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进到得七楼,终于感觉到了含笑的气息。七楼被一堵厚墙分成了两半,墙上开了一个门户。五名灰衣老者正肃然的围成半圆,守在门前,眼神都甚是凌厉。高天却是不见了踪影。
“人找到了!也不用顾忌什么了!”仕进想着,倏地现出身形,两手一挥,十道指风弹出,那五名灰衣老者顿时被制服。本来以他们的功力,平时面对面碰上仕进,也不至于如此不济,连动作都做不出来便遭压制,至少也能撑上一招。但仕进突施袭击,他们大部分精神又都集中在门内的高天身上,才会如此不堪一击。
厚墙后面的正是含笑。只见清灯一盏,淡淡的光晕笼着她白皙秀气的脸庞,衬着一束长长的秀发,使她整个人显得无比的空灵、清冷,就如同空谷幽兰,迷离且清灵。她此时弯弯的眉毛微微收缩,露着轻微的褶皱,甚是俏丽。那黑亮的眸子正盯着眼前胖胖的高天,眼神里满是警惕与疑问。她一直都弄不懂高天为何对她似乎另眼相看,时不时就来转上一圈。
高天目不转睛的盯着含笑,良久才叹息一声,转身便欲离开。含笑终于忍不住道:“前辈,你有话便说,为何要如此神神秘秘呢?”高天脸上的肉团抖了抖,眼神一黯,正欲回答,却觉心头一凛,人也霍然转身,盯着门口。
那门户是厚木所造,很是硬实,给人以牢不可破的厚重感。如今却突然间粉碎了,先前没有丝毫异常的征兆,它就那么的碎开了。哗的一声,轻轻的,整扇门就像面粉般的瘫了下来,木屑堆在门口,老高的一堆,却没有扬起丝毫粉屑。高天惊呆了,整个身子却立刻无法动弹。接着,他便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门框里,冷冷的,像一座高山。他呻吟一声,心道:“玄木令主终于来了!”
含笑“啊”的一声,纤手捂住胸口,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她能感觉出来,门口那个身影,不是别人,也不是上次遇上的那个玄木令主,而恰恰正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人。那种感觉很奇怪,很玄妙,就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数一般,一瞧到那个身影,那种异常熟悉的,温暖的,安心的感觉便马上在心头流淌,这是任谁也冒充不了的。
仕进乍一瞧到那清秀的人儿,也忍不住一阵心情激荡。“才多久呵,她就瘦成这样了!”他越过高天,坐在桌边的含笑也立起身来,两手微微张开,神情惊喜交加,便要扑进仕进怀里。但她却很快将手放了下来,撑着桌子边沿,轻轻颤抖着。瞧着仕进那熟悉的眼睛,含笑忽地一阵恍惚,开始的喜悦飞快的消失于无形。她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意味,就是忽然间感觉眼前之人太过熟悉了,似乎便要和另外一个影子重叠起来,让她忍不住生起淡淡恐惧的心理。
仕进伸手抚了抚含笑滑嫩的脸庞,低声说了一句:“你瘦了!”也不知为何,他此时竟忘了男女授受不亲的戒条,只觉得此时便该说这句话,于是就脱口而出了。含笑一怔,只觉鼻子一酸,素手一收,倏地抱住仕进,一把埋首于仕进怀中,呜呜的哭了起来。
含笑素来坚强,便是力败遭擒,被关在这高塔里,她也是淡定从容,毫无半丝惧色。但她终究只是一名女子,再坚强也需要有人依靠。仕进一到,再如此温柔的问上一句,含笑堵在心底的委屈再也抑不住,蓦地便爆发出来,化为滚滚的洪流,很快打湿了仕进前襟。
仕进不禁手忙脚乱的,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怎么哭了?”他轻抚着含笑柔软的秀发,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别哭了!我们还得赶紧想办法离开呢?”含笑抽噎两声,这才抬起头来,但两颊却是微微的红了起来,亮晶晶的泪珠犹自挂在上面,阴影下,朦朦胧胧的带了一抹别样的幽亮之色,仕进低眼瞧去,顿觉一种惊心动魄之美映入眼帘,让他忍不住瞧得呆了。
含笑脸又是一红,忙低下头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待再抬头时,她已是恢复平静,低声道:“该怎么办,一切都由你做主!”仕进回过神来,这才道:“你身子行动方便吗?”他拉起含笑纤细的手腕,探了一下,也不待她回答,便自顾着道:“应该没事!只是被封住了几处穴道……唔,行了!我帮你解开了!一下你就跟在我身后,我叫你出来的时候再行动!”
