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外面坐了好一阵,都未听到里面有撩水声,连叫几声那边都不答应,她心下不由得一沉,暗道:“我方才下手太狠,那孩子该不是溺水了吧?”如此一想不免心慌起来,忙丢了手中的东西走进去,走到桶前一看,哪里有人?她一惊,连声唤道:“小羽毛……小羽毛……”伸手去桶里捞人,手才伸入水中,只听“泼喇”一声响,水花四溅,一个湿漉漉的脑袋自桶里冒出来,一边吐舌冲她做鬼脸,一边如拨浪鼓般地晃他那脑袋,甩得洛小丁满头满脸都是水。
洛小丁心知被他捉弄,心头好不气恼,伸手抹一把脸上水珠,二话不说,“啪”地一巴掌拍下,小羽毛背上立刻便肿起五个红指印。
小羽毛“哎哟”呼痛,瘪嘴道:“大哥哥你好坏……”
洛小丁看着那五个指印,心知下手重了,不禁失悔,却还是板起脸道:“再不快洗,我还要打。”说着便又掉头走了出去,声音却软了下来,道,“你快点洗……别等水冷了弄伤了风。”若生了病,那可就更麻烦了。
小羽毛非常不满,在里面嘟嘟囔囔道:“人家又没犯错,这就动手打人?”
洛小丁忍不住接口质问道:“还没犯错?你装死诳人,还不该打?”
小羽毛没作声,过了片刻,忽然高声问:“大哥哥,你小时候,是不是也经常挨爹娘的打啊?”
洛小丁被问得怔住,想起幼年之事,不禁感伤起来,阿爹人敦厚老实,对她一向都好,从未动手打过她,倒是养母凤娘一不如意便拿她出气,挨打自没少挨过,但死者已矣,又何必再提这些事?只苦笑了一声,淡淡道:“我爹娘都去了,我是跟着师父长大的。”
小羽毛道:“哦,我知道了,那你一定经常被你师父打屁股,对吧?”
洛小丁脸上忽红忽白,也不知是气还是羞,想了一阵,却并没有说他什么,回思在浮云城跟随师父地那些日子,一时百感交集,只觉心头又苦又涩,轻言道:“师父他,人很好的,从来都没有打过我
第二卷71。相惜
洗去一身尘垢后,小羽毛那张脸总算能看了,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虽不是特别白净,五官却极端正,一双乌黑有神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灵气十足。。只是那头发却仍旧粘腻成团,想来小家伙偷懒没洗。
洛小丁只好又将他抓去洗头发,小羽毛乖乖躺在她膝盖上,老老实实听凭洛小丁揉搓他那粘成一团的头发。洛小丁虽未照顾过小孩子,做起这些事来却是有条不紊,先拿澡豆将他湿漉漉的头发仔仔细细揉搓一遍,然后用清水又洗了两遍。
小羽毛闭着眼睛不动,口里却道:“大哥哥,我妈妈以前就是这样给我洗头发的。”
洛小丁手上顿了一顿,笑着问:“真的?”
小羽毛道:“大哥哥……你身上的味道跟我妈妈也很像洛小丁一怔,在他脑门上轻拍一下,斥道:“胡说八道……”
小羽毛伸手去护脑袋,嘴上却是不停,接着又道:“大哥哥,你该不会是女的吧?”
洛小丁脸上变色,见洗得差不多了,一把便将他从腿上拽起来,扒拉到一边,喝道:“不许乱说……”
小羽毛见她生气,忙笑嘻嘻道:“知道了,我在外面叫你大哥哥便是。”
洛小丁有点哭笑不得,毕竟童言无忌,只是这孩子的话……竟是一语中的,倒着实叫她心惊。她怔了片刻,不发一言地拿过毛巾替那孩子把头发擦干,又帮他把头发梳好,不经意似地问:“你一个人在外面有多久了?”
小羽毛摸着脑袋想了一阵。摇头:“记不得了……爹爹妈妈死了后我就一直在外面……”
洛小丁心头恻然,轻声问道:“你爹爹妈妈。是怎么死的?”
