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然一听,第一时间挡在离忧身前,神情十分紧张。
陆峰微吃一惊,继而大笑道:“你这老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就凭你那一身老骨头还想学人家老牛吃嫩草?”
“放屁!”林霸天突然抬脚一跺,一声闷响,数道裂痕蚯蚓一般地自他脚下蔓延出来。“老酒鬼你难道没看出这臭丫头方才使毒的手法是出自方如珠的吗?当日方如珠杀我孩儿,与我仇深似海。她既是方如珠传人,老夫无论如何不能放过她。”
离忧道:“你不放过我?我还不放过你呢!哼,你害死了我婆婆我正要找你报仇!”少年血气方刚不知天高地厚,说着便要冲上,殷然死命拉着她,道:“小娘子保命要紧,不要冲动!”
陆峰道:“人都已死,你又何必跟个后辈计较?”
林霸天面上煞气大织,怒道:“老酒鬼,老夫已给你面子放过寺僧,这丫头跟你又无关系,何必拦着?咳咳,老夫倒不知你什么时候成了爱管闲事之人。咳咳。”
陆峰眉头一挑,道:“谁说没关系了?这女娃娃乃是我老头子的徒弟,你要抓我徒儿,我能不管么?”一转目,见以离忧呆愣的模样,陆峰冷哼,“女娃娃,那日你不是说做我徒弟么,现在我老头子就破例收下你了。”
殷然虽不清楚离忧和林霸天之间的过节,但见此情景也知陆峰乃是想保离忧,忙低声道:“别傻愣着,快叫师傅!”
离忧此时却一心着婆婆之仇,嚷道:“老头儿,你要肯替我杀了林霸天,叫我干什么都成!”
陆峰心中暗骂道:倔丫头平时看着挺聪明这会儿却犯起糊涂来了!嘴上却对林霸天道:“老东西,我老头儿这一生只收了这一个徒儿,你若敢动她,哼哼,或许我未必杀得了你,但……”说话间转眸看向阁隆,呵呵地笑道:“你这徒弟的身份到是挺尊贵的,不过大韶皇宫我老头儿尚且能来去自如,若想潜入南诏杀个把人也非难事。”
“阿弥陀佛,世人多为恩怨苦,林施主何必再执着往日之怨。”释心大师缓缓地起身,面带微笑,神态若佛。
殷然欢喜道:“大师看来你的毒已除尽,恭喜恭喜!”
若说方才林霸天加上阁隆实力略胜一筹,但此时随着释心恢复功力,一时间峰回路转。林霸天手捏成拳头,关节处咔咔直响,但眼见占不到便宜,只能强忍下怒气,“今日老夫就暂且放过这丫头,莫再叫我看到她,否则决不轻饶!阁隆,走!”说罢一拂袖,身形宛如神龙,纵出殿门,倏地远去。
“师傅等等!”阁隆等人各施本领,疾身跟去。
殷然见林霸天等人离去正暗舒一口气,忽听一娇喝:“帐还未算清,别走!”离忧身似飞燕,紧随而去。
“快回来!”殷然急呼一声,亟亟跟去。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陆峰晃了晃酒壶,看了看天色自语道:“这么晚了,再不下山酒馆就该关门喽。”抬脚正要走,却听身后道:“师弟难得回来一趟,何必需急于离开?”
陆峰脚步微滞,低叹一声,“有罪之身不敢有辱没佛门圣地。”
释心缓步上前道:“往日之事已如浮尘,随风而散,执意沉溺当中只会令自己痛苦。师你圆寂之时并未怪过你,你又何必如此。”
听他提及师父陆峰的面上闪出痛苦之色,虽已经年,但往昔沥沥在目,如同一根一根的利刺狠狠地刺在心头,生疼生疼却难以剔除。
外头早已是暮色四合,幽黑一片。寺门前挂着橙黄色的灯笼随着不时拂来的山风微微荡起,淡黄的光线也随之一晃一晃的好似落在地上的轻纱被风吹动。
昏光笼下,离忧极力地挣扎,嚷道:“你放开,我要找林霸天报仇,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不能这般轻易叫他走脱!”然而任凭她如何挣扎,殷然的双臂却好以铁钳一般死死地抱着离忧,“你这么贸然的追去简直就是送死!没见他方才看你那眼神?简直恨不得杀了你。”
“送死也不管你事!”离忧气极抬起一脚狠狠地踩在殷然的脚背上。殷然吃痛,低嚎一声,手却仍不放松。“你踩,踩死我算了!反正我死也不放!再说,林霸天都走好一会了,你追也追不上。”离忧再抬一脚,正要踩下,心头蓦地一酸,想到黑婆婆往日对她的疼惜,想到黑婆婆当日死时痛苦的在地上翻滚,想到自己亲手把刀刺进婆婆的心脏。一时间悲难自禁呜呜地哭了起来。
殷然见惯了离忧欢欢快快的模样,头一回见到她哭,心慌意乱,手一松:“别哭别哭。你跟林霸天到底有什么恩怨,他真杀了你的婆婆么?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离忧一把推开他,吼道:“他是害了婆婆,但真正杀死婆婆的是我,是我!”