仕进带着含笑,一路直下,每一层所花都不过数息工夫。含笑瞧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心惊,却又隐隐觉着骄傲。她虽然没见过那些看守的人出手,但观他们的神情气势,俱是沉稳凝实,个个都是不可多得的高手,换了是她,便对上一个也是勉强。但仕进只不过转了一圈,所有人便都如泥塑木雕一般,而且都是无声无息的,没有惊动到塔外的任何一人。
仕进却没有丝毫喜悦的心情,越往下,他就越感觉压抑,似乎面前拦着的是一座高山,气势惊人,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到得一楼时,他漫不经心的点倒所有人,然后就站在塔门前,静静的不动起来。含笑沉默了良久,这才出声道:“你怎么啦?”
仕进蓦地惊醒过来。因着面具的遮掩,从外表瞧起来,他是一点事也没有,但事实上他已是满头大汗。回首瞄了含笑一眼后,仕进又久久的盯着塔门,最终转过身来,沉声道:“我们到上面去!”含笑呆了呆,却也没问什么,默默的随着仕进踏上了向上的楼梯。到了九楼时,那四名黄衣老者还在闭目养神,仕进似乎心情不好,身子刚一掠进去,便一人给了一拳,然后再封住他们的穴道。
那四人只觉肚子宛如刀搅一般,五脏六腑都像是要翻转过去,但偏偏身子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所有的痛楚都只能生生的咽了下去,四张老脸都拉得像马脸一般长,苦不堪言。
含笑顿住脚步,瞧着四人痛苦的样子,忍不住细声道:“你在想什么事情?这么不开心?”仕进迈开步伐,头也不回的朝楼上行去。他的声音片刻之后才传了过来:“外面埋伏有很多高手,布下了威力强大的阵势,带着你,我是闯不过去的!所以我感觉很不好!不过,哼,我一定能带你平安离开的!”他的声音里带着强烈的自信,仿佛泰山拦在眼前,他也能一把掀倒一般。
刚才在一楼的时候,仕进感受着那股汹涌澎湃的压力,差点便忍不住冲了出去,让那沉重的压力将自己压扁。他知道,那上百个人才不过是站好了各自的位置而已,阵势还没有真正发动。想到阵势发动时的威力,他就一阵沮丧,不住的问自己:“当真正面对这少林罗汉阵之时,我能安然离开吗?或者说,我能在它开始之后支撑多久呢?……”到最后,他还是没有答案。若非含笑喊了他一声,他恐怕便要沉溺在对那罗汉大阵的恐惧当中而不可自拔了。
擂了几拳,出了一番闷气后,仕进心神一振,脚步也轻快了不少。到得十三楼后,他径直来得窗口,指着外面漆黑的夜幕,对含笑沉声道:“看吧,只要出得这庄园,你便是安全的了!随我来,到上面去!”上面虽还有两层,自十三楼却是无路可通的,仕进指的是上面的屋檐。
含笑瞥了仕进一眼,二话没说,身子便掠了出去。她在心里默念道:“只要你在我身边,哪里对我而言都是安全的!”瞧着含笑翻了上去之后,仕进才飘了上去。塔内一片寂静,一时三刻还无人发现异样。
到了塔顶,轻风习习。含笑却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深夜风冷,寒人心髓,含笑衣着又甚是单薄,才小半会,她便开始颤抖起来,慢慢的向仕进靠了过去。仕进想了想,将她拉进了怀里,低声道:“我们要从这里跳下去,你怕不怕?”感受着怀中玉人身子的柔软温暖,他心中一阵宁静,声音也从容起来。
含笑将脸埋进了仕进怀里,汲取着她期盼已久的温暖,低声含糊道:“我不怕!”声音细若蚊音,几不可闻。有所爱之人在身边,这世上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第五十章 罗汉初斗
仕进并未即刻行动。他搂着含笑,下颌顶着怀中人儿柔滑无比的青丝,享受着两人独处时那种无法言说的静谧。这种感觉很温馨,使人忍不住沉醉其中,就如同幼时呆在母亲怀抱中一般,没有狂暴汹涌的激情,只有淡淡的,涓涓细流般的柔情在流淌,在浸润,在抚慰着他封闭孤寂的心灵。
含笑也是静静的,没有打破两人难得的片刻的温存。她脑子什么都不想,却被喜悦之情充塞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数年的苦苦相思,她无数次于梦中想象过此刻的情形,但每一次都是好梦难久,辗转反侧,午夜独伤。如今终于得尝所愿,梦萦魂牵的心愿切切实实的摆在眼前,她已经醉了。
