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香,求他保佑我崆峒兴旺平安;若是别的事,那便请回。妾身还得操办后事。”
王猛笑了笑,对身后站着的一名壮实青年道:“商良,过来给你掌门师伯上香行礼!”那青年脸庞方正,眉毛粗黑,瞧着甚是憨厚。他老实的应了一声是,便取了香来,点燃,着实的磕了好几个响头,这才恭敬的将香插到香炉里。王猛也随便的行了个礼。
看到王猛只带了商良一人前来灵堂,屠夫人还以为他瞧在屠洪亭的份上,不会生事。哪知王猛拜了拜灵位之后,便大步来到灵堂前,沉声道:“诸位江湖朋友,我崆峒不幸,竟殒了屠师兄如此英明正直的掌门。屠师兄为人刚直,待人宽厚,对待江湖同道也是仁义无比。他于数日前仙游,英灵远逝,所有崆峒子弟,无不同感悲痛,想必诸位朋友也深有同感,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了……”他滔滔不绝的说着,似乎是在悼念屠洪亭。不少人听了他的话语,想起屠洪亭的音容笑貌,不禁又是伤心起来。
君子野抹了一把眼睛,两眼红红的,想道:“王师叔说得真好!他想必是念起了师父的好处,于是打消了先前的不敬想法。看来我得找个机会向他老人家赔礼道歉了。之前对待师叔的态度真是不该啊!”
屠夫人却越听越不是滋味。王猛虽然说得慷慨激昂的,她却多少听出了点不屑。王猛道了许久,话题一转,终于进入了正题:“……我崆峒遭受如此损失,委实太过重大。为了重整我崆峒,更趁着这么多英雄好汉在场,我王猛提议,不如就当场选出新的崆峒掌门,让他继承屠师兄的遗志,将崆峒发扬光大。诸位说,此提议可好?”
王猛的声音平和低沉,却传遍了整个问道宫,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众人不禁俱是哗然。虽说掌门刚丧便另立新掌门在江湖上也有先例,但那都是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事急从权,不得不如此。如今崆峒既无外患,也无内忧,王猛却在掌门灵前提出如此要求,分明是对屠洪亭的大不敬。
王猛似乎瞧不到众人的反应,微笑着继续道:“想来大家都没有异议。那我便推举一人。诸位看我这徒儿商良,他忠厚老实,在同门中甚有人缘,武功也过得去。让他做这新任掌门应该不成问题吧。”商良吓了一大跳,连忙摇头摆手道:“不……不……不成的!我不……不行的!”
君子野脸色铁青。他想不到王猛说翻脸就翻脸,竟一点儿也不将屠洪亭放在眼里。屠夫人也是俏脸生寒,冷声道:“王师弟,你莫要欺人太甚!死者为大,还是收敛一点好。”
王猛哈哈一笑,道:“嫂子,正是因为死者为大,做师弟才斗胆提出这番建议的!想屠师兄一生兢兢业业,为的还不是让崆峒派发扬光大?如今他既已去了,留下的担子自然是越早有人接起来越好!屠师兄若是还在,他必定不会让一个死人继续霸占着掌门的位置不放。嫂子,你说是吗?”
屠夫人气得身子发抖,竟说不出话来。白楼此时沉声道:“王师弟,此言差矣!如今江湖所有人俱是一派中人,这掌门的任命,又岂能由你们崆峒一山独决?还是待无空方丈与雷老前辈发下号令来,这才决定为好。”他看到郭铁等正气堂弟子,知道雷正刚不会不管这事,便出声为屠夫人解了围。
王猛瞄了白楼一眼,哦的一声,笑道:“原来是昆仑的白师兄啊!白师兄所言甚是,这里便有少林中人。我们还是来问问诸位少林高僧的意见吧!”他转向那十名少林僧人,笑道:“诸位大师,不知对在下的提议有何见解?少林素为武林泰山北斗,无空方丈更是武林盟主,诸位大师想必是能决定我崆峒掌门之人选的。”
那些中年僧人一直都是脸色深沉的静立着,不发一语。领头一人踏上一步,冷声道:“我等前来只为哀悼屠掌门,其他事情,方丈不曾吩咐,我等也不敢妄言。”他说完,便退回行列中,继续板着一张脸。
闻得此言,所有知道底细的人都不禁楞住了。屠夫人想道:“王猛不是一直以少林为靠山的吗?如今少林为何会不帮他呢?”仕进却在想:“智空又在玩什么花样?他不就是想扶持一人当上崆峒掌门之位吗?若没有少林的支持,王猛无论如何也夺不到那掌门之位的。这倒奇了!”
