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像是轻轻一弹,弹出了一粒黑暗的小弹丸,竟不偏不倚,恰巧落在那根空心芦苇中;胡药师正在吸气,突觉一粒东西从芦苇中落了下来,在水里闷了这么久,他吸气的时候自然很用力,等到他再想往外面吐气时,已来不及了。
小鱼儿竟已飞快的伸出手,将这根芦苇从他嘴里拔了出来,“咕嘟”一声,这粒东西已被他吞了下肚。
只觉这东西又咸又湿又臭,还带着臭咸鱼味。刚张开嘴想吐,水已灌了进来,被灌了两口水下去后,就算吞下团狗屎,也休想吐得出了’。
白夫人只听得水声‘哗啦哗啦”的响,正不知是怎么回事,小
鱼儿已拔出了那根芦苇,顺手就点了她足底的“涌泉”穴。
等到胡药师像只中了箭的癞蛤蟆,从水里跳出来时,白夫人却己变成匹死马,躺在石头上不能动了。
只见胡药师掠到石头上,立刻张开了嘴,不停的干呕,连眼泪鼻涕都一齐被呕了出来。
再瞧小鱼儿,不知何时已回到那边的那块石上,笑嘻嘻地瞧着他们,就像什么事全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白夫人这才知道钓鱼的人反而被鱼钓去了。
她又惊又怒,嘎声道:“快……快解开我的穴道。”
胡药师一面揉眼睛,一面喘着气道:“什……什么穴道?”
白夫人道:“涌泉穴。”
胡药师刚想出来,小鱼儿已在那边悠然笑道:“我若是你,我是万万不会救她的。”
胡药师一只手果然在半空中停顿,嘎声道:“为什么?”
小鱼儿笑道:“你现在还有救人的工夫么?不如还是先想法子救救自己吧。”
胡药师面色惨变,道:“方才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小鱼儿笑嘻嘻道:“不是毒药,难道还是大补丸么?”胡药师整个人都软了。
小鱼儿又道:“你着想我救你,最好先乖乖的坐在那里不要动”。””
白夫人道:“无论如何,你先解开我的灾道再说,我们再一起逼他拿出解药来。”
小鱼儿道:“就凭你们两个,连我的屁都逼不出来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胡药师已被说得怔在中间,也不知究
竞该听白夫人的,还是该听小鱼儿的。
铁萍姑却瞧得又是惊奇,又是欢喜,也怔了半晌,才忽然想起:“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当下一个翻身从石头上滚了下去,落在水里。
那边白夫人已经快急疯了,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胡药师叹了口气,苫笑道:“我虽想救你,但究竟还是自己性命要紧。”
白夫人瞪着眼睛,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铁萍姑已挣扎着游了过来,刚想跳到石头上,忽又想起自己身上简直是一丝不挂,怎么见得了人?
小鱼儿的眼睛却偏偏向她瞟了过来,还笑了笑。铁萍姑恨不得将头都藏在水里。
小鱼儿道:“你想叫我转过头去,是么?”铁萍姑赶紧点了点头。
小鱼儿道:“好,我就转过头去,但我却要先问你一句,你方才躺在那里也不害羞,此刻为什么忽然害羞了?”
铁萍姑吃吃道:“我……我只是。。。”
小鱼儿悠悠道:“你方才只是想让我上当,是么?只可惜上当
的不是我,而是别人。”
这句话就像是条鞭子,抽得铁萍姑脸又发了白,颤声道:“你…你怎么这样冤枉我?”
小鱼儿冷笑道:“我冤枉你……哈哈,我倒要请教你,你方才身子既然能动,嘴既然能说话,为什么不警告我一声,叫我莫要上当?”
铁萍姑道:“这只因我。…我。。.”她终于发现自己实在无话可说,眼泪不觉流了下来。
小鱼儿道:“你用不着哭,我可不是花无缺,从来没有他那样怜香惜玉的心肠,你眼泪尽管哭成河,我也不会同情你的。”
铁萍妨全身都发起抖来,嘶声道:“我并没有要你多原谅,我…我也绝不会求你…。.”
小鱼儿忽然瞪起眼睛,大声道:“但我还是要问你,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为什么?为什么?……”
铁萍姑忽也放声大吼起来,嘶声道:“只因为我觉得你是个自高自傲、自私自利、自命不凡的大混蛋,你自以为比谁都强,我就希望能眼见你死在别人手上!”
