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李大嘴已是热泪盈眶,忍不住长叹道:“小鱼儿,我们果然全都看错你了,我们若能想到你会为我们求情,只怕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他话末说完,燕南天和小鱼儿已窜了过来。
小鱼儿失声道:“李大叔,是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李大嘴凄然一笑,道:“这只怕就叫做,善恶到头终须报,多行不义必自毙。”
小鱼儿道:“别的人呢?”
李大嘴叹道:“死光了,全都死光了。”
小鱼儿讶然道:“是谁杀了他们?”
李大嘴苦笑道:“除了他们自己,还有谁能杀得死他们?”
他长叹了一声,道:“燕大侠,我们实在很对不起你,你快杀了我吧。”
燕南天见到他时,本是满面怒容,但此刻却已露出怜悯之色,只是摇了摇头,长叹无语。
李大嘴苦笑道:“我知道我这种人已不值得燕大侠出手了,一个人若活到连他的仇人都认为不值得杀的时侯,他活著还有什么意思?”
他忽又哈哈一笑,道:“幸好我已活不长了,这倒是我的运气,否则我非撒泡尿自己淹死不可。”
燕南天叹息了一声,道:“走吧。”
小鱼儿道:“我现在不能走。”
燕南天皱眉道:“你还要等什么?”
小鱼儿垂头道:“我小的时侯,他对我不错,现在他落到这种地步,我怎么能抛下他,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等死?”
李大嘴大声道:“你用不著可怜我,也用不著报我的恩,我对你根本没什么好处,我将你养大,也只不过是想要你长大出来害人而已。”
小鱼儿笑了笑,道:“无论你们是为了什么,但总算将我养大了,现在我活得既然很有意思,就不能忘记你们的恩情。”
第一百廿三章 善恶一线
李大嘴听了小鱼儿的话,长叹了一声,喃喃道:“恩情,恩情……“十大恶人”养大的孩子,居然口声声不忘记恩情,看来“十大恶人”早就该改行做别人的保母才是。”
只听一人娇笑道:“不错,我们将来若有了孩子,一定要请你来做奶妈。”
原来苏樱也跟在后面来了,只不过一直没有说话。
李大嘴瞪著她,道:“你们有了孩子,你和谁有了孩子。”
苏樱瞟了小鱼儿一眼,垂下头抿嘴笑道:“现在虽没有,但将来总会有的。”
李大嘴大笑道:“好小子,想不到这条小鱼儿终于还是上了钩,看来你钓鱼的本事倒真不小。”
小鱼儿冷冷道:“她自我陶醉的本事更大。”
苏樱嫣然道:“就算我是自我陶醉好不好?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反正我若有了孩子你就是他爸爸。”
小鱼儿叹了气,苦著脸道:“我遇见这种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穷楣了。”
李大嘴拍掌大笑道:“想不到小鱼儿终于也遇见克星了,好姑娘,我真佩服你,你真比我们“十大恶人”加起来还有办法。”他笑著笑著,面上又显出痛苦之色,显然又触动了伤处。
燕南天忽然道:“有恩必报,本是男儿本色,你留在这里也好。”
小鱼儿道:“你老人家呢?”
燕南天沉吟著,道:“我在山顶等你,算来她们想必已找到花无缺了,你也该赶紧去。”
小鱼儿苦笑道:“我既然已答应了你老人家,就算爬,也要爬著去。”
燕南天道:“很好!”他说完了这两个字,就大步走了出去。
李大嘴望著他雄伟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忍不住长叹道:“这人倒的确乾脆得很,真不愧是条男子汉?”
苏樱嫣然笑道:“我觉得你老人家也不愧是条男子汉。”
李大嘴怔怔,道:“我?”苏樱道:“十大恶人中,也只有你老人家能算是条男子汉,只可惜你老人家的口味和别人不同,否则只怕已成了燕大侠的好朋友。”
李大嘴大笑道:“好,好,好,居然有这么漂亮的美人儿说我是男子汉,我死了也总算不冤了,只可惜看不到你养出来的小小鱼儿而已。”
小鱼儿苦笑道:“想不到李大叔也戴不得高帽子的,被人拍了两句马屁,立刻就帮著别人来算计我了。”
李大嘴瞪眼道:“算计你?告诉你,你能得到她这样的女人,实在是你天大的运气,我若非已死了一大半,不和你争风才怪。”
小鱼儿咧嘴一笑,道:“说不定我的味以后也会变得和李大叔一样,半夜将她吃下肚子里。”
李大嘴目中又露出痛苦之色,似乎再也不愿听到别人提起这件事。
小鱼儿是多么聪明的人,察言观色,立刻改口道:“苏樱,你若真想李大叔做你儿子的奶妈,就该赶快替李大叔治好这伤势。”
李大嘴怔了怔,道:“你要她为我治伤?”