殷然吃了一惊,不明所以。
第二卷江湖行 第三十八章 习武(一)
离忧悲泪长流,脸上却挂着笑,笑的凄惨无比:“林霸天以毒掌重创婆婆,他那掌比世上任何的毒药都狠毒。婆婆浑身滚烫,在地上来回翻滚,我才一碰她,手就被烫出个血泡。我不能让婆婆那么痛苦,不能!所以,所以我就一刀刺死了她,刺死我最最爱的人!”她浑身颤抖,当日的一幕似乎又活生生在她面前重演。殷然见惯了她嬉笑自若,乐观豁达的模样,不想她竟经历了如许惨事,心生怜意,一把搂住她,软语劝慰道:“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离忧一抬头,泪眼模糊中望见寺门前昏黄的灯笼一晃一晃的,在静寂的夜色中倍显孤寂,倏忽间想到自己童年屋内那盏灯也是这般孤寂。她反手搂住殷然,夜风中只觉得这份温暖是唯一能抓住的依靠。离忧定定地望着头顶的昏灯,缓缓地道:“至从娘死后,这世上只有婆婆一人对我好,疼我爱我,还教我武功。可是我却连为她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那你爹爹呢?”话一出口又觉不对,殷然忽地想起那日在浔阳镇外初遇,当提及她爹爹时,离忧脸上的忧郁之色。怕伤她心,正欲改口,却听离忧冷笑一声:“他从来不管我,我有爹也同无爹。”离忧离开他的怀抱,蹲在地上,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膝间。像个受伤的猫儿般楚楚可怜。
殷然忍不住道:“他为何不管你?这世上哪个爹会不管自己的女儿?”
离忧摇摇头,“我也不晓得。他从小到大很少和我说话,更不曾抱过我。那些个姨娘们见到我也都是冷嘲热讽,连丫鬟们也从不把我当主子看。小的时候弟弟们欺负我,但我哪怕是鼻青脸肿的站在他面前,他也只是皱皱眉头却连问都不问。直到后来我遇到了婆婆,也是我师父,可是我就是喜欢叫她婆婆。从那之外,再没有人敢欺负,因为有婆婆在暗中相护。婆婆开始为了避开林霸天才藏身在我家中,但到后来我知道她是舍不得我才一直留下的。可是那林霸天还是找到了婆婆,害死了她。我在江湖上浪荡了那么久其实就是想找他报仇,可是,可是……”
说到后来离忧已是泣不成声,殷然的心被她的泣声揪得生疼生疼。原先见离忧吃霸王餐,做贼偷银子只以为是为生活所迫。不想她竟是出自大户之家,可是纵然出生富户又能如何?他仿佛能看到大府深院中,一个小女孩蜷缩着小小的身子独自抚慰着心灵上的伤痛,但脸上却挂着倔强不屈的表情。
殷然抚着她的背,轻声道:“离忧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倍着你。你要想报仇我帮你一起报,我们一起练好武功,终有一天能找败林霸天。”
“真的可以打败他吗?你也看到了他那么厉害,我们就算再练十年也未必有用。”离忧止住了泣声,莹莹泪眼望着殷然。
殷然道:“十年不行咱们就练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三十年。那林霸天虽然厉害,但却也一把年纪了,要不了十几二十年他就连路都走不动了,哪还是我们的对手?到时还不任你宰割?”
离忧听着也觉得有理,一抹眼泪,欢喜地点头。
“两个小娃娃怎么蹲在门口?灵云寺可不缺看门的。”却是陆峰笑嘻嘻地走来。蹲在门口看门,言下之意乃是说他们俩是看门狗。
“你才是看门……”离忧话未说完又急急收口,亲热地挽着他,灿烂一笑,甜甜地道:“师父您老人家找算上哪去?是不是又没酒了,徒儿我请你!走,一同下山。”
陆峰冷哼一声,道:“谁是你师父,女娃娃别乱叫。”他拼命抽手,离忧却死死地扯着,大声道:“方才你明明对林霸天说我是你徒弟,你别想不认帐!”
