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的郎君们见到了王珰与其他贵女,竟是不约而同地变得拘束,还有一两位微微红了脸。
王珰望向了崔湛。
所有贵女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树上的崔湛。
霍地,有狗吠声响起。
三四只站起来足足有及冠儿郎般高的大犬飞奔而来,凶神恶煞的模样像极了地狱里的修罗。一众贵女都是家中娇生惯养的,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惊吓。
且不说后头几位跟着狂奔的家仆压根儿追不上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恶犬。
而此时它们正向她们奔来!
已有姑娘开始慌乱了,连忙转身就跑。也有姑娘吓得呆住了,双腿发软,压根儿动不了。远远地跟在后面的侍婢们都惊呆了,赶忙各找各的姑娘。
顿时,整个场面混乱起来,还有姑娘被撞倒在地,珠钗掉了满地。可是此时谁也不在乎了,逃命要紧才是。
王珰冷静地喊道:“你们都愣在这儿作甚,还不上去制服恶犬?”
王珰话音一落,便有数人上前。
这个时候,恶犬离一众姑娘只剩十来步的距离了!
几个儿郎为了在姑娘们面前表现,纷纷撸袖上前帮忙。扶梯子的家仆被王珰一喝,都忘了自己还扶着梯子,急匆匆地上前。
他太过着急,又太过用力,竟是将阿宇给撞倒在地。
“砰”的一声!
木梯重重地摔落,地上溅起了一阵尘埃,已被制服的恶犬受了惊吓。狂吠一起,一条黑青色的大犬从家仆的手里挣脱开来。
只见它用力一跃,竟是直直地向欧阳钰扑来。
王珰下意识地便松手,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她的侍婢纷纷上前,围在了王珰的身前。反倒是欧阳钰的侍婢在人荒马乱之中,被堵得腾不开身子,只能惨白着一张脸看向自家姑娘。
欧阳钰虽是习过武的,但此情此景之下,面对着像是疯了一样的恶犬,她一时半会竟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扑来。
在场的所有姑娘都屏住了呼吸。
一道澄碧的光闪现,在空中划出了笔直的线条,落下之时,“嗷呜”的一声,鲜血染红了玉箭。恶犬倒地,猩红的血渐渐地流了出来。
欧阳钰跌坐在地。
她怔怔地看向树上的郎君。
日头正盛,阳光笼罩着他,他立在树上,耀眼得像是一个英雄,似有五彩祥云环绕一般。
不仅仅是欧阳钰看呆了,而且连周遭的姑娘也不禁看得面红耳赤。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箭使得向来温润的崔湛有了英雄的光环。
阿宇这会才反应过来,赶忙扶起了木梯。
崔湛爬了下来。
。
莫说是底下的姑娘,连松鹤园的崔锦也看呆了。
她方才的心紧紧地提起,若是那恶犬当真扑了上去,阿钰的脸兴许就毁了。即便脸没受伤,那么瘦瘦巴巴的一个姑娘被一条恶犬压着,恐怕也只剩半条命了,说不定还会就此留下心理阴影。
而在那么关键的时候,向来不好动的兄长竟然射出了及时雨的一箭。
大兄在家中不好动,除了早上会出来晨练外,剩余的时间便是留在屋里头看书。来了洛丰后,稍微有了一些改变,变得常出门了。
只不过去了哪儿,她也不晓得。
但与以前相比,是一件好事。
谢五郎说:“底下有些吵。”
崔锦说道:“刚刚发生了点意外,有恶犬冲出来,惊吓了众位姑娘,幸好如今解决了。”惊讶的心情还是没有平复,她呢喃道:“我竟不知大兄懂得射箭……”
谢五郎说:“欧阳小郎有一位骑射师父,唤作李楚,曾经跟随欧阳老将军上过战场。若干年前与胡人一战后,眼睛中了毒箭,幸有军医相救,去了一只眼睛才活了下来。如今不能再上战场,便留在了洛丰,欧阳老将军给他安排了一个闲差。”
顿了下,谢五郎又说道:“你兄长半年前拜了他为师。”
崔锦愣住了。
她竟是不知此事!想起过去半年的事情,她蓦然发现她忙着自己的事情的同时,的确忽视了大兄。大兄有时候晚归,她也极少过问。
难怪大兄那阵子会跟她提起欧阳小郎,原是如此。
此时,底下的贵女与郎君都逐渐散去了。
崔锦刚刚注意着谢五郎的话,一时半会的没有留心下面的情况。她匆匆望去,本想确认欧阳钰是否安好时,却迎上了王珰的目光。
尽管遥远,可她知道她就是在看她!
