前的景色在倾盆大雨的笼罩下不断地扭曲浮动,变化出千奇百怪的形状,迎面而来的人人物物紊乱而无序地在眼前晃动着。背后雄浑的呐喊声仿佛催命的符咒,自始至终仍然紧紧地吊着他不放,儿郎们涉死前的惨嚎声在他的耳边尖锐地响起。
“曼陀,哪里走!”那名一马当先的唐人武将已经将第九名千夫长的尸体挑于马下。
四面八方冲过来掩护曼陀的兵马不断被这支从天而降的神兵天将撞成一片狼藉,突厥人的尸体在自己的大营里堆积如山。
“保护三王子!”铁镰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在曼陀的耳畔洪钟般响起。
看着铁镰那狰狞的表情,曼陀忽然升起一阵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自己正沉浸在最深沉的噩梦之中。他意识恍惚地在马上摇晃了几下,好几次都差一点摔落马下。
这时候,两名身披彩羽的突厥铁骑万夫长带领数千骑兵从侧翼赶来,铁镰猛的一转马头,用手扯住曼陀的缰绳,大声喝道:“三王子,让火焰教众掩护你快走,我和两位将军挡住敌兵。”
曼陀从心底生出不祥的预感,自己戎马一生,从来没有过这么虚弱的感觉,他高声道:“你要保重。”
铁镰没有答话,高声呼喝着率领着两名万夫长和数千铁骑迎头冲向披荆斩棘奋勇杀至的河北冲阵。
汉胡双方的骑兵一瞬间撞在一起,曼陀看到铁镰身畔的两名万夫长只抵抗了三五回合就被乱军冲下马来,只剩下铁镰孤零零地奋力整肃兵马,死死挡在河北骑兵的面前。
双方铁骑互相冲杀,时聚时散,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准备仓促的突厥骑兵,没有弓箭相助,在河北冲阵的枪雨刀阵之中不住倒下马来,而勇悍的突厥战士也在临死之前,给河北人马造成了极大死伤。战事出现了胶着状态,唐人兵马不能前进一步,而胡人铁骑也不能将他们逼退一步。
滔天的喊杀声从背后传来,东突厥勇将罗朴罕和达虎的战旗已经清晰可见,数万突厥大军衔尾杀来,将河北铁骑团团围住。
一声炸雷在众人头顶再次响起,一阵更加狂猛的雨水兜头罩来,将面前的景物变得更加模糊不清。
此时曼陀的心情已经和刚才有天壤之别,他知道面前的儿郎们已经牢牢控制住了战局,那些突如其来的河北将士在铁镰兄弟、战氏兄弟、罗朴罕和达虎六员悍将率领的大军围困之下,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一丝狞恶的笑意重新浮现在曼陀的脸上,他已经开始设想如何将这些白衣猛士的头颅统统割下来,高悬于营门之上,大大羞辱一番恒州的守军。然后,重现神威的自己将会重整军队,攻占恒州城,屠尽全城军民,和自己的联军会师长安,最后……
正当他沉浸在一片不着边际的幻想中的时候,他看到一彪百余人的白衣战士从密密麻麻的突厥大军重围中破阵而出,领头的白衣悍将高举着浸透鲜血的长枪,高声喝道:“曼陀,哪里走!”
在这彪兵马的身后是焦急地催驾坐骑的铁镰兄弟、罗朴罕和达虎,战洪兄弟远远地坠在了后面,在马上东倒西歪,仿佛受了重伤。
“三王子,快走!”这几名将领不约而同地高声喊道。
第九章折戟疆场
彭无望发狂地催驾着战马,一头扎入了突厥人的北城大营,营门前的拒马鹿角已经被冲的七扭八歪,起不了作用,他狠抽一记马鞭,纵马冲入大营。此时此刻,满营的突厥人马或是去营救主帅曼陀,或是被河北冲阵杀散,只余下满地无声无息的尸体,默默承受着暴风骤雨。
“大哥──!”彭无望声嘶力竭地狂吼着,胡乱抖动着缰绳,纵马在营地内漫无目的地狂奔,茫然不知何去何从。跑得百余息,战马突然被一条横空出现的绊马索绊倒,彭无望神思混乱之间猝不及防,整个身子狼狈不堪地滚落地上,在泥泞中连续打了几个滚才停在一滩污水塘中。在他耳边响起几个突厥人得意的吼叫,几个突厥士兵从四周围了上来,马刀在寒风中奋力挥动,想要将他乱刃分尸。
“呀!──”彭无望发疯地狂吼一声,从泥塘中猛的窜起身,抓起一个突厥人用力朝四周猛的抡去,清脆恍如瓜果碎裂般的声音纷纷响起,那几名围上来的突厥人俱都被自己同伴的脑袋撞破了头颅,死尸倒了一地,只剩下一个士兵没命地朝着不远处的一匹战马跑去。
彭无望爆喝一声,一个起跃赶到他的面前,一把擒住他的脖颈,将他整个身子打横举起,然后朝着他的腰肋处狠狠踢上一脚,把他的脊椎骨踢成两段,远远抛开,自己一个纵跃跳到马上。
就在这时,他猛然看到不远处躺满了无数突厥人和河北白衣战士的尸体。他连忙纵马赶上前去,却赫然发现河北勇将韦猛无力地伏卧在一堆突厥人尸体之中,背后十几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韦将军!”彭无望从马上跳下来,冲到他的面前,一把将他的身子揽在怀中,颤声道。
“彭兄弟,你怎么来了?”韦猛的声音虚弱而无力。
“我来找大哥。”彭无望强忍住哽咽,低声道。
“呵呵,”韦猛虚弱地笑了笑,用尽全力抬了抬手,指向西北方向:“姜将军去那边了。”他颤抖着吐出一口血水,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这次,我们把胡狗杀得好狼狈。”
“韦将军,你们河北人,都是英雄好汉。”彭无望只感到双眼一酸,连忙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拚命忍住泪水,颤声说。他抬起头,看了看一旁的战马,探手揽住韦猛的腰腿,想要将他抱上马。
韦猛猛的一抬手,死死地按住了彭无望的双手,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恬淡的笑容:“彭兄弟,送我一程。”
彭无望浑身猛的僵住了,双目死死地盯住韦猛。此时的韦猛,已经安然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
彭无望的脸上露出理解的神情,轻轻地抽出随身所带的单刀,低声道:“韦将军,若你见到我二哥,麻烦你告诉他,我们兄弟,这就来了。”猛的一探单刀,将刀锋闪电般刺入韦猛的心房。
望着韦猛安详的脸孔,彭无望仰起头,任凭寒冷的雨水疯狂地浇打在自己的脸上,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双拳,直到双手的皮肤变成了铁青色。良久之后,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猛的回身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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