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轮王点点头道:“你未曾事先察看,是你疏忽,但也正是你忠心耿耿之处,不先偷看。这秘笈开头几句:‘天之所以为天者,因其虚也。地之所以为地者,因其实也。大莫大于天,重莫重于地,故动静而不居也。’这种极精深的武学,决非常人能够说出。
再则,最后特别说明须服食天龙胆,才可练成卷中武学,若非剑圣故作玄虚,有谁懂得这个诀窍?”
尤成理一脸错愕,满腹狐疑,又拱手一躬道:“若那秘笈是真品,属下就太不明白……”
转轮王语音转冷,道:“你可是不明白我为何以三味真火攻毁秘笈么?我只是不让它留在世上害人罢了,这二位少年即时派充座前第三对金童玉女……。”
尤成理急向二少轻叱一声:“谢恩!”
转轮王继道:“本王有事回中原巡视、若不是等待这部秘笈,早已起程多时。甘宁、翟群虽已派职,武艺庸俗,不必随行,可由陶总管带往浮沙岛苦练三年,并特各赐前王存下的壮气丸一粒以增功力,三年后再回本岛供职就是了。”
他由袖里取出一个小玉瓶,向掌心—倒,猛可怔了一怔。
尤成理站在侧面,见恰巧剩下二粒,急道:“他们两人资质禀赋极高,似乎毋须再用灵药辅助。”
转轮王微笑声道:“本王言出法随,这灵药虽只剩二粒,前王又没留下制炼的药方,确实有点可惜,但这乃是他二人的福缘,而且本王需才甚切,仍旧给他二人服用便了。”他将丹药交给侍女分给二少服下,挥—挥手,两幅金幔即向中间缓缓合拢。
尤成理示意二二少再拜起身,一同上了舢板,回转沙滩,这才缓了一口气道:“好孩子,你两人福缘深厚,获得最后二粒壮气丸服用,不但凭空增进半个甲子的功行,而且气力充肺,非常人所及,若再打破生死玄关,三年之后,你两人的功力该已超出银剑书生,甚至于追逼你们的华大叔了,但那陶总管十分暴戾,浮沙岛也非善地,那十几里的小岛,原名为‘万里石塘’,并无人烟,你们万事小心,若被他举报你们不服教导,那时即被打下畜道转回,老朽也无能为力了。”
甘平群听得心头一懔,急道:“难道犯一点小小过错,也要人畜道轮回?”
尤成理看了他二人一眼,脸上掠过一重忧色,叹道:“你二人随行一个多月?我怎还不知你们除了闹些孩子气之外,并不会出大舛误?但对一件事来说,甲认为不错,也许乙认为是大错,乙认为应该,甲又认为大不应该,凡事总以小心为妙。”
“是!”二少同声回答,翟妮宁接着问道:“王爷为什么不让你老人家继续教我们,却……”
一语未毕,尤成理已面色大变,急低声道:“这事决不可谈论,我也不敢稍泄机密。你这种心意,千万不可对别人再说,要紧记越是亲近你的人,越要提防他变节时的破坏。”他顿了一顿,见二少已惊得张大了眼睛,又温和地笑道:“我老人家并非故意吓你们,将来你们自会明白,方才在海上行宫,我真担心你两人会出大乱子哩,到了浮沙岛,那岛上确是步步险机……”
“尤老!”这一声叫唤,打断尤成理的话头,举头一看,老眉虽然微皱,仍以欢悦的声调招呼道:“陶老,你来得真巧,我正要去找你。”
“可是找我喝酒?”来人急行几步,到达跟前,向二少瞥下一眼。
尤成理笑道:“喝酒的事且慢,王爷命我带这二位新进请你照顾,”他随即转向二少正色道:“这位就是今后要照顾你二人三年的陶总管,陶爷爷,赶快行个大礼。”
甘平群一听尤成理招呼“陶老”,便猜想是陶总管,一双俊目紧盯在对方身上,但见这位总管打扮得象一个渔翁,年纪约在七十开外,手脚筋骨虬露。除了一双老眼灼灼生光之外,目长眉短,鼻孔朝天,耳小颧高,竟是一付阴鸷凶残的长相。听尤成理命他行大礼,心头老大不愿,但又不得不低头下拜,轻唤一声:“陶爷爷!”
陶总管待姐弟二人拜毕,才冷漠地说一声:“罢了。”随又转向尤成理道:“尤老可是你出的主意,要不然,王爷明知我只会剥人皮,剥鱼皮,好端端怎教我收起徒弟来?”
尤成理将谒见转轮王的经过说罢,笑笑道:“你看王爷这样器重他姐弟,怎不交给你老严加督导?”
