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心觉得奇怪。
崔锦当真什么都没有求过郎主。
说句不好听的,她似乎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是郎主的女人。即便如今洛丰里的人都晓得崔氏与谢家五郎有着极其亲密的关系,这辈子是非谢家不入了,可她却半点也不计较。甚至有一回,族里的人晓得了崔氏的存在,便想去接她过来,可是她却用计甩掉了族里的人,悄悄地回了洛丰。
郎主知晓此事后,由着崔锦的意思摆平了族里的人。
后来,郎主不经意间提起过燕阳,她又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由此至终,她都没有身为郎主女人的自觉。
这让阿墨有些苦恼,万……万一崔氏有了郎主的孩子,那这孩子可真真正正是名不正言不顺呀。不过阿墨是多虑了,他肯定猜不到自家郎主与崔氏在一起这么久,却还没碰过崔氏的身子。
实际上话也不是这么说,谢五郎与崔氏聚少离多。
每每总能碰上意外之事,久而久之了,谢五郎倒也察觉出崔锦心中的不愿,索性便让由着她再任性个几年。待收心了,再带她回燕阳当他谢五郎的女人。
却说光阴似箭,冬去了春来,夏去了秋来,花开花谢,洛丰几经风雨,又迎来了新的夏天。
。
“阿娘,你走慢些,小心摔着了。大兄说晌午才到呢。”
长廊里走出一位身材曼妙的姑娘,只见她穿着天蓝的齐胸儒裙,挽着象牙白的披帛,施施然地上前扶住了一美妇人。
行走间,发髻上的步摇与腰间的环佩叮当作响,宛若空灵出谷的音符。
此人正是年满十八的崔锦。
她捂嘴笑道:“阿娘若是摔着了,大兄肯定又要说阿锦没有好好地照顾爹娘了。”
林氏说:“我哪里是着急,只是去看看马车备好了没有。”
崔锦道:“哪里没备好,早已备好了。大兄两年没有归家,阿锦心底也挂念得很呢。如今终于回来了,娘高兴,我更高兴。”
林氏说:“你越长大便越只有你大兄才能治得了你,瞧瞧你都十八了,快双十年华了,还跟个豆蔻姑娘一样。”
崔锦撅嘴道:“明明是瞒十八不久,阿娘偏偏要说我快二十,硬生生地将我的岁数说多了两岁。我才不依呢。我若多了两岁,阿娘岂不是也添了两岁,可是要破四字头了!”
林氏说不过她,只好瞪着她。
“娘说你一句,你便回上十句,还说你不调皮。”
不过话虽如此,林氏看她的眼神仍旧充满了宠溺。此时,崔元从屋里走出,说道:“时辰也差不多,去城门接你大兄去。”
他顿了下,又问林氏:“屋子都收拾好了?虽然只住几日,但也是要仔细收拾。”
林氏说:“我岂会不认真?儿子难得回来一趟,我都是亲自收拾的。”似是想起什么,她又叹了声:“若是湛儿是回洛丰做官便好了,偏偏去了兰城。”
崔元说:“洛丰大官多,去了小城才好历练。圣上对我们湛儿一片苦心,你妇道人家懂什么。再说,兰城离洛丰也不远。待湛儿安定好之后,我们也是要过去的。到时候你还怕见不着儿子?”
林氏一听,笑颜展开。
一家人有说有笑地上了马车。
崔湛给崔锦写了信,说是晌午便到。去兰城上任前,刚好可以回洛丰小住几日。
小半个时辰后,崔锦一家便到了洛丰城外。
崔锦扶着爹娘下了马车,脚刚碰着地,身后便传来了一道久违的嗓音。
“阿妹。”
崔锦面上一喜,缓缓地转过头。
一位青衣郎君站在马车旁,墨发锦衣,玉冠一丝不苟地束着,乌眸里褪去了少年郎时的青涩,许是在官场的两年历练,他变得沉着稳重,还添了几分圆滑。
她说:“大兄提前到了?不是说晌午才到吗?”
