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
“不要。”
四目相对间,夏桃还是觉得在老四面前丢脸好些:“不要——我不过是……不过是……”
“什么?”胤禛问出口,见夏桃已是面颊绯色,以为她是痛得难受,便更为急躁,“传——”
“别——!我不过是月事来了腹痛。”夏桃说得极快,恨不得一字吐明。
胤禛闪了闪眼色,半天才明白什么意思,一时到也窘在那里,绯红了脸色。
“还是——还是看看吧。”他咳了一声,放倒夏桃,自放下半边纱帘子,摆了手叫进退不是的苏培盛传那柳大夫进来。
自然是一番上前把脉,那大夫说些什么她还痛着并不清晰。等着自觉下/体降下一团血块来,才得以顺了口气。连日来拧着一根神经不得好眠加之刚刚的痛苦,一放松下来,夏桃便很快睡去。
“……想是向来体寒,加之一时心窒瘀结情绪不定……”那柳大夫唠叨完自去,也自有苏培盛看着小奴煎药。
胤禛挑开半边帐帘却见已然睡去之人,胸中那未得发泄的气火和责疑都只能隐而不发。取了巾子替她把未及抹去的汗渍抹去,再拉了薄被替她盖上,胤禛才自觉自己也已是满身满手的汗渍,而心房因她痛苦而起所纠痛仍未及时散去。
这便是情之余痛吧。好时不觉如何,偏她痛了,他便也跟之心伤、神伤。这感觉太陌生,还一时叫他不能适应、只觉得痛苦,可却怎么都觉得鲜活。他是活着的,不再只是一尊无心无情的泥像,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衷、平伏波潜。
乐也好,痛也好,又未常不是一种幸福,一种完满的幸福。再不只是缺失的人生。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他。他明明能感觉到她也是在乎他的。那又为什么要离开呢?
掌间是已经属于他的柔软。不论为什么,他只是知道,他再不会放手。便是她,也不能剥夺他已经寻回的缺失。
夏,我不会放手……
静夜之夏,繁星点点,质朴的圆明园有属于它的人情冷暖。
正文 第九十八章 了无遗憾
夏桃在淅淅沥沥的雨水击打声中醒来,不知何处的昏黄灯彩投影在月白帐帘的半角,显出一种古朴却安宁的韵味。
依稀记得朦胧时喝过些汤药,到这一刻除了常有的腹部些微不适外到没有其他的疼痛感了。夏桃下床转出内寝,见外寝的榻几子上亮着灯,几面上的纸墨仍是未干,屋里却无一人。走上前去一看,那纸上写的不过是几时几刻雨大雨小、强弱几何的记录。再出到厅堂来,果见胤禛立在门廊之下,在明暗间对着乌黑的雨天。看一眼时钟,已是半夜三点十二。转看他一身常服还是昨晚那件,也知此人定是一夜未眠死盯着雨势了。
他二人本没什么话可说,可夏桃又实在见不得他如此劳心劳力,便还是止住了原想回去的步子。
“睡一会吧。”实在没脸相见,只好低垂着头,“虽说不用早朝,一早也还是要理事。”
胤禛一回身,便见她只装着中衣立在堂间,低垂的面色看着清清冷冷的。那外褂是他替她去的,只是她如此装束出了内寝,还是叫他眉头皱了一皱。
听那雨声突然急了起来,胤禛摆袍自进了外寝,坐上坑榻规整地记下雨情。
夏桃见他如此固执,鼓了鼓腮帮子过到小茶房里自泡了杯青梅绿茶放在几角之上。
于是一坐一立,两相无话。一个还在生气,一个不知说何,沉默奇异般搅动着各自的心神,只端看谁人强盛。
直到立得两腿直木,夏桃暗自气己:“这些小事自该有人去做,你这么个身份若事事揽在身上那些大事又该谁做?孰轻孰重你自己看着办吧。”撂下这句话,自回了内寝。
内寝里只边角远远燃着一顶宫灯。夏桃打量着这间只觉冷清的寝殿,既没有一分王爷的显摆,也无多少家的暖意。
经过今夜一闹,怕是整个王府都要知道她在王爷寝殿里睡过了,不知道她现在穿衣离开能不能减轻些影响?