第九章 指鹿为马
王猛不动声色,仍是笑眯眯的。他笑道:“既然诸位大师克于规矩,不便明言,在下也不能勉强。那就请正气堂的郭大侠说几句吧!”郭铁瞧着他那满是戏谑的眼神,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
“啊——”一声大叫顿时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却是赵黑子。他叫得一声后,便闭上了眼睛,脸有惊喜之意,更是连连点头,似乎在听着什么吩咐一样。郭铁被这么一扰,心神却定了下来。他盯着王猛,笑道:“这崆峒派的事情,自是该由崆峒自己决定!雷门主当初就说过,不会轻易干涉各派门中事务,言犹在耳,王长老还是莫要叫郭某为难了!”
郭铁顿了顿,又道:“不过嘛……当着如此多的英雄好汉面前,有一桩事情还须请王长老澄清一下。”他的声音洪亮浑厚,衬着魁梧的身板,一股逼人的威势顿时朝王猛冲了过去。王猛瞳孔一阵紧缩,脸上却仍是笑着。他道:“郭大侠,不知有何见教?若是王某知道的事情,定当知无不言,决不敢有丝毫隐瞒!”
郭铁脸色一沉,冷声道:“我辈武林中人,向来是身子强健,轻易不会染病。屠掌门一代宗师,武功之高,功力之深厚,那更是天下皆知。据传闻,屠掌门仙去此事,似乎另有蹊跷,并非如崆峒所说那般染病身亡。不知王长老对此有何看法?”他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霍然一惊。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况且说话者又是正气堂的人,众人心头登时冒出了种种猜测,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王猛皱了皱眉头,神色肃然道:“郭大侠,此话从何说起?最近数月,屠师兄一直精神不济,日渐消瘦,附近有名的大夫都诊断过了,却是寻不到病因。此事我崆峒上上下下上千号人,哪一个不是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屠师兄他确实是染病而去的,诸位若是不信,不妨问问在场的崆峒弟子!”
屠夫人轻轻颔首,表示同意他的话。白楼瞥了她一眼,想起卜安风对自己所说,心情更是复杂。郭铁神色不变,沉声道:“寻不到病因,并不能代表屠掌门真就是患上了病。郭某曾听闻,昔年三尊五将中的毒尊沙龙就能让人于不知不觉中中毒而亡。真正的使毒高手出手,旁人是瞧不出痕迹的。”
王猛忽道:“莫非郭大侠认为屠师兄之死是遭了他人的暗算?哎!我怎么没想到这方面去呢?郭大侠,你说,究竟是谁那么卑鄙,居然暗害屠师兄?”他咬牙切齿的,做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郭铁冷冷一笑,道:“王长老,此事郭某正想求教于你。能让屠掌门不知不觉中毒的,恐怕只有他身边亲近之人吧!而且,昨晚有一崆峒弟子向郭某哭诉,说他知道害死屠掌门的凶手是谁,要求我正气堂为屠掌门申冤,将那凶手碎尸万段。他说了,凶手正是崆峒派中之人。”
王猛神色微变,寒声道:“郭大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若真是有人下毒暗害屠师兄,就算他躲到天涯海角,我王猛也一定拼了老命将他拿到师兄灵前,剖心挖腹,以祭屠师兄在天之灵。”
郭铁冷笑道:“如此甚好!”他挥了挥手,道:“你出来吧!”一人畏畏缩缩的自人群里钻了出来,却是卜安风。他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赵黑子,再瞄了瞄一脸木然的王猛,眼神里满是狠毒之意。屠夫人对眼前的变化浑不在乎,就那么冷冷的瞧着,仿佛在看戏一般。君子野心却提到了喉咙上,准备接受这意外之极的惊变。
王猛紧盯着卜安风,一字一句蹦了出来,道:“说,究竟谁是暗算掌门的凶手?”他两眼闪着幽光,整个人似乎变得冰冷了,空气中隐隐弥漫着阵阵寒意。卜安风身子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瞧王猛的眼睛。他缓了缓气,心道:“老不死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喊爷爷!”