殷然也过来拽着陆峰,道:“就是就是,我听得清清楚楚的,你说离忧你徒儿,还说林霸天若敢对离忧不利,你便要报复他的徒弟。不止是我,方才殿内的众人也都听到了,若不然咱们进寺内,找那些僧人做证。”
陆峰瞪着离忧,恼道:“我那是为了保你才胡说一气,作不得数,作不得数!收徒弟太烦人,我老头子不干,说什么也不干!”他迈开步子想要走脱,但离忧和殷然二人一左一右死拽不放手,他走一步那二人也被他拖着跟一步。
“师父您可是一代武林高手,名声在外,怎么说话像放屁?这要是传到江湖上,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谁敢说我老头子说话像放屁?”陆峰气哼一声,双肩一抖,轻易地震开离忧和殷然拉扯的手。离忧抓不住他,怕他跑了,情急之下“哇!”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上大哭了起来,连哭边嚷道:“欺负人,欺负人!”
陆峰无奈之下,只得回过头,道:“女娃娃你怎么说哭就哭了?叫人家看到还以为我老头子把你怎么样了呢。”
离忧却是越哭越响,她本就因报仇之事心情郁闷,哭起来倒也动了几分真情,一时连殷然都看不出几分真几份假,劝道:“陆峰既然不肯收徒定然是本事不如人,正因如此,今日他才不敢和林霸天硬拼。就那三脚猫的武夫我看不学也罢,你还是跟我回夕照山庄,我叫我爹教你落日……”他话还未说完陆峰一个巴掌当头劈下,怒道:“臭小子放什么屁?江湖之上还没有人敢说我老头子本事不好。哼,林霸天算什么?我老头子是不屑与他斗!女娃娃你也别哭了,我老头子就吃点亏收下你这徒弟。就算是看在你为寺中解毒的那份好心上。”
“谢谢师父!”离忧立刻转涕笑,怕他再反悔快速地跪下来连磕三个头。心中却暗喜道:以前不知道,今日才发现原来女子的眼泪还有这些好处。
陆峰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起来起来,又哭又笑,好没羞。你认我作师父不就是想学我的武功么?别耽误时间了,现在就教你,不过我老头子还有正经要去做,只能教你二个时辰。”
离忧道:“师父你可别敷衍徒儿,二个时辰能能学到什么?再说你哪有什么正经事好做,不就是下山找酒喝吗?”
陆峰小眼一瞪,道:“旁人二个时辰是学不到什么,但你得墨血舍利之力,内力突飞猛进,可省下不少武夫。你只要记下招式即可。至于能领略几成得要看你自己的本事,外加日后的练习。只是该教你哪套武功?可得先让我老头子想想。”
第二卷江湖行 第三十九章 习武(二)
陆峰拧眉愁思着,离忧却对当日他打风万流那一招印象格外深,不假思索地道:“师父你就教我大悲印,那个厉害。”
“大悲印以力取胜,乃至刚之武,不适合女子修习。”陆峰略作思索道:“有了,观音手,这个好,灵巧多变,适合女娃娃练。”
不能学大悲印离忧虽有些遗憾,但听陆峰要教他观音手,她虽不知具体为何,但也想来也应是一门高深的武学,遂点头连连。余光散处,见殷然已转身离去。按江湖规矩在他人传授武学时未得允许外人是不得在旁观看的,殷然自然懂得这层道理所以识趣地离开。只是他垂头离去的背景落在离忧眼中却有几分寂寥,虽知他不会走远,但心中依然生出莫名的不忍。
“殷然等等!”离忧追上去将他拉回到陆峰面前,冲着陆峰嘻嘻地笑,笑得陆峰心头一颤,“女娃娃你又想干嘛?我老头子一看你那贼兮兮的笑就知准没好事。”
离忧笑道:“师傅,大悲印既然适合男子,不如就教给殷然吧。他身上也有墨血舍利的内力学起来不比我慢。”说话间冲殷然使了个眼色,殷然会意扑通跪下,“师父在上请受殷然一拜。”
陆峰头摇得似波浪鼓一般,嘴里直嚷道:“这收徒又不是收菜,怎么能这般草率?我收了你这个女娃娃已是十分后悔,这会儿怎么又给我招一个?不成不成!”
离忧道:“你今天一并收齐两个,一并教授武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