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腿坐下,相对无言,坐了好久。
“还是我先说吧。我是个粗人,在江湖上坏事做绝,不是个好鸟,但直来直
去,信言守诺也是出了名的,我也不藏着腋着,说个明白的,白天德能与老爷子
做个交易把你出卖,我也想与你做个交易,干掉老爷子,只要你答应,成,放你
一条生路,还把白天德的我交到你手上,败,我为你报仇。”
海棠抬起头来,目光炯炯逼视着他,“你自己也可以下手的。”
申昌泰然自若,“不错,我也可以,但由我杀,难逃犯上之罪,今后兄弟们
如何服我,由你杀,背信弃义,人皆诛之,名正言顺。”
“我怎么晓得你不是与白狗串通一气,借刀杀人,再灭我口。”
申昌凶脸上咧开嘴笑笑,却没有半分笑意。
“你别忘了,白家灭族可都是我申某人打的前锋,白天德恨不得把我寝皮食
肉,当然也是我要剪除的下一个敌人,在这一点上,我们可是一致的。”
海棠一直在捉摸,其实她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她如今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就算不死在这里,也再没有其他可借助的力量,更谈不上追踪白天德的下落,报
仇二字简直成了笑话,她会甘心吗?
“我要先考虑一下。”
第二十章杀榜
再上黄云界,物是人非。
还在那个隐密幽暗的房间,还是三个人。
榜爷看上去非常震怒,一身肥肉都在颤动,“谁给你权利把她带回来的?你
不晓得就地解决了吗?”
申昌惶恐,额上的汗粒都迸了出来,“老爷子恕罪,都是弟子的错,弟子是
听黑凤凰在骂骂咧咧,还说有一桩当年关系到老爷子的秘密要随她埋进土里了,
弟子琢磨啊,她怕是想要拿这个换命来着,不论是真是假,听她说说话总是无妨
的。”
他弯腰道,“看来是弟子愚昧了,这就去解决她。”
“慢着。”榜爷说了两个字后又没了下文,屋里一片死寂,阿月安静地给他
捏着大腿。慢吞吞地说,“秘密?什么狗屁东西。那,就见见吧。记着,捆死,
扒光。”
“是,老爷子。”申昌低下去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海棠被五花大绑推了进来,手捆在背后,膝盖处并拢打了个绳结,只能一点
点地挪动脚步,一身不着寸缕,连头发都打散了,长长地披在肩上。
“你出去吧。”
申昌恭敬地退出去,从外面掩上门,同护卫一起远远地站着,听不到屋里的
说话,这向来是榜爷的规矩。
屋里只留下榜爷和两个女人。
榜爷柔和地说,“有什么话就当着我的面说吧。”
浑浊的眼睛落在那对坚挺的双峰上。
海棠突然慢慢蹲下去,显得十分痛楚,脸色憋得发红,越来越红。
榜爷感觉有些奇怪,呆呆地看着,及至看到女人的肌肉一条条绷了出来方意
识到不对,只听得啪的一声轻响,绳索被整个崩断,死蛇一般从古铜健美的身体
上滑落下来。
海棠还做了个奇怪的动作,微撅起屁股,手伸向胯间,变戏法似的,竟从屁
眼里抽出了一把五寸来长细长无把无锋的尖刃。
跃起,如白色的闪电。
榜爷大惊,反应也异常快捷,及时按下了寸步不离的扶椅把手上一个机关。
按说这机关是让整个椅子迅速地后翻,并打开后面的一个地洞,把坐在椅上
的人翻进洞中逃生,对付刺客十分有效。不料这次按下去没有反应,坐椅动了一
下,就是不翻。
说时迟那时快,海棠已经蹿到跟前,将尖刃狠狠划开了榜爷的喉管,鲜血泉
涌,可怜连声救命都喊不出就一命呜呼了。
弥留的一刹那,他的头歪向了右侧,放大的瞳孔死死瞪住小姑娘阿月,阿月
还给他的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原来是你。”海棠也看着阿月,同样的惊骇。
阿月取出塞住机关的小铁丝,按动开关,把榜爷的尸体翻进地洞,又从怀里
拿出一张纸,塞到海棠手里,匆匆道,“申爷的吩咐,图上是白天德藏身之处,
你赶快从地洞逃走,有人接应。快!”
海棠不再多言,拔刀即走,待身形消失片刻,小女人退缩到墙角,流着泪扯
开嗓子喊道,“救命啊!杀人啦!”
