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没有人还可以忍住,屋里屋外都笑作了一团。特别是艾小小的娘夏桃同志,扶着小吉笑得是前俯后仰。
那艾小小却只是冷眼一瞅众人,压了压眉头,松手拍了拍自己的小手,道:“走吧,爷研究够了。”
那萌萌得了尾巴自然先是舔顺一翻,却并不走,围着小小转了一圈便席地而卧,睡了。
夏桃自然又是一番乐呵,转眼见弘历立在丈外,便点了点头,慢慢收了笑意拉了小小道:“走吧,洗手去。”自是拉了小小先进了屋。
弘历进得屋内,见他皇阿玛仰卧于高榻之上,榻边的依窗自开,正可以把刚刚一人一狗的盛况纳入眼中。此时,他神态安祥,是弘历少见的神色。上前请安并呈了事由,父子二人自是一番“讨论”。
艾小小不知何时洗完手近了榻,插道:“阿玛,我能插一句吗?”
胤禛抚了抚小小光光的额沿,霁道:“嗯。”
“阿玛,我喝了。”
胤禛自抱了小小上了榻,接过苏培盛递上的杯子便要给小小倒壶里酸梅汤,却听小小说:“阿玛,要你的杯子,不要麻烦。”
胤禛轻笑,解释道:“阿玛正病着,你额娘不是告诉过你嘛,病人用的东西是不可以与人分用的,以免传了你去。”
艾小小拧眉想了半晌,低咕道:“额娘真麻烦。”
“艾小小——”小小一听他额娘把话听了去,便忙接过杯子喝起来,时不时还偷窥那个女人一眼。
胤禛含笑视着这一切,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而安宁过。或许这么渐渐看着、听着,与桃花相老,看小小渐成,便已是余生最美好的事。这么想,看向弘历的眼光也不由一软,道:“这些事你便自己斟酌,多与军机房各大臣相议,早些熟悉,以后方知进退。”
皇阿玛言语里的嘱托、劝诫及那么五层的信任,弘历听了出来,却更为地惊恐。他以为,这些日子皇阿玛的相托不过是想寻出他的错处好重为地打压于他甚至消弱,以便为弘暖地上位扫清他这个唯一的障碍。可现在呢?皇阿玛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有心相托于他?可这怎么可能呢?前一刻他还与母妃整夜思量如何暗中交结权臣以保人心、处事稳妥以挡不测,这一刻便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弘历不能相信,怎么都不敢相信。于是怀着惊疑与抖惧退出了万方安和。
胤禛暗暗把弘历的神虑收入眼中,冷冷轻吡着此子的忐忑心思。
“阿玛,喝好了。”
小小一出声,胤禛便变了脸色爱抚着小小的脑袋,笑接过小小递出的杯子。
“阿玛,能不能不要老是弄我的脑袋。”
话音刚落,走过来的夏桃便是一个爆粟。
“妈咪——”小小怒瞪。
夏桃瞪瞪儿子,飘风:“别得固不觉,你以为你那脑袋上长金子有人喜欢摸吗?”
小小扭着眉:“没长金子,阿玛都喜欢摸,若是长了金子,我还有脑袋嘛。”
胤禛被他逗乐了,连苏培盛捧着的药碗都歪了歪。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桃花之威(完结)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已是岁末。
胤禛于这段期间政治果真减了一半,每日里有半日便与夏桃共小小在园子里过起了一家三口的闲人生活。
当然,其中亦有不少值得记忆的插曲,比如道士贾士芳的极速窜红与瞬间覆灭,使原本提了心弦还不及发作的夏桃“郁闷”了几天。
腊月二十三一过,园子里的年味便浓了起来。没有政治地操忙,胤禛的宿病只不过一月便散去。
这一日胤禛最为爱重的三大臣:鄂尔泰、李卫、田文镜三人难得聚全了进京,自然引得胤禛高兴了数日,在杏花春馆设了席面君臣相聚。
杏花村的主馆外有农田几亩,此刻方方正正也不知种得些什么还有些青色。馆内没有火炕却生着做大的几个铁炉子,此刻正噼里啪啦燃着木头使得室内升温不少。
胤禛喝到高兴处,离了席案指着门窗外那几亩田乐道:“爱卿们来看,那田里的土豆、燕麦、芹菜、萝卜有一半都是朕种的,这席上巧拌的萝卜丝可就是土里新出来。”
胤禛说到劳动成果,极其兴奋,焉然一副乡巴佬进城的欢喜架式。
三位大臣也不知心里做何感想,只面上,鄂尔泰细问插、作祥细,田文镜讼皇上敢想敢为,李卫嘻皮着脸面赞皇上大有农才。
四人一起到真是精彩,打田里遛一圈回来刚刚坐定,便听草房木门“哐啷”而开、抖了一抖,门外所站的正是一脸凶相的夏桃。
胤禛见是她来,刚刚被打断的不喜立时散去,挂笑着正想问她做甚,便见桃花大脚入内也不看他,自把三位大臣打量了一番,虽然脑海里鄂尔泰应该是个壮老头、田文镜是刻薄脸、李卫就是徐峥,可面前这三位她也实在吃不准,于是开口道:“哪位是李卫李大炫?”