小鱼儿呆了半晌,竟又笑了,笑嘻嘻道:“女人声音喊得越大,说的往往越不是真话,你这样说,我反而认为你不是故意害我了,你一定别有苦衷,也许我真该原谅你才是。”
铁萍姑张口结舌,倒反而怔住了,只觉得这个人所做所为,所说的话,简直没有一件不是要大出人意外的。
小鱼儿缓缓接道:“这也许是因为你有什么亲近的人.落在他们手上,你为了要救那个人的性命,只好出卖我了。”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若真是如此,我倒不能怪你,因为我知道女人为了她的心上人,往往会连她自己也不惜出卖的。”
这句话已说入铁萍姑心里,铁萍姑眼泪忍不住又夺眶而出,她再也想不到这可恶的小鱼儿竟如此能体谅别人的苦衷,了解别人的心意。
小鱼儿柔声道:“但这人是谁呢?他值得你为他如此牺牲么?”
铁萍姑流泪道:“你……你是认得他的,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
小鱼儿面色已变了,却还是柔声道:“你说的可是江玉郎?”
这次铁萍姑真的闭住嘴了。但现在闭住嘴,岂非已等于默认.小鱼儿忽然跳了起来,大吼道:“好,好,好,你竟为了江玉郎那小杂种而出卖我,你可知道这小子有多混帐,他就算被人砍头一百次,也绝不嫌多的,”
铁萍姑又骇呆了。
小鱼儿瞪眼瞧着她,过了半晌,忽又叹道:“其实我还是不该怪你的,那小子满嘴甜言蜜语,莫说是你,就算比你更聪明十倍的女人.也会上他当的。”
铁萍姑茫然站在水里,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了。
只见小鱼儿已变得神平气和,笑嘻嘻站了起来,向胡药师道:“很好,你很聪明,一直没有乱动手,只是像你这般聪明的男人,却娶了一个老是爱脱衣服的老婆,实在未免有些泄气!”
胡药师叹了口气.道:“我没有老婆。”
小鱼儿怔了怔,大笑道:“妙极妙极,如此说来,你简直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了……但她这种女人若没有老公,却一定会发疯的,她的老公呢?”
他眼珠子一转,立刻又笑道:“他的老公自然在看着江玉郎了,是么?”
胡药师只有叹道:“正是如此。”
小鱼儿身形忽然跃起,又向那边大石头上窜了过去,这次他轻轻一掠,轻轻飘飘站在石头上绝不会再掉下水了。
白夫人咬着嘴唇,嘴唇都咬出血来。
小鱼儿笑嘻嘻瞧着她,道:“像你这样的老太婆,身上的肥肉还不算太多,这倒不容易,但你既有了老公,又有情人,为什么还要找上我呢?”
白夫人咬牙道:“你既如此聪明,为何猜不出?”
小鱼儿想也不想,立刻道:“因为你们叁个人中,必定有一个偷偷瞧见了苏樱为我着急的摸样,你们就想用我来要挟苏樱,叫她说出花无缺不肯说的事。”
他话末说完,白夫人已怔位了,她虽然叫他猜,却再也未想到这该死的小鱼儿竟真的一猜就猜中,就好像在旁边瞧见了似的。白夫人满嘴都是苦水,却吐不出来。
小鱼儿道:“但你就算要让我上当,本来也不必自己脱光衣服,如此折磨自己的,这只怕是因为你本来就有这毛病,喜欢让别人瞧你脱得赤条条的模样──有些疯子喜欢对着女人小便,他们的毛病只怕就和你一样。”
自夫人气得嘴唇发抖,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她简直已将世上所有悲毒的话都骂出了口,小鱼儿却像是连一句都没有听见,再也不瞧她一眼。
那边铁萍姑泡在水里,既不敢钻出来,也不勿该如何是好.溪水冷冽,她冻得嘴唇都发了白,心里又是悲哀,又是痛苦,又是羞惭,只觉活下去再也没什么意思,正想一头撞死算了。
小鱼儿忽然大声道:“你知道铁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好朋友,但她现在却在水里泡着,不敢出头,你说我心里难受不难受?”
他忽又说了这种话来,铁萍姑也不知是惊是喜。
胡药师道:“阁下想必是。…是有些难受的。”
小鱼儿怒道:“你既知我心里难受,为何还不脱下你的衣服为她送过去。”
胡药师再也不敢多话,只好脱下外衣,远远抛绘铁萍姑,铁萍姑接在手里,也不知是穿上的好,还是不穿的好。
只听小鱼儿道:“铁萍姑在穿衣服时,你若敢做看一眼,我就挖出你的眼珠子来知道么?”