“唔——”陶总管语冷如冰,道:“也好,是不是马上往浮沙岛去?”
姐弟二人见今后三年,要跟随的人竟是恁地冷漠,不觉面面相觑,心头顿时冷了半截。
第九章 浮沙绝岛
一片平沙,几株椰树。
茫茫大海,呼呼风涛。
这座长约二十里,宽仅一二里的剑鞘形沙洲,高度与高潮线相差只有—丈不到,若果遭逢海啸,则全岛都被海浪淹没。
是以,岛上并无人家,也没有兽类。除了几株高耸十几丈上的椰子树外,几乎没有成材的树木。
陶总管率同甘平群,翟妮宁向尤成理告别之后,即登一般三桅大船,指着朝下方开着的小舱口,狞笑道:“今后半个月,你姐弟食宿都在这舱里,绝不准登上舱面一步,若果你们敢乱叫乱闹,我这陶爷爷立即变回铁面龙神的面目,把你两人丢下海去喂鱼。”
翟妮宁对于这位才经见面的陶总管,心头厌恶之极,只因今后三年将受这人传授和节制,不得不装出笑脸,道:“这样一来,我们可不成为坐井观天了?”
“天也不让你们观!”陶总管脸色一沉,随又喝一声:“快下去!”
翟妮宁星目一扫,见不但是陶总管面冷如冰,连船上所有的人都木然全无表情,不由得暗抽一口凉气,和甘平群一先一后走下舱梯。
甘平群头顶刚落在舱口下面,“砰”一声响,舱口的板已经盖落。
翟妮宁冷不提防,聚觉眼前一黑,不自主在伸手扑出,那知—脚踏空,骨碌碌—直滚到舱底,擦破她一块头皮,痛得她一声尖叫。
陶总管在在舱面听到,反而桀桀纵声大笑。
甘平群下舱时走在后面,恰巧抓住舱梯,没有摔跌下上,听到翟妮宁尖叫,想要跳下去扶她,却又因舱门加盖之后,舱底一片漆黑,恐怕—脚正好端在她的身上,急高声道:“群姐快打火熠子!”
“不准打火,听到了没有?”陶总管暴跳如雷的声浪,震得舵面的空气嗡嗡怎响。
翟妮宁气得大叫道:“不准就不准,没有怎样了不起,宁弟你慢慢下来,决不会摔跌。”
甘平群也几乎也把肚皮气炸,想起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一步一步摸索下去,恰摸着翟妮宁扶在梯沿的手,轻叹一声道:“宁姐,你摔伤了没有?”
翟妮宁急附耳低声道:“你牢记着,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都得把名字交换呼唤,这黑狱似的船舱,也许还没有传声和偷窥的机关,须特别当心说话和举动才行,我只擦破一点点头皮,不算什么,这舱底铺有草席,你我索性把包袱解开,铺起来睡,气一气那该死的老儿。”
甘平群喜道:“是啊。他存心把我们关在黑狱,料不到反给我们目清耳净,尤爷爷那套‘虚室生白’的绝艺,该在这里苦练了,要不,往那里找这么漆黑的地方,纵使找得到,我们也不会呆上很多时日啊。”
在恶劣的环境中,常可锻炼出英雄豪杰,也可养成盗贼奸雄。紫凤女闻人瑶卿死前的惨状,深深烙印在甘平群脑中,他无时无刻不记住要练成绝艺,好替亡母报仇,也好寻找杀父仇人,理清血债。
在甘平群的意念里,杀母的仇人艺业不会太高,因为闻人瑶卿原已身受重伤,而敌人还能使她伤上加伤,并未敢追进墓道,自己却失去了“浩然天罡录”,无意间却获尤成理传授“弹指飞垢”等三十六般艺和华伦正传授的“钢龠梵音”,报仇不至太难,最难报的还是杀父这仇,听说亡父死得很惨,仇人武艺最高,究竟惨到什么程度,高到什么程度,仍然一无所知。
他起初听说“四至奇人”的艺业最高,到了观音崖才知四至奇人之一的银剑书生还不及华伦正,而华伦正又比不上尤成理,尤成理可能又比不上转轮王,要不,尤成理为何屈居在转轮王之下,由此推论,转轮王的艺业,才是举世无二的。杀父的凶手,艺业如与转轮王相等,则这仇如何报得?