夏桃还在那里寻思,胤禛却已进来自上了床榻,挑眼看她一眼,冷重而出:“还立在那里干什么?还不睡下。”他自提了双腿上床。
夏桃心间一跳,也不知是极喜还是极怕,怎么就觉得脸面之上火云再起,腹间突然就旺了起来。
“快点!”胤禛一声怒喝,没怎么反应过来的桃花便老实进了前,倾了身子正要越过某人上床,又突然明白过来顿在那里。
可惜胤禛大神没给她任何机会寻思明白,一把便拉上她推推挤刘便撂进了床里,再裹巴裹巴就置在了怀里。
也不知是男人见少了本就哈得荒还是怎的,某桃本僵着的身子很快便松驰了下来。心里自厌了一番。
一阵沉默。
“我还是走吧……身上……怪怪的……不好闻……”
“一股子鱼腥味。”某四大嗅了某桃颈脖子。
“那——”
“睡觉!爷一早还要理事。”
又是一阵沉默。
两个人本是一身汗腻,只是正好下雨到不觉得怎么热烦。
夏桃被男人身上发散出的浓重热味熏染的完全无法清醒思索,只是长长、长长地呼吸、呼吸。
也不知多久,就在夏桃也要睡去时,突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左胸,实在有些疼。
“别想跑。除非把你的心挖出来。”
就这么因一句话起了一身清汗,五脏一抽一抽地痛。
他是认真的吗?……他真的喜欢她吗?
“王爷……真的喜欢我?”
除了彼此的呼吸,她听不到他的回答。
“睡吧……本王会好好对你的。”
再没有言语。
一颗颗眼泪滑过眼角,落在竹席之上。
没有女人会不喜被所爱之人爱重吧。虽然他一个喜欢、一个爱都没有,她却已是满足。这不就是她想了半辈子的爱情吗?
于是,便有些难以自制,呜咽着浅浅哭起,难以克制地抽动起身躯。
胤禛没想到她会哭。愣愣在后方无所作为。直到她用柔软的右手裹住了他抓着她左乳的右掌,他才心里一热紧紧把她夹搂在身躯里。
于是,她哭得更凶了,抽泣着,抹着满颊,湿了坚持。
我们寻寻觅觅一辈子求得到底是什么呢?也许太多,又也许只是一件。可夏桃知道,她只是想幸福。什么权利、事业、金钱、声名都是假的,到头来不过一往浮云抵不过指间相缠的温度。她从来想往的男子便不是百依百顺于她、除了与她耳鬓丝磨便无所事事之人。只怪他太好了,太像她心目中想要的那种男人,虽不会甜言蜜语却总是在他停下来时想着她的男人。为什么你只能出现在这个时空呢?为什么你不能出现在我过去三十几年的时空之中呢?为什么我明明想要逃开你却总是愈加相握着我的手用我最渴求的幸福诱捕于我呢?
也许,这就是天意。注定你会是我这一生的唯一,唯一却没有结果的姻缘。
我们都怕受伤,所以总是小心,总是归避。你会对我多好呢?哎——也许我注定要经历一次伤痛。没有经历,就学会真正成长,或许,这就是通往成人世界的捷近,躲不开,逃不了,只能承受。
胤禛——胤禛……就让我们彼此看看,你能付出多少,而我又能投入多少,就这场爱恋,漫漫而来,了无遗憾。
睡到自然醒,身心清爽,再除去一身汗腻,即便这雨仍是未停亦更觉得志得意满。
稳重如小吉、小如虽面无大变,态度上却恭顺了几分。
“姑姑,福晋院里的蝉音姑姑已等在偏殿了。”小如进前禀事。
夏桃来不及打量其他人的神色,忙走了偏殿。
蝉音穿着一件枣红色的旗衫,内里是纯白却夹蕊黄色裙角的纱裙,看着既庄重又不失丽色,加之极为标准的小把头上一朵蕊黄的鲜花,已焉然退去了当初不近世事的姿态。
这一刻,不得不承认,蝉音,是真的走远了。
女子的友情大抵就是如此,莫名而来,又莫名而逝,你永远不知道它会在哪个艳阳之日化为露水,升腾而无形。
夏桃上前实实在在行了一礼。现实摆在面前,如果不能永远做梦,必定有一天还是要坦然。
“你也不并客气了。”蝉音还是那冷冷的,一摆手,便有小婢举着一个极精美的盒子上前,“你如今算是王爷屋里人了,这是福晋赏给你的,望你以后仍旧好好侍侯王爷。”
夏桃寻礼打开,是一对极翠绿的玉镯子,再去看蝉音,唇角眼尾的那一抹讥讽直刺夏桃的心房。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与蝉音会走到如今两见而无话呢?是有了言语反而解释不清了,还是原本她们之间就根本不存在情份呢?又或者,因为身份变了,人与人之间便散了情、忘了旧呢?