小羽毛嘴角瘪下去,眼中已有泪光盈然。低头道:“是给坏人害死的。”
洛小丁微微动容,见他可怜兮兮地站在面前。不由自主便想起了六年前的事,那时地她不也同这孩子一样,忽然间变成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无依无靠,相较而言。她竟要比小羽毛要幸运多了,因为那么快便遇上了大师兄,遇上了师父……
她低低叹了一声,伸手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再不忍心问下去,心里却想,也不知如今浮云城那边怎样了?师父说,元宵姐姐再过两个月就要做妈妈了,也就是说。大师兄快要做父亲了,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大家都已经长大。再回不到往日地青葱岁月。大师兄一定还认为她是男子,他对她有的。不过只是兄弟之情。如此而已。
一时间只觉满心酸楚,摸上铜钱地手指。如被火烫般,倏然便收了回去。她略站了站,唤了小二进来,将屋里收拾干净了,洗漱一番准备歇息。
小羽毛已经跑到床上躺下了,手底下却不安分,先是摸着洛小丁放在床边的那个袋子玩,摸着摸着手就伸了进去,掏出两个黑乎乎的圆球来,一手一个敲着玩儿。
洛小丁一转眼看见,不禁大惊,抢上前制止,大声道:“别动那个……”那可是千尺门的暗器,流星霹雳弹,一个不小心炸了,别说他那条小命,只怕这房子都要给掀了。
小羽毛一呆,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两个圆球已被洛小丁抢走,睁大眼睛瞪着洛小丁不知所以然,只是咧嘴嘿嘿地笑,笑完了,便拉住洛小丁问:“大哥哥……这是什么东西?真好玩……”
洛小丁将那两颗弹丸重又放回袋中,心头后怕,抹一把冷汗,沉下脸对小羽毛道:“这不是拿来玩地,这是火药弹,会炸死人的,以后别再拿出来玩了,记住了么?”小羽毛点头,眼中大有好奇之色,两个小小的圆球竟会炸死人,大哥哥该不是在吓唬人吧?他非常想再拿出来看一眼,却还是不敢,只饶有兴味地盯着那布袋子看。
洛小丁拍他一下,一把将他丢到床里面,道:“睡觉,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小羽毛躺在床上,一会横一会竖,一会变成个“大”字型,一会又呈匍匐状,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看见洛小丁坐在床边拿了一张羊皮纸就着灯看,便蹭过去挨着她一起看。
洛小丁睨他一眼,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羽毛点头道:“是地图。”
这小家伙懂得倒多,洛小丁眸中微有惊诧之色,奇道:“你怎知道?谁告诉你的?”
小羽毛脸上神色微黯,半晌才道:“爹爹告诉我的。”
洛小丁凝目看他半晌,想要再问一些他家里的事情,又怕惹得他伤心痛哭,便只好不问,低头又去琢磨手里的地图。
他们如今是在河阳道东南的一处小镇,去晋阳那边的路有两条,一条继续往南一直到潞州,往东经蜢山到达,这条路她如今是万不能走地,那里有谷落虹的人马,去那里无疑自投罗网。另一条继续往东,要过秦屿山区,恰值大雪封山时节,只怕这路难走的紧,但眼下看来也只有往这条路上去,且走且看,实在不成,便在山里避上一阵,等过了风头,再伺机寻找出路。
她想得出神,小羽毛那边只看了一会,便没了兴趣,许是太累,打了几个呵欠,歪过身子,眨眼地功夫竟睡着了。洛小丁忍不住一笑,将他挪到床里,盖好被子。她心头已有计较,当下收好地图,起身收拾好行囊,小羽毛换下来的衣服已经破烂地不成样子,洛小丁捡起来看了一眼,泥垢之下隐约还能分辨得出袖口衣襟地刺绣,虽已磨损大半,又被泥污掩盖,却仍看得出那绣工精美,只怕可媲美江洲云绣坊的云绣,她暗想,寻常人家地孩子大约穿不起这样的衣服,这孩子的身世恐怕并不一般,也不知他父母是什么人?为何又会忽然遭难,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
看来一切只有等到以后慢慢来问了,只是这衣服再穿不得,留着也无用,于是便裹成一团,丢在了门边。诸事准备妥当,她这才吹熄了灯,在小羽毛脚那一头躺下睡了。
睡到半夜时,她被小羽毛的哭声惊醒,睡在她脚下的那个孩子正抱着她的腿呜呜咽咽地哭,边哭边叫:“妈妈……妈妈……我怕……我好怕……”
她坐起身,忍不住轻抚那孩子头发,轻声安慰道:“别怕,大哥哥在这里。”那孩子哭了一阵,渐渐没了声音,只是,仍不时在梦中抽泣。洛小丁眼望着他,心头愈发怜惜,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不觉黯然伤神,喃喃自语道:“你好歹同你妈妈在一起这么多年……可怜我,连妈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感冒了一周,还没好,鼻子堵嗓子哑,咳嗽。。。5555,好可怜。
第二卷72。凭据
翌日清晨,天空中又满布阴云,外面零星飘着些细碎的雪花。'更新最快'。洛小丁同小羽毛用罢早饭,结算了房钱,便叫小羽毛在前厅等着,她自己则跟了小二到后面马厩中去牵马。
小二将她引到马厩,帮忙给马上好鞍辔,便去忙活别的事情了。洛小丁将行囊放于马鞍后绑好,又拿草料和水喂了马,这才将牵马往外走,方走至院门口,便听前厅中乱哄哄嘈杂一片,其间夹杂有小羽毛的呼救声:“大哥哥……大哥哥……救我。”
洛小丁一惊,忙将马拴在门边,几步便绕到了大堂门口,定睛看时,却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拎着小羽毛脖领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骂:“小兔崽子,这一次看你还往哪儿跑?”