尖叫声是那么凄厉,惊动树上的栖鸟振翅而起。
黄云界大乱。
申昌指挥手下跳下地道追赶,一阵忙乱后,屋里恢复了平静。申昌一把将小
女人搂进怀里,疯狂地亲吻起来,炽烈的欲火熊熊燃烧。
************
山深林密,海棠像头愤怒的母豹迅速穿进。
健美的**上除了一些干涸的血迹,不着寸缕,这是她第二次在密林中裸奔
了,头次是亡命,这次是追杀,同样是如此羞耻的姿态,心情迥然不同。
她其实很累了,却觉不着累,一路上没有休息,没有进食,心里急得一团火
在烧。
白天德,决不能让你跑掉!
申昌草草划就的图纸上写着,白天德打算逃往边境,避过风头,并为建立烟
土种植园作筹划,今晚将会在一个小村寨中打尖休息,明日之后就弄不清走哪条
道了,也就是说,只有今晚,她才有机会追上白天德。可是,此时她手中只有一
把尖长的短刃,就算追上了,又能杀掉护卫重重的白天德吗?
“谁?”海棠察觉附近有动静,警觉起来
“黑当家的吗,我是申爷派来接应您的。”草丛拨开,一个当地土家人打扮
的蓝衣人走了出来,乍然目睹海棠的**不由得发了呆,喉头连咽了几口唾沫。
申昌的确说了在这附近是有人接应,可人长得猥琐不说,还没带任何武器,
这也叫接应吗?海棠不由得又羞又气,喝道,“背过脸去,不准看。……你说来
接应,你能做什么。”
蓝衣人惶恐不安地说,“我是本地人,人头地形都熟,今天白县长从这里走
都是我带的路。”
“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人不多,算上白县长只有七个。”
原来如此,找个向导,也省得海棠在不熟悉的地方瞎找。
“那……把你的外衣脱下,扔到后面来。”
有了引路的,她的行动快了许多,傍晚时分穿出了林子,远远有炊烟升起。
“是这了吗?”
“对……对了,他们就,就是在这里,东安乡。”蓝衣人上气不接下气。
“东安乡?”海棠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却好像听什么人说过,有些印象。
海棠叫蓝衣人潜伏,自己悄悄接近,很稀落的几间旧房子,多是竹木结构,
还有土砖砌的,其中一座相较而言最大最好的二层木制结构的大宅,一二楼的楼
梯口分别有一个身着制服的兵丁在巡逻。白天德在二楼窗口冒了一下头,冲着底
下大声吆喝了几句。
耐心守候了很久,进进出出的人数了好几遍,当真是七个。基本布置是,外
围流动暗哨两个,两个在小楼守卫,两个陪同白天德龟缩在二楼一般不出来。
“总算逮到你了,狗贼。”海棠心中默念,有了主意。转回去,对蓝衣人说
道:“我们先休息一下,你带了干粮吧,吃点东西,凌晨丑时过后,你到村头弄
点响动吸引暗哨,动静不要太大,一旦有人开枪,行藏暴露,你就放把大火,制
造混乱,做得到吗?”
“没问题,我跟了申爷好几年啦,这点小事难为不了我。”
早春时节,天黑得早,无星无月。
忍受着饥寒,海棠默默地潜伏着,远远能看到楼内灯火映出白天德来回踱步
的身影,心情越发激动,焦躁,差点按捺不住冲动。
除了风刮过树林的哗啦声,四下里再无动静。远远有火光闪动,随即两条人
影隐匿着搜寻过去。
利用这空档,一条黑影迅速掠过田野,直扑小楼。
楼内灯火熄灭已久,只有屋外挂着几盏气死风灯,一晃一晃地。
海棠跳起,身轻如燕,攀住横栏轻盈地翻上了二楼。正在巡逻的兵丁似乎听
到一楼楼梯口有点动静,快步转了回来,海棠手握着锋利的匕首,躲在一边,轻
轻抹了他的脖子。
没有其他人出现。
海棠不想再等,试着运巧劲推了推门,反栓住了,尖刀此时还真有用,插进
缝里,一点点拨开。门没响动,真是好运气。
等她的眼睛适应了室内环境后,依稀可看到屋中靠里有张床,躺着一个人,
另外还有两个人影斜靠在床边,一动不动,估计在打瞌睡。
海棠决定先收拾床上之人,蹑手蹑脚走近床边,手起刀落,深深扎入床上那
人的体内,只听得闷哼一声,被窝下的人剧烈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另外两人睡得真死,竟然还没有惊醒。事不宜迟,锋利的刀尖分别从他们的
脖子上划过,他们一声不吭就滚落在地上。
顺利得太令人难以置信,这就算报了大仇吗,她不禁有点茫然。
突然,虚掩的房门撞开,有人大声鼓掌,大笑,“真是精彩,黑凤凰女侠好
久不见,身手依然矫健,只是滥杀平民,可是大违侠义精神喔。”
太过熟悉的声音如盆冰水,浇得海棠心头冰凉,迅速意识到,这一切是个圈
套!