三位大人虽然对突然不雅出现的妇人都不怎么有好感,可瞅着皇上并未阻止,也都人精地知道定是惹不起的人,便齐齐把眼光挪到李卫身上去。
夏桃顺着其中二人的眼神盯住面前这位一脸祥善的留有八字须的中年人正谨慎地与她对视。夏桃忽尔一笑:“这位可是李卫李大炫?”
对于面前女子的柔声细语,李卫的太阳穴突得跳了一跳,才敢行礼言是。
也莫怪李卫害怕,只见妇人手里握着根竹制的戒尺,虽然不长,一棒子打在头上也是要出血破肉的。
果然,这妇人笑得更开了,只是怎么都有种猫给老鼠见好的意味。
“李卫——李大人……真是久仰大——名啊,小女子这里真是要给您见礼——了。”说是迟、那时快,夏桃猛得一收笑意、恨恨地照着对案李卫的背上便是一尺,打得众人全都懵了。
李卫出身富殷,哪里受过女人这般对待?若是鄂尔泰受了此番定是要翻脸夺了戒尺怒目而视的,可他李卫偏是泼皮随性的人物,第一次受了女人打第一反应不是做羞而是离了案桌躲着。
夏桃见他跑,下意识便追,也多亏这些年勤有运动,倒也紧追着李卫,一尺尺打得欢了竟是照着李卫的屁股下去。
只听那李卫道:“这位夫人……李卫犯了何错?……哎哟——”
胤禛回过神来本要阻止的,也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这一幕很是有趣,便勾着嘴角坐在案上看。
“夫人夫人……你莫是寻错了仇家……哎哟——我李卫一向哎哟……”
夏桃本意也不过是发发威、怒斥两下李卫,却不想这李卫果然是活宝,追着他满屋子打了七八下便也笑味忍得内伤,又叫那鄂尔泰似有下一秒便要阻止的加工,便在胤禛案边停了下,喘着气抓过胤禛面前的杯子一口灌下,却不想是酒辣得她掉下两滴泪来。胤禛见此忙举了甜汤给她。堂下三人眼见这番架式,也料定这个女人便是在圣上跟前独宠的“艾夫人”了,尤其李卫,早先便料定才耍了这番猴戏的心思也没有白费,至少没把这个超级枕头风得罪了。
胤禛见桃花压住了酒辣,才暗暗压了笑意冷了脸色:“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竟还追打起当朝重臣起来。”
夏桃哪会怕他,右手一抬把手里的戒尺一指,引得那躲到门边去的李卫一阵哆嗦。毕竟,这东西可是实实在在打在他的身上。
“打他自是有充分的理由。李卫——我来问你,那贾士芳是不是你寻来送进宫的?”
李卫抖落几颗冷汗,叠手道:“回夫人,是。”本想着贾士芳先得圣爱后被腰斩,这位艾夫人定是要寻这事由再是一顿戒尺侍侯,却不想她反放下了戒尺,收了怒意,冷冷续道:“李卫,听说你父母见在,你也算孝子慈儿?”
李卫虽然听出话里的讽意,却不敢不回,只是连忙虚应。
夏桃的脸色又暖了三分:“不知李大人可曾为你那老父求仙问道?可曾喂你那老母吃仙丹喝福水?”
李卫的神经“卡嘣”一下便卡住了,斗大的汗珠落了几颗,是“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只能低猫着身子只当听不见。
“哼——”夏桃不由冷笑,面骤冷了七分,“人人都说你李卫是天下第一能臣、是大清第一清官、是皇上的第一忠诚。哼,在我看来,你李卫不过是天下第一佞臣、大清第一浊官、皇上的第一叛臣!”