小羽毛在他手下抬脚乱踢,却怎样都踢不中他,一张小脸憋的发紫。店主同小二在旁连连劝阻,那大汉只是不理。
洛小丁一时不及多想,走上前伸手将那汉子拦住,这才认出这人竟是那日在鸡鸣店面铺中遇见的食客,依稀记得这人是叫“元谡”。洛小丁又冲他身后扫了一眼,果见那日与元谡同行的教书先生尾随在后,她这时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只道是小羽毛淘气得罪了这二人,便缓下脸色向二人抱了一拳,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小羽毛见了她,挣扎的更厉害,大叫道:“大哥哥,大哥哥,快救我……”
元谡望见洛小丁也是一呆,却仍是一脸煞气,凶巴巴地冲洛小丁道:“好狗不挡道。快给我让开。”说着话伸手便要将洛小丁推开。
洛小丁眼见他毛茸茸的大手伸过来,顿时怫然变色,往后微退。错身往旁让的一瞬,反手一掌便劈在了元谡抓住小羽毛后脖领的那只手腕上。那元谡只觉手腕一麻,手底下不由自主便松了开来,小羽毛惊叫着掉落地上,被洛小丁就手一捞,抢过去藏在背后。
那后面的教书先生这时已认出了洛小丁。眼见元谡大吼着朝洛小丁扑去,慌忙厉声喝止:“元谡,住手。”元谡听闻那先生喝声,只得生生收住拳头,怒气难遏,狠狠瞪住洛小丁不放。
那先生紧走两步,忙着向洛小丁回礼,笑道:“不想在这里又遇上小哥,这可真是巧啊!”
洛小丁点头:“果然是巧。却不知这孩子因何得罪了先生,二位要如此待他?”她一手护住小羽毛,只觉他浑身抖得厉害。心知这孩子受得惊吓必然不轻,心头越发着恼。碍于这先生地一张笑脸。只不好发作,何况她如今是在逃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能和和气气解决,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那先生和颜悦色道:“这孩子原是我家里买来的奴仆,两个月前偷跑了出来,方巧在此遇上,正要带他回去,烦请小哥将他交还于我。”
洛小丁心里暗暗吃惊,她实在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转头去看小羽毛,还不及问话,小羽毛已一迭声哭喊了起来:“不是……不是……他在说谎,我不认识他们……”
这事情竟然会变得如此复杂,洛小丁目不转睛盯着那先生,虽是疑惑,却还是不动声色道:“这孩子是你家的奴仆?”
那先生被她盯地浑身不自在,听见她这么一问,眼光不由自主便避开了去,只是点头。
洛小丁见他如此,心头顿时有数,冷冷道:“可有买身契?麻烦先生把买身契拿出来给我看看。”
那先生一愣,忙道:“买身契自然是有地,只是拉在家里,小哥若是要看,只有跟我们回关外去看。”
洛小丁微微冷笑:“没有买身契,单凭你红口白牙地说话,岂能令人信服?实话跟你说了,这孩子是我家小弟,我原本敬你年长,想不到你竟然骗到我头上来了,当真叫人心寒。”
那先生愕然,与元谡相视一望,淡笑道:“小哥这谎未免撒得太大,我二人同你在鸡鸣店相遇那时,你可是单身一人,而且你那时打算去关外,听闻河阳道口有官兵这才折了回来,总不会你回来便是来接你弟弟?”
洛小丁道:“是又怎样?”她原本对二人存有的好感,至此时已全然消失,隐隐约约猜到这二人对小羽毛必是存着什么不良居心,眼见那先生目中隐现寒光,已知他动了杀机,当下全神戒备起来。
那先生道:“你说我们没有凭据,那你又有何凭据证明这孩子是你小弟?”洛小丁忍不住笑:“一家人还要什么凭据?他叫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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