小鱼儿笑道:“李大叔还不知道么?这丫头除了会自我陶醉之外,替人治病的本事也蛮不错的。”
李大嘴忽然大笑道:“我本还以为你真是个聪明人,谁知你却是个笨蛋。”
小鱼儿道:“你……你难道不愿让她……”李大嘴抢著道:“我问你?你看我几时充过英雄?装过好汉?”他摇了摇头,自己接著道:“没有,从来也没有,我一向是个很怕死的人,若是这伤还能治,我只怕早已跪下来求她了。”
苏樱柔声道:“你老人家至少该让我看看。”李大嘴瞪眼道:“看什么?我自己伤得有多重我自己难道不知道?你以为我也是个笨蛋?”小鱼儿和苏樱对望一眼,已知道他这是存心不想再活了,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心里已有了打算。
李大嘴忽又笑道:“你若真认为欠我的情非还不可,倒有个法子报答我。”
小鱼儿道:“什么法子?”
李大嘴笑道:“我现在已饿得头都晕了,你想法子请我好好吃一顿吧,听说黄泉路上连家饭馆都没有,若要我一路饿著去见阎王,那滋味可不好受。”
小鱼儿怔了半晌,摸著头笑道:“这地方人肉倒真不好找,我看只有请李大叔将就些,从我大腿上弄一块肉去当点心吧。”
李大嘴又瞪眼道:“人肉?谁说要你请我吃人肉?”
小鱼儿道:“你……你不吃人肉?”李大嘴道:“人肉就算真的是天下第一美味,我吃了几十年,也早该吃腻了。”
他往地下重重啐了一口,道:“老实说,我现在一想起人肉就想吐。”
小鱼儿这才真的怔住了。
李大嘴笑了笑,又道:“你以为我真的很喜欢吃人肉么?老实告诉你,我吃人肉,只不过是为了吓唬人而已。”
小鱼儿道:“吓唬人?”
李大嘴道:“你可知道屠娇娇、哈哈儿他们为什么总是对我存著三分(炫)畏(书)惧(网)之心?那没有别的原因,只不过因为我吃人!吃人的人总是能令人害怕的。”
小鱼儿摸著脑袋,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李大嘴忽又叹了口气,道:“一个人活在世上,是为恶?还是为善?那分际实在微妙得很,我之所以成为“十大恶人”也只不过是一念闲事。”
他笑著问道:“你们可猜得出我怎会成为“十大恶人”的么?”
小鱼儿只有摇头道:“我猜不出。”
李大嘴目光凝注著远方的黑暗,缓缓道:“我从小就好吃,连广东人不敢吃的东西,我都吃过,就是没吃过人肉,总是想□人肉是什么滋味。”
他笑了笑,接著道:“我不去想这件事也倒好了,越想越觉得好奇,有天我杀了个人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将他的肉煮来吃了,觉得味道也不过如此而已,虽然比马肉嫩些,但却比马肉还要酸,非多加葱姜作料不可。”
小鱼儿忍不住问道:“人肉的滋味既然并不高明,你为什么还要吃呢?”李大嘴道;“我正在吃人的时候,忽然被个人撞见了,这人本是我的对头,武功比我还高些,但他瞧见我吃人,立刻就吓得面色如土,掉头就走,以后见到我,也立刻落荒而逃,连架都不敢和我打了。”
他又笑了笑,道:“我这才知道吃人原来能令人害怕的,自从发现了这道理后,我才忽然变得欢喜吃人起来。”
小鱼儿道:“难道你……你喜欢别人怕你?”
李大嘴道:“世上的人有许多种类,有的人特别讨人喜欢,有的人特别讨人厌,我既不能讨人欢喜,也不愿令人讨厌,就只有要人害怕。”
他笑著接道:“能要别人害怕,倒也蛮不错,所以我也不觉得人肉酸了。”
小鱼儿听得目瞪呆,只有苦笑,只有叹息。
他本想问:“你为什么连自己老婆的肉都要吃呢?”但他并没有问出来,因为他已不愿再让李大嘴伤心。
李大嘴道:“这些年来,我总是一个人偷偷去烧些猪肉来解馋,但却不敢被别人看到,就好像和尚偷吃荤一样,越是偷著吃,越觉得好吃。”
他大笑著接著道:“但现在我再也不必偷著吃了,你们快好好请我吃一顿红烧蹄膀吧,要肉肥皮厚,咬一口就沿著嘴直流油。”
小镇上没有山珍海味,但红烧蹄膀总是少不了的。三斤重的蹄膀,李大嘴竟一口气吃了两个,幸好他们是在客栈里开了间屋子关起门来吃的,否则别人只怕要以为他们是饿死鬼投胎。
吃到一半,小鱼儿将苏樱借故拉了出去,悄悄问道:“你扶他进来的时候,已查过他的伤势了么?”