李卫忽拉便跪在了地上,只道不敢。
“不敢——?!还说你不敢?你若真是忠君,又岂会把连你自己都不信的修仙成道的巫士往宫里送?又岂会把连你自个儿的爹娘都不敢吃的仙丹福水端到皇上嘴边?你忠的是哪家的君?你行的是哪家的义?枉皇上处处给你开绿灯、见人就说你李卫好,纵是你性子上不管不顾、与人相辩、言语相粗也只当你忠君爱国、与民请命、清廉无二,可我看,你李卫不过是古今第一等的混蛋!什么是忠?什么是义?什么又是爱国忠君?你爱的是皇上的重待却把皇上的健康当马屁,皇上说要道士了你便送上个道士对于道士有没有益处、为不为忽悠置之不理明明知道这些道士仙丹不过是狗屁却把他们当香窝窝往宫里送,请问你李卫这是真的忠君吗?!自己的老娘收了属下都知道立时劝诫送回可见你是何等注重名节了可皇上的名节你又可曾注重过?你满口的阿谀奉承、皇上说天上掉萝卜你不敢说落西瓜,怎么看怎么不是个忠臣明明就是满朝第一大小人。就你这种不忠不义之辈据说还要上书要皇上封你五代权富!好大的野心、好大的气派啊!你有没有进士出身一点都不重要,你是不是学富五车一点都不重要,可忠君爱国的基本为人之道你总是该比五岁的孩童清楚的吗?你自己想想,像你这等马屁疯和历史上的赵高、李林甫、秦桧、严嵩、魏忠贤这些大奸臣有什么区别?你可曾对得起皇上的爱重、父母的教养?是不是要等百年后被自己的后世子孙嘲笑甚至厌弃你的马屁之名?”
夏桃几乎从来不曾一口气说了这么许多话,一顿下来便渴得不行,接过苏培盛刚刚备好的茶水便是尽饮,激动得全身都在颤动。
那鄂尔泰本是极为不满此妇人的不德之行,听她一席话后不觉正视了几眼,眉间不由转为钦佩。而田文镜也缩了目光、低首也不知寻思着什么。至于李卫,早已是抖作了一团、瘫在了地上。
至于胤禛,早已收起了趣喜,习惯性地拧着眉头直盯着桃花,像是第一次把她看清。
眼见室内静如渊底,夏桃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衡量一个人的忠、奸往往不过是两个标准:与民为事、忠君谏言。你李卫在与民为事上或许会流芳百世,可也要清楚,没有当今皇上的气重与任用,你李卫一生不过是捐官而出、碌碌无为、拥富混日的市井之徒,又哪里可以光耀门楣、世封五代、为民所敬?若是没有当今圣上清除贪官、清徭减赋、爱才善用又哪里可以成就你们的大业名誉?那魏征也不曾叫人存下什么实干大事的例子,可就是叫人清楚地记得他的大名,为什么?不过是因为他是唐太宗的一面明镜。这些年,皇上替你李卫挡了多少风头、任事,你李卫虽然明上说什么感涕敬忠,可只贾士芳一事便可见你不过是嘴上说说、心里从来不曾有一丝胆量与气魄行那魏征之行。因为你清楚,皇上不是唐太宗。可你李卫又可曾试过一试?”
夏桃说到此句不免有些唏嘘。胤禛虽然未必做得到李世民早期的听谏纳清,却也最为爱重这三人的劝谏,可惜,在权利位上坐久了,一开始便不曾有过的谏言风气又怎么可能不叫一个皇帝渐渐懈怠。
沉默在室内扩散开来。
没有一个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
直到鄂尔泰起身扣礼:“皇上,艾夫人说言叫臣等愧颜。此翻回去,定要细细反思,以求后行后言为愧于皇上的信任、无愧于百姓的烦忧。”
鄂尔泰此言一出,田文镜与李卫具上前跪礼。
好好的一场君臣欢聚便这么草草而结。
夏桃看着空荡荡的下场,再看看一直凝视于她的胤禛,吞了吞口水,站离了两步,嘻笑道:“那个——我不是有意的……”
胤禛眼见刚刚还气吞山海的桃花现时蔫了,不觉散了刚刚充斥于身的颤然感动,心里渐渐清明而有暖流,上前拉了她的手:“哎,敢当众殴打朝廷重臣,怕也就你这一人了。”
桃花的头低得更低。
“不过话说回来,也到蛮有趣的。”眼见他弯了眼轮,夏桃不觉挑了挑眉,“朕有时也蛮想打那没上没下的李卫一顿呢,只是身份在那不好下手。”
“呵呵,真的?那我替你下手了。”
胤禛见她重新眉飞色舞起来,不由好笑着拧了拧她的鼻尖:“你呀——”
桃花耸耸鼻子:“我也是太气愤了。一想到你以后信道求仙可能一命……我便又怕又气。”抓着他的衣襟,夏桃偎进他胸口,不再言语。
这么些年,胤禛多多少少知道了她那一世的事情,自然也知道自己的阳寿所限,便许多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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