胡药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道:‘我方才难道还没有看够,现在你就算要我看。我又怎会有这么好的心情,这么好肠胃口。”
铁萍姑终于还是将衣服穿了起来。
小鱼儿忍着笑喃喃道:‘不知她衣服穿好了没有?’胡药师忍不住道:‘穿好了。”
小鱼儿忽然又怒道:“想不到你还是偷看了!”
胡药师道;没”。没有。”
小鱼儿哈哈一笑道:“其实你既早巳什么都瞧见了,现在就是又偷瞧了一眼,也没有什么关系,你用不着害怕的。”
胡药师眼睁睁瞧着小鱼儿,也是满肚子苦水吐不出来。
他武功不弱,头脑也不坏,本来也很是自命不见,谁知此刻竟被个还未成年的半大孩子耍得团团乱转,他简直很不得不顾一切,先和这可恶的小鬼拼个死活再说。
小鱼儿目光闻动,忽然拍了拍肩头,笑道:“你用不着难受,只有呆子才会不爱惜自己性命的,你为了要我救你而委屈求全,正是你的聪明处。”
胡药师叹了口气,渐渐又觉得自己伟大起来,“我能如此委屈求全,岂非正是人所难及之处,这又有什么丢人呢?”一念至此,方才那要和小鱼儿拼命的心,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小鱼儿笑得更开心,道:“现在,你只要再为我做一件事.我就将解药给你。”
胡药师叹道:“既是如此,愿闻所命。”
小鱼儿道:‘带我去找她的老公。”
胡药师想到花无缺还在白山君掌握之中,以花无缺相挟,也不怕小鱼儿不拿出解药来。
一念至此,他眼睛又亮了,立刻躬身道:“遵命!”
胡药师瞧了白夫人一眼,忍不住又道:‘但她呢?”
小鱼儿笑道:她既然喜欢脱光了洗澡,就索性让她在这里洗干净吧。
不到顿饭工夫,那石屋已然在望,风吹林木,沙沙作响,屋子里却是静悄悄的,听不到丝毫声音。
小鱼儿忽然出手,拧转了胡药师的手腕,沉声道:“他们就在那屋子里?”
胡药师道:“不错。”
小鱼儿皱眉道:“叁个大活人在屋子里,怎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铁萍姑忍不住道:“我……我先去瞧瞧。”
小鱼儿另一只手却飞快地拉往了她,沉着脸道:“既已到了这里,你还急什么!”
铁萍姑嗫嚅道:“你苦念我也…也对你有些好处,只求你莫要杀了他。”
小鱼儿瞪眼道:“不杀他!还留着他害人么?”铁萍姑头垂得更低,目中却流下泪来。
小鱼儿默然半晌,恨恨道:“看来这小畜牲将你骗得真不浅,但我早已跟你说过,我不是君子,你若指望我有恩必报,你就打错算盘了。”
铁萍姑幽幽道:“你嘴里说得虽凶恶,但我却知道你的心并非如此,你……你……你不会杀他的,是么?”
小鱼儿跺了跺脚,忽然重重一摔胡药师的手,厉声道:“叫他们出来,听见了么?”
胡药师咳一声,高声唤道:“白大哥,出来吧,小弟回来了。”
空山传声,回音不绝。但石屋里似是静悄悄的,没有回音。
小鱼儿皱眉道:“这姓白的难道是聋子。’胡药师目光闪动,道:“不如让在下进去瞧瞧吧。”
小鱼儿想了想,沉声道:“好,你先走,莫要走得太快,只要你稍有妄动,我就先扭断你的手!”
胡药师叹了口气,一步步走过去,走到门口,就瞧见江玉郎一个人蜷曲在角落里,全身直发抖!
白山君和花无缺竟已不见了!
第九十二章 各逞机锋
胡药师和铁萍姑俱是又惊又奇,但小鱼儿见了江玉郎,却只觉气往上撞,别的什么都不再顾及。
江玉郎也瞧见了他们,干笑道“原来是鱼兄驾到,当真久违了”
小鱼儿破口大骂道“谁跟你这小畜生称兄道第。只可惜那次大便没有淹死你,否则燕大侠又怎会死在你这小畜生手上。”
他越说越怒,忽然扑过去,拳头雨点般落下。
江玉郎竟是全无还手之力,痛极大呼:“鱼兄千万手下留情,小弟已病入膏肓,禁不得打的。”
小鱼儿怒喝道:“你若怕挨揍,为何不少做些伤天害理的事,”铁萍姑在一旁流着泪瞧着也不敢劝阻,他拳上虽末出真,但江玉郎已被打青眼肿,铁萍姑虽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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