夜风阵阵,传来了山林野兽饥饿的嗥叫。耳朵轻颤一下后,仕进叹了一口气,拍拍含笑,低声道:“他们马上就要发现情况不对了!我们要开始行动了!你抱紧我!”含笑唔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塔下,一行数人正大步朝塔门奔去,为首者正是智空。
嚓的一声轻响,塔顶上的一片碎瓦飞射而去,紧接着第二片又破空而出,速度比前者更是快上数分。仕进踢出两块瓦片之后,便搂紧含笑,凌空一跃,两个人呼的一声掠了过去,眨眼间已是赶上了第一块瓦片。仕进也不再顾忌现出身形,暴露行踪,脚下一点瓦片,借力再起,直奔那黑乎乎的树顶。
啪的一声脆响,那瓦片急坠在地,顿时四分五裂,飞溅开来。这一下声响让智空等人立时停下了脚步。他们尽皆愕然,齐齐仰脸朝天,却只见一团黑影于虚空飞速掠过,瞬间没入了附近的一株大树之中。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到啪的一声,另一块瓦片碎裂开来,碎粒溅开,有不少砸在了他们脸上,好一阵热辣辣的疼痛。
智空最先回过神。他心头恼怒,却仍是沉下气来,气运丹田,大声喊道:“全体戒备——”整个庄园刹那间腾起了一声轰响:“得——令——”声音虽出自无数之人,闻起来却犹如孤身一人大声呼喊,整齐强劲,轰然有力。随着这一声轰响,一股惊人的气势冲天而起,直搅得整个黑色天幕都似乎扭曲了一般。
那气势到得最高点,蓦地分散开来,仿佛一张坚韧无比的大网似的,哗的一声笼罩下来,将整个庄园裹了起来。虽然分散,那气势却不减反增,而且增长的速度快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三息才过,整个庄园就像被一团韧性十足却又坚硬无比的物体包裹起来,所有企图外离之人都只能碰个头破血流,无功而返。
含笑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只觉胸口闷得发慌,就如同被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黑屋里,不能呼吸,马上便要窒息而死一般。她无声的张着小嘴,艰难地喘着气,俏脸上却露着淡淡的笑意。仕进飞速前进,体内真气激荡不已,浑身更是散发着蒸腾不息的热气。热气熏得含笑一阵迷糊,脑子更是变得昏昏沉沉的。
含笑在仕进的遮护下,仅仅是被那气势的压力波及,便几乎忍受不了了。孤身面对那逼人气势,独处风口浪尖的仕进本人感觉更是难受。虽然尚未有一人现身拦阻,但大部分的压力已经集中在了他身上,都在逼迫着他停下脚步来。他此刻便像是面对着滔天大浪,正在艰难的分浪踏波而走。
一起一落间,仕进已是掠过两个屋顶。尽管前路艰苦,他的速度却未曾慢下半分来。“呔,哪里走?”一声断喝蓦地平空炸起,六名灰衣和尚在屋顶上现出身形,拦在了仕进的去路上。整个庄园的屋顶上都陆续的撑起了竹竿,竹竿上都悬着灯笼。那挂着的纱葛灯笼微微摇曳着,昏黄的灯光映在他们脸上,只见得满脸煞气,再无他物。
六名灰衣和尚齐将手中长棍奋力一扬,各据一位,排起了阵势,便瞪大了眼睛,对仕进虎视眈眈起来。换了平时,此六人根本架不住仕进一招,可如今他们摆开的阵法独具一格,占据的位置又与整个罗汉大阵紧密联系,遥相呼应,一时竟有了与仕进不相上下的气势。
仕进心中恼火,暗骂一声:“这帮该死的和尚!”他稍一停顿,横腰抱起了含笑,同时矮身一扫,无数的瓦片夹带着激烈的风声朝六人射出。六人大喝一声,毅然挥棍,将身形护得是水泄不通。只听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待他们停下来时,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仕进两人自他们头顶扬长而去。
六人面面相觑,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阵势主要力量都集中在了高塔的周围,原本是想将玄木令主围在中心的,哪知对方突然出现,却已是到了庄园外院,仓促之下,他们力量也转移不了那么快,六人只是期盼能阻一阻对手的脚步,也不曾奢望能拦下强敌。
拦阻的人马一拨比一拨多,一拨比一拨强,仕进竭尽心力,或运用自己鬼魅般的速度趁对手阵脚未稳之际强行突破,或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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