“好了,我也要为你道一声喜了,毕竟——如今你也算是攀上了高枝、投对了门。哼,可要走好了。”蝉音领了近婢自去。
“蝉音——”付出的感情,哪怕只是错觉,夏桃也仍是想要挽留,毕竟,那是曾经美好的过去。
蝉音回了首,无笑、无讽、清清、冷冷,就似已经绝然无关的壁像,再寻不回一点点过往的欢愉。
“为什么呢?”夏桃还是问出了口,明明没有必要的挣扎。
蝉音却笑了:“竹桃,你果然肤浅得可以。”说完便头也不回而去。
原来,就是肤浅啊,与其他无关。
尤记小学时交的那个朋友,她把自己最深的秘密相告,不几,就连班主任也知道她家里有一个偷生的妹妹。
无论人生的何种阶段,夏桃总是在寻觅友情。在她的意识里,友情从无话不谈到绝对的一对一再至分门别类……这过程,怎么就如此愈加低降、放纵直至随波呢?
原来,只是因为她肤浅啊。
于是,自己也笑了,坐在椅子里轻笑,笑那一场场肤浅的过往。
到最后,也好,经透了,便无痛,终于可以放下执着。人生毕竟不可能拥有全部,也许友情对她来说,便是那一抹求不得的记挂。
“福晋送的吗?”也不知坐了几时,胤禛竟已坐在边上,偏头去看他,额有汗,一双吊三眼闪着些微言不出的羞喃,竟十分有喜感的可爱,不觉便逗乐了夏桃。
“笑什么?”他端起了狠利的面孔,偏偏夏桃一点儿都不觉得怕。
“胤禛——”
“嗯?”他下意识回声。
“你知道吗?”夏桃起了来,近到她正面,弯下了身子,“你太可爱了,呵呵。”
愣过之后,胤禛顿不乐意,本要起了身子教训此女,却偏偏在一片清凉里得了一个吻。
夏桃直直看着他,看着他顽固的轮线、坚定的眼神、复杂又简单的瞳色。
让我们试试吧,就试上一试,也许会有痛彻心扉的结局,也许只能是一场没有结局的伤痛,可我想试试,为这一辈子的爱情试一试。哪怕为些承认后半生的孤独,我也至少——拥有我们曾经最美好的刹那,就像枝头最盛放的桃花,虽然不是最美的,却是彼此心里最圣洁的存在。
“胤禛,我爱你。”
于是,重吻在他的唇间,轻柔柔的,却坚定。
门外,淅沥沥的雨还在下,给酷热里的王府降下清宁。
勇敢点,勇敢点,不是年青人的专权。让我们年青一点,便无所顾忌,即便征途满身是伤,也壮烈地可歌可泣。老了又如何,失败又如何,不过一生。如果不精彩,又待何人给以精彩?不过匆匆。
于是不再胆小,于是不再逃避,于是敢爱敢恨,于是做回自己,让那些曾经璀璨的欲/望重新点燃活的意义——生就无憾。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素菜香茶
老四毕竟是老四,纵是羞红已至耳根,他也能冷面着上座吃饭,饭后照常理事无碍。
这人就这么个性子,夏桃到也不厌,自趴在其他几上看他忙碌,糊思乱想到也可以半个下午,眼见着天色渐暗,才起身往外走。
“去哪?”
夏桃回首去看那没什么表情的某四,丢下句“做饭”,便出了去。
眼见她的衣裙首度轻快而去,胤禛也不觉弯了唇线。再要扶案理事,苏培盛却进了来:“禀王爷,福晋院里来人回话。”
胤禛坐于上座,看尽一室的女眷。早年尚未立府之时,家里人少,还能有时间坐于一处吃个饭。往后开府,李氏等陆续入府,也有了孩子,加之本人年岁渐长已能揽事,能一起吃个饭的机会越渐少已,到如今妻妾同堂、儿女也已渐次成人的年纪,人多了,反开始怀念当初的简单。看那些已变的容颜、仍靓的娇艳,突然觉得都不如一碗清泉来得清心。身边越是人众,越难压抑莫名的冷清。
福晋见阴雨之下难得降些夏暑,才设了这么一席一家子聚上一聚。一番席后再相问了弘时课业几分与弘历、弘昼日常几句,胤禛便谴了众人去。
那拉氏亲侍侯了王爷漱口、温面,谴了他人独与相话。
“有什么你就说吧。”夫妻二人素来有话直说。
“王爷,可是要抬夏桃的身份?”
胤禛虽已承认自己喜欢上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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