苏樱叹道:“他伤的实在不轻,肋骨就至少断了十根,别的地方还有五处硬伤,若非他身子硬朗,早就被打死了。”
小鱼儿道:“我只问你现在还有没有救?”
苏樱道:“若是他肯听我的话,好生调养,我负责可以救他,只怕……”她长长叹了口气,接著道:“他自己若已不想活了,那么就谁也无法救得了他。”
小鱼儿咬著嘴唇,道:“我真不懂,他本是个很看得开的人,为什么会忽然想死呢?”
苏樱幽幽道:“一个人到了将死的时候,就会回忆起他一生中的所作所为,这种时候还能心安理得,问心无愧的人,世上并不多。”
小鱼儿叹道:“不错,他一定是对自己这一生中所做的事很后悔,所以想以死解脱,以死忏悔。”
苏樱黯然道:“到了这种时候,一个人若能将生死之事看得很淡,已经很难得了,所以我才说他不愧是条男子汉。”
就在这时,突见一个人在小院外的墙角后鬼鬼祟祟的向他们窥望,小鱼儿眼珠子一转,缓缓道:“李大叔对我不错,他变成这样子,我的脾气自然不好,一心只想找个人来出气,现在总算被我找著了。”他嘴里说著话,忽然飞身掠了过去,躲在墙角后的那人显然吃了一□,但却并没有逃走的意思,反而躬身笑道:“我早就知道鱼兄吉人天相,无论遇著什么灾难,都必能逢凶化吉,如今见到贤伉俪果然已安全脱险,实在高兴得很。”
小鱼儿矢笑道:“你这兔子什么时候也变得善颂善祷起来了。”原来这人竟是胡药师,小鱼儿想找个人出气的,听到他马屁拍得刮刮响,火气又发不出来了”胡药师道:“自从那日承蒙贤伉俪放给在下一条生路后,在下时时刻刻想找贤伉俪拜谢大恩,今日总算是天从人愿。”
小鱼儿道:“既然如此,你见到我们,为何不过来?反而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干什么!”他忽又顿住道:“那位铁萍姑铁姑娘呢?”胡药师似乎怔了怔,讷讷道:“我……我不大清楚。”
小鱼儿皱眉道:“你们两人本是一齐逃出去的,你不清楚谁清楚!”
胡药师垂下头,结结巴巴的陪著笑道:“她……她好像也在附近,可是……可是……”小鱼儿一把揪住他衣襟,怒道:“你小子究竟在搞什么鬼?快老老实实说出来吧,就凭你也想在我面前玩花样,简直是孔夫子门前卖百家姓。”胡药师脸色都变了,急得更说不出话来。
苏樱柔声道:“有话好说,你何必对人家这么凶呢!”
小鱼儿叫了起来,道:“你还说我凶,这小子若是没有做亏心事,怎么怕成这副样子,我看他说不定已将人家那位大姑娘给卖了。”
胡药师苦著脸道:“她……她只叫我来将两位拖住片刻,究竟是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小鱼儿瞪大了眼睛,道:“是她叫你来将我们拖住的!”
胡药师道:“不错。”
小鱼儿又怒道:“放屁,我不相信,你和铁萍姑八竿子打不到一齐去,为什么要听她的话。”
苏樱眨著眼道:“你怎知道他们八竿子打不到一齐去,说不定他们……”小鱼儿忽又大声道:“那么,她为什么要叫他来拖住我们呢?她想瞒著我们干什么!”
苏樱咬著嘴唇,缓缓道:“你想,她会不会和李大叔有什么关系?”
小鱼儿道:“他们又会有什么关系?”
苏樱道:“李大叔以前的夫人,不也是姓铁么?”
小鱼儿心头一跳,忽然想起以前铁萍姑只要一听到“恶人谷”,一听到“李大嘴”这名字,神情就立刻改变了。他又想起铁萍姑曾经向他探问过“恶人谷”的途径,似乎想到恶人谷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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