不知有人动了什么机关,室内大放光明,六支斜插在墙上的火把一齐亮了起
来。
海棠看到她所杀的最后两人,果然都是平民模样的陌生人,其中一个满脸的
大胡子,他们都被捆得死死的,嘴里塞了布条,脖子上一道深深的血沟,血流了
一地。她木木地走到床前揭开被子,心头越抽越紧,床上也是一个头缠布巾身体
反捆的土家汉子,惊恐放大的瞳孔直愣愣地瞪着,胸前的血花触目惊心。
死者她认识。
蛮子。
她亲手杀掉了救她,敬她,爱她的蛮子,长达一月之久的相处,他们肌肤相
亲却相敬如宾,她读懂了那个土家汉子越来越炽热的爱意,像一道火光,刹那间
划亮了她漆黑不见五指的世界,但复仇的念头是如此强烈,驱使着她撑起病躯,
狠心离开了那个纯朴炽热的男人。
她也想过,如果机缘注定,他们也许真有机会能结合在一起,退隐山林,男
耕女织。
不管那想法是多么的渺茫,都曾经有那么一刻,冰凉凉的一颗心烫得跳了一
跳。
梦都在这一刻碎了,是她亲手破碎掉的。
她想也不想,闭上眼,将刀掉过来往自己胸口插去。
可是手臂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尖刀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早有防备的几个人闪电般地扑了上来,一齐将她按倒在地。很快又潮水般退
开,海棠赤红着眼,突然发动,像一只凶悍的母兽,疯狂地向白天德扑去。
楼下,围了一圈的团丁,端枪戒备,足有上十个,根本不止蓝衣人报告的七
个,而那个蓝衣人也混杂在这些人中间,悠闲地抽上一袋烟。
十多个保安团的团丁和一个土匪,相互戒备,疏远,又一齐竖起耳朵听楼上
的动静。
从一开始,整个木屋就在无声地震动着,像意症病人的寒战,诡异的是,听
得到很响的撞击声,却听不到人的声响。
杀气透墙而出。起先几乎没有停顿,后来停顿的时间越来越长,伴随着间歇
的沉哼和短促的尖叫。尖叫声大都出自男性之口。
“又报销一个,操蛋,豆腐县长哪是黑凤凰的对手。”蓝衣人忍不住出声,
打破了难捱的静默。
“一个大洋,买县长。敢不敢?”团丁带点挑畔地看着他面前的土匪。
“买就买,怕个卵子。”
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参加了赌局,除了蓝衣人,都买白天德。
团丁们喜笑颜开,“这个赚了。”
蓝衣人有点不乐意了,“黑凤凰的实力我知道,就算倚多也不见胜,凭什么
说你们一定赢?”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就算那婊子能打赢所有人,那屋里还藏着个机关,
火把中藏有大烟土。海棠婊子以前是个十足的鸦片鬼,闻到烟味哪有不发作的道
理?”
蓝衣人骂道,“操,无耻之极。”
团丁讥讽道,“你不无耻,只会做点出卖的勾当。”
蓝衣人怒道,“不是当家的下死令,被逼无奈,老子堂堂汉子,才不干这种
下作的事。”
双方立刻剑拔驽张,差点就在门外演出一场全武行。
还是一个年纪稍大的团丁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听,没动静了。”
屋里,没有一个好好站着的人。
团丁不是已经一命呜呼就是重伤昏迷。好一点的两个也是多处挂彩,白天德
与海棠都是同样凄惨,到处挂血,布满了抓痕和青肿。可以见得这一场恶斗是何
等的疯狂。
如果不是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强,周身乏力,致使她迭出昏招,此刻的结果绝
对不是她精疲力竭,被白天德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