崔湛说:“我知母亲会心急,定会提前过来,所以便将时辰说迟了。”
而此时,崔元与林氏下了马车。
见到久违的爹娘,崔湛心中微颤,伏身行礼。
“儿郎拜见父亲,母亲。”
林氏眼眶泛红。
崔元说道:“我儿稳重了不少。”语气里满是欣慰。他的儿子与两年前相比,俨然不像是同一人。
崔湛微笑道:“父亲,母亲,此处风大,我们回府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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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四口回了崔府后,林氏看着儿子只觉怎么看都不够,拉着儿子絮絮叨叨了一番。崔湛便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附和上几句,说了好些燕阳城的趣事。
之后,一家四口吃了晚饭。
林氏说了一整天,也乏了,崔元便与林氏回厢房里头歇息。屋里只剩崔锦崔湛兄妹俩人,他看了崔锦一眼,低声道:“阿妹,这两年来辛苦你了。”
崔锦忍不住泛红了眼眶。
“大兄说什么傻话,爹娘也是阿锦的,阿锦照顾爹娘是理所当然的。倒是大兄,这两年想来在燕阳城受了不少苦。大兄比以前瘦多了。”
崔湛拍拍她的肩膀,说道:“莫哭了,你明知为兄最怕你哭了。”
崔锦这才揩了揩眼角,说:“大兄从燕阳城回来可有给阿锦带礼物?”
“燕阳城里的东西你有什么是没有的?”
听出了大兄的言下之意,她羞红了脸,说:“这样的借口我才不接受!”
崔湛失笑,说:“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说着,他拍拍手,须臾间,便有十人鱼贯而入,领头之人一副干练利落的模样。
她蓦然一惊。
“阿……阿宇?”
领头人跪下行礼,“小人拜见大姑娘。”他身后的九人也跟着跪下行礼。
崔锦惊呆了。
不过短短两年,不仅仅大兄变化极大,连阿宇也像是变了个人。
崔湛笑说:“两年前你让阿宇跟着我,两年后我将他还给你,这九人都是我与阿宇亲自挑选出来的,绝对忠诚可靠,办事极其利落,且他们只听你一人的命令。”
他压低了声音,只有崔锦才能听得到。
“……谢恒查不到他们九人。”
他坐直身子,微笑道:“阿妹,这份礼物你可满意?”
崔锦心花怒放。
“大兄果真最懂阿锦了。”她使劲地点头,“阿锦满意!满意极了!”她打量着阿宇,又打量着身后的九人,当真是越看心里便越满意。
崔湛见她如此高兴,心里也开心。
待阿宇带着九人退下后,崔锦说:“大兄送我的礼物如此好,阿锦也想不出以后要送什么给大兄了。”顿了下,她又苦恼地道:“大兄上任之际,正是需要用人之时。你辛苦培养的九人都送给了我,那大兄……”
崔湛说:“阿宇认定的主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人。且兰城只是小城,我身边亦有亲信,你也无需担心。”
他眸色微深,忽然扬唇道:“阿妹若想不出更好的东西,便帮我一事吧。”
“嗯?”
“说服阿娘,替我备好提亲之物,半月后,我要向欧阳府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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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事情远比崔锦想象中要顺利得多,她原以为母亲会有所犹豫的。毕竟之前林氏的确说过不希望自己的儿媳门第太高,当初林氏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欧阳家的姑娘。
可是当崔锦试探地说起大兄的亲事时,林氏只叹了声:“我十月怀胎生了他,又怎会不知他的心思。”她瞥崔锦一眼,说:“你大兄倾心欧阳姑娘的那点小心思,你当你娘真的看不出么?我不过是装糊涂罢了。原想着他在燕阳城待上几年,也会晓得我们家与欧阳家的差距,兴许回来时心意便改了。不曾想到你大兄心意还是一如当初。”
林氏重重叹了声,说道:“罢了罢了,你大兄意如此,我也不好阻拦。你先去向欧阳姑娘打探口风,之后我们再挑个良辰吉日上欧阳府提亲。若是欧阳家拒了,你大兄也好死心。”
崔锦听了,松了口气。
她与崔湛说:“大兄,这事成了,母亲答应了。”这两年来,阿钰虽然极少在她面前提起大兄,但是只要提起大兄时阿钰神情便会有微妙的不同,尽管变化极小,可她清楚地捕捉到了。况且这两年来,阿钰从来都没有议亲过,看起来便像是在等着谁似的。
如今母亲这边解决,剩下的也好办了。
崔锦打趣道:“阿娘说了,挑个良辰吉日便去欧阳府提亲,到时候阿钰成了我的嫂嫂,大兄你可不许欺负她。不然阿锦肯定不放过你。还有过去之事,大兄也莫要在阿钰面前提了。”
崔湛说:“我有分寸的,阿妹放心。”
之后的事情如同崔锦所想的那般,顺得不能再顺,崔湛与欧阳钰的婚事定在了九月初十,恰好是三个月之后,那天万般皆宜,是今年最好的日子。
婚事定下来后,崔锦也开始忙起来了。
大兄在兰城上任,崔元与林氏自然也要搬过去。至于崔锦,本来也该与父母一道前往兰城的,但她手头还剩余一些琐事,便打算解决后再搬去兰城。