瞧着卜安风低着头不出声,郭铁以为他(炫)畏(书)惧(网)王猛,当下道:“卜少侠,莫要害怕!大胆将事情真相说出来,有这么多英雄豪杰在场,没人敢把你怎么样的!你只须将昨晚说过的话重述一遍就可以了。”所有人眼光都集中在了卜安风身上,都等着他出声。王猛板着一张脸,冷冷的瞪着他,也不出声。
冰儿低声笑道:“这老狐狸看来是亏待了徒弟,否则徒弟又怎会出来告发他呢?”含笑点了点头,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古人之言诚不欺也!”仕进盯着王猛眼睛,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的。王猛眼神里竟瞧不到丝毫慌乱,深邃黑暗的眼睛里隐隐飘着些
许笑意。
沉寂良久之后,卜安风终于抬起了头。他注视着王猛,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他眼光慢慢向众人飘了过去,每一名崆峒弟子瞧了他的眼神,心里都不由得咯噔一声。郭铁神色一变,开始发觉事情不妥了。
“害死掌门师伯的凶手便是……便是她!”随着卜安风手指定住,众人目光也刷的一下聚了过去。却见素衣飘飘,屠夫人正脸色大变的瞪着卜安风。卜安风所指之人,竟然是与屠洪亭有着夫妻之名的她。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所有人都惊呆了。王猛绷着的脸此时却缓缓松了开来,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来。事情一切都按着他的安排进行,异常的顺利。
君子野急剧的喘了几口大气,怒声道:“卜师弟,你莫要血口喷人!师母她老人家又岂会害师父?你……你可有证据?”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语气里竟是说不出的惊惶。屠夫人待他恩重如山,如今却有人说她是自己的杀师仇人,叫他如何不急?
屠夫人压下愤怒,沉声道:“卜师侄,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个诬陷长辈的罪名可是不轻!你要思量清楚了。”郭铁此时瞪着卜安风,寒声道:“卜少侠,昨晚你说的凶手另有其人,为何到了崆峒却突然变挂了?若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哼哼,我正气堂可不是随便容人欺侮的!”他全身骨节一阵作响,身形猛地拔高了不少,气势更盛,显着一股凛凛神威。
卜安风忽地猖狂大笑起来,大声道:“诸位英雄好汉,大家可知当年正邪大战,有多少人死在了杜白衣的三尊五将手下?各位家中的叔伯长辈们,可有丧命于他们手中的?哈哈哈……恐怕都不在少数吧!”他莫名其妙的扯开了话题,众人都是大惑不解。但众豪杰中稍有些年纪的,都是神色一变,显然卜安风的话触到了他们的伤痛之处。
屠夫人冷冷道:“卜师侄,有什么话便痛快的说出来,不用拐弯抹角的!我虽是一介女流之辈,却不是没担当之人。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来!”她柳眉横挑,先前的柔弱已不知抛到哪里去,换之以勃勃的英气。
“哈哈哈……你当然不怕了!你有一个可以依赖的靠山,自然不会怕我们崆峒小门小派的了!”卜安风语带讥诮道。白楼神色一变,屠夫人也瞥了过去,两人对视一眼,都想:“莫非他知道了当年之事?”
卜安风得意洋洋的扫了众人一眼,大声道:“诸位可知眼前这位掌门夫人的出身来历?”他马上接道:“听好喽。她便是当年三尊五将中的毒尊的掌上明珠!毒尊沙龙一身使毒本事出神入化,若不是他亲自出手,那些大夫又怎会断不出病因?敝派掌门又岂会含冤而死?”众人尽皆哗然。
屠夫人脸色霎时一片惨白,身子也摇摇欲坠的。半晌,她才定住身子,咬着牙沉声道:“你说我是沙龙的女儿,有何证据?况且沙龙已于当年黄山一战中死去,又如何来杀害洪亭?我与洪亭数十年夫妻,我又怎会忍心下手害他?卜师侄,你这话骗骗三岁小孩还可以,在场的英雄个个明眼如电,又岂会被你的小小伎俩所蒙骗?”
卜安风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地方,神色更加嚣张。他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是沙龙的女儿,此事虽然隐秘,却还是逃不过有心人眼睛的。哼哼,沙龙当年满手血腥,更在黄山一战中假死脱身。他一心想颠覆整个江湖,让武林再次回归混乱无序。你身为他的女儿,父女连心,夫妻又算得了什么,你自是会辣手无情了……”他一句接一句的说着,那话就像是利刺一般,一丝丝,一丝丝的戳破了众人心中对屠夫人的信任,便连一向信任她的崆峒弟子都投来了怀疑的眼光。君子野冷汗涔涔而下,脸上满是挣扎的神情。
王猛悠闲的站在一旁,心里颇是自得。这些话俱是他教给卜安风的,否则卜安风哪里能知晓那些事情。他抬眼瞄向远方,悠悠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