是以,他不敢虚度光阴,一有闲暇,立即静练气功,甚至于走在路上,仍然要默念尤爷爷和华大叔所传的口诀。这时一进黑漆漆的舱底,立即触动灵机,要练起“虚室白生”的功夫来了。
翟妮宁想了一想,觉得既怕别人窃听,不便说话,他想出这主意倒是不错,乃笑说一声道:“好吧,不论练什么,反正互不干扰。”
于是这对伪表姐弟,各占舱梯一侧,打开包袱当作床单,各自练起功来。
每到船上开饭的时候,舱门打开一次,由一名神情冷漠的壮汉将饭食吊下舱底,待甘平群或翟妮宁取出筐里的饭食,然后收回竹筐,盖上舱盖。
一连二十几天静坐下来,甘平群但觉体内气机流畅,说不出的舒爽,但真气一到“会阴穴”,立又觉得有一种无形的阻力,硬生生把要会合的气脉阻挡回头,猛记起正是将要打过任督两脉,突破生死玄关的现象。赶忙运足真气,拼住呼吸,合下眼皮,尽力将气脉下压,莫经过两个时辰,顿觉脑门嗡一声响,气脉竟如黄河溃决,不仅向下猛泻,竞同时向体外扩散,他不知到底做对了没有,惊得轻叫一声:“不妙!”身子也软绵绵,向后倒下。
翟妮宁“虚室生白”已有几分火候,瞥见一条身影倒下,以为他走火入魔,赶忙一伸粉臂,把他抓住,
那知这时,甘平群玄关已通,体内潜力无限,身轻如叶,见她伸手来拉,连忙腰间作势微挺,离地而起,再加上翟妮宁那一带之势一个身子竟投入甘平群怀中,直羞得也粉脸发热,轻啐一口道:“你究竟怎么了?”
甘平群自己也不禁心里发慌,赶忙挣扎起来,苦笑道:“群姐你好大的劲。”
翟妮宁心头卜卜狂跳,轻嗔道:“你好端端地打坐,怎忽然往后倒,我一急之下,不觉用上了劲,但也不致一下就把你拉过来呀。”
甘平群愣愣地摇头道:“这倒也难说,假如你功力精进而自己不知,照样用劲一拉,可不把我拉得倒翻斛斗?”
“唔,话有道理,但怎样才能辨别出来呢?”
“咦——你怎地脸红?”
“呸!死相,脸红你也看到了。”她俏骂出口,忽然欢呼起来道:“难道你真已练成‘虚室生白’了?我只能见你的影子在面前晃动。”
蓦地,舱门上面传来陶总管的阴森笑声道:“谁练成了‘虚室生白’?短短大半个月,能看见影子晃荡,已算你这丫头的本事了。”
甘平群一听陶总管开头一句,便知他起了妒意,急咬翟妮宁的耳边道:“姐姐千万不可乱说。”
翟妮宁点点头,随即扬声道:“你以为我们练不成虚室生白?总会有一天练成给你陶爷爷看。”
陶总管桀桀怪笑道:“若果你二人肯在舱底呆上十年,也许可能练得成功,可惜这时已到了万里石塘,快快收拾准备吧,我索性不开舱门,看你们的虚室生白能见什么东西。”
甘平群运起目力一看,但见这座高约一丈,宽广丈许的小舱中,已是纤毫毕见,自知确已练成了“虚室生白”神功。为了不让陶总管知道底细,故意低头摸索多时,才打好包袱。
果然这舱里装有偷窥的机关,甘平群刚把包袱结好,“格”一声响,舱盖板立即打开,陶总管探头狞笑道:“练成虚室生白的人,打个包袱要这么久的时候啊!”
姐弟相对一笑,上得舱面,但见群峰无数,象石笋般矗立在海面,这般三桅大船,恰在船峰的中间,相距近的石峰,怕不也有一二十里。
翟妮宁诧道:“陶爷爷你说到了万里石塘,浮沙岛又在那里?”
陶总管对她的呼唤“爷爷”毫不领情,仍然冷冰冰道:“浮沙岛当然是沙,谁教你看那些石头岛?快下舱反去罢。”
甘平群练成“虚室生白”的目力,一眼看去,即见黑黝黝的山影下,有一道长长的沙滩,沙滩那边还有一带海水,沙滩上树影婆姿,料它就是浮沙岛,只是隐而不说,默默上了舢板。
舢板上已坐有一位操桨的船夫,还放着一个装满东西的麻袋,那船夫见他两人上了舢板,冷冷地说一声:“坐下。”还没等待二人坐稳,已举桨如飞,舟如箭发。
甘平群微愕道:“陶总管还没上来,怎地就走了?”船夫哼一声道:“要陶总管陪你们坐小船么,你看他老人家走得多么惬意?”
甘平群环扫一眼,已见陶总管走在舢板前面几十丈远,双脚踢得水花飞溅,如雾如烟把他整个身影包没,不禁惊奇地“咦——”了一声。
船夫忽然惊诧道:“你能看见总管了?”
甘平群立时警觉,急道:“那里有陶总管的影子,我只见一团雾气在海面上滚动,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