崔湛不愿新娘子辛苦,便也不在兰城迎亲,而是在崔府里头出发接新娘子,待回门过后再带着新娘子去兰城。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转眼间便到了。
九月初十那一日果真是个极好的日子。
那一天秋高气爽,大雁盘旋,十里红妆铺满了洛丰的街道。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带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回了崔府。
崔锦今日很是快活。
她最好的知己成为自己的嫂嫂,这是她几年前从未想过的事情。说起来,还是多亏了谢五郎那一回的误打误撞。若非那一回,兴许便没有今日了。
崔府的一众女眷为了今日崔湛与欧阳钰的婚事也准备了许多日,如今终于到来了纷纷展开手脚,有条不紊地招待着宾客。
待时辰到后,崔湛与欧阳钰拜堂。
崔锦在一旁看着,心底为大兄与阿钰高兴的同时却也有一丝伤感,她悄悄地揩了揩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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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位欧阳家舅子和崔家弟兄担着,没多少人敢逼着崔湛喝酒。除了必须喝的之外,崔湛统共也就喝了几杯。
离开喜堂前,欧阳小郎揽着他的肩膀,恶声恶气地说:“你若敢欺负我阿姊,我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有人轻笑:“小郎喝多了,哪有让姐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欧阳小郎仰脖喝了一大口酒,哈哈大笑。
崔湛看了他一眼,不由失笑,对在场的诸位拱手作揖,说了几句客套之话便离开了。身后有人低笑:“新郎官赶着洞房喽。”
崔湛的确心急。
一来怕新娘子久等了,二来他有些紧张。
今天的大喜之日,他盼了足足三年。从到来洛丰的那一日起,不经意间对欧阳钰的惊鸿一瞥,他当时便想着他要娶这样的媳妇,晓得心上人有了意中人时,他痛苦不已。
幸好鬼神还是庇佑他的,他最终还是娶回了他心中的姑娘。
他想一辈子都对她好。
崔湛加快了脚步,待梅花亭子一过,便是他与她的喜房。忽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梅花亭子中走出了一道人影,他不由一怔。
“大兄。”崔锦喊了声。
崔湛面上浮起笑意,说:“怎地在这里?”微微一顿,他不由笑道:“为兄只是娶媳妇了。娶了媳妇也仍然是你大兄,傻阿妹,有什么好哭的。”
崔锦故作凶巴巴的模样。
“我哪里是哭,我只是太高兴了。大兄你娶了阿钰,以后阿钰就我的嫂嫂了。我一高兴便想哭。大兄你以后可要好好地待阿钰,天底下的姑娘都不容易。阿钰在欧阳府便没受过苦,从小爹娘疼着,兄长护着,她嫁过来我们家后,日子也许及不上欧阳府里头的,所以大兄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千万不要让她伤心。”
说着说着,一张凶巴巴的脸又变成了苦瓜脸,忍了许久的泪珠子像是掉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滚落,仿佛怎么捡也捡不完。
她一手擦着眼泪,一手对崔湛挥了挥。
“我的话也说完了,大兄你快去吧,莫要让新娘子久等了。”
崔湛眸色微深。
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道:“阿妹,你是不是也想嫁人了?”
崔锦说:“没有。”
她擦干了眼泪,挤出一张笑脸,说道:“大兄再不过去,小心嫂嫂生气了,然后你今天就别想洞房了。”
崔湛瞪她一眼,说:“姑娘家家怎能将洞房两字挂在嘴边?”
崔锦笑嘻嘻地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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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前的龙凤烛滋滋滋地燃烧着,欧阳钰静静地坐在喜床上,一身火红嫁衣似有莹莹华光。直到门“嘎吱”一响,她的手指微微卷起。
打从记事起,她便一直在想着自己将来会嫁一个什么样的夫婿。当时她在想,她的夫婿一定要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要像阿爹那般骁勇善战,是天地间最勇敢的郎君。
可是最终她却嫁给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郎君。
她最初知道崔湛,还是从阿锦的口中。阿锦说大兄是个书呆子,最喜欢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