她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就那般淡淡的一瞥,随后又收回了目光。
电光火石之间,崔锦明白了一事。
她看向谢五郎。
“是你安排的?”
谢五郎没有回答,他松开了崔锦的腰肢,踱步回到了石桌前。他摸上了茶盅,斟了一杯茶。茶已经变得温冷,不过茶味依旧。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半杯茶,方缓缓地道:“成人之美罢了。”
崔锦说:“你是说……”
她闭上了嘴巴。
蓦然间想起了前几日,大兄突然追问她与欧阳钰之间的事情。平日里大兄并不是如此执着的,可偏偏那一日他无论如何也要知晓。
再仔细想想,大兄那一日提起的几乎都是与欧阳钰有关的。
她自诩心细,如今竟是连大兄的心思都没有察觉。对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与欧阳钰刚刚相识的时候,从未主动问过姑娘的大兄破天荒地的问了一句。
“欧阳小郎是不是有个阿姊?”
她当时说:“是呢,单名一个钰字。”
之后大兄便没有再开口说话,而眼神儿也有几分古怪。她当时没有注意,现在想起来了,其实大兄给自己留了许多蛛丝马迹的。
所以大兄提起闵家郎君时,那副不悦的模样,不仅仅是因为她,而且还因为阿钰。
是了,那是提起情敌才会有的神态。
谢五郎淡笑道:“我之前与你说的是不出十五日,欧阳钰会与你和好。如今还有六日。六日之内她必会亲自登门寻你。你兄长是个懂得把握机会的人。身份是低了些,但是秦州崔氏家世不算低,若是你兄长想娶欧阳钰,秦州崔氏会拿出最大的诚意。”
是呀。
阿叔一直想与欧阳家攀上关系,奈何欧阳老将军水火不侵。而阿叔的嫡子也好,庶子也罢,都是娶了妻的。二房还没生孩子,三房的也娶了正妻。
所以方氏才会打主意到欧阳小郎的身上。
若是能娶得欧阳老将军的掌上明珠,莫说是大兄了,即便认个义子回来,想必阿叔也会乐意。何况大兄是正经八百的侄儿。
阿钰若是愿意嫁给大兄,整个崔府都会拿出最大的诚意。
他摸上她的手,轻轻地握在掌心里。
“欧阳钰是欧阳家的独女,与欧阳家成为亲家,秦州崔氏即便想要落魄也有欧阳家撑着。何况还有秦南王府在。与洛丰两大势力成为亲家,不会再有任何人敢动崔府以及你们一家。”
他捏住她的掌心。
“你要的我都会给你,你无须再防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崔锦:我……我真没想到谢五郎会当了红娘……
谢五郎:→_→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的。(┳_┳)本来就眼瞎了,得能干点以后才不会被人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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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王珰的初冬宴比王四郎的要早些结束,崔锦本想着等着崔湛一起回家的。她在外头等了会,阿宇出来禀报说,大兄可能没那么快归家,让她先行回去。
崔锦便只好作罢。
阿宇还跟她说,大兄射出的那一箭,虽然让欧阳小郎的御赐玉箭染了血,但救了欧阳姑娘也是用得其所,且在树上的潇洒姿态委实惊艳了许多人,已有不少人暗中向他打听大兄的事情,得知是崔氏的侄儿后,倒是有不少歇了心思。
马车往崔府驶回时,阿欣的双眼贼亮贼亮的。
“大姑娘,你当时是没有看见。奴婢刚好也在呢。大郎立在树上,穿着浅青色的衣袍,那阳光照耀下来,衣袂飘飘的,整个人的背后像是镀了层光一样,不仅仅是威风凛凛,而且还英俊得让好多家的贵女都红了脸呢。”
阿欣感慨地道:“平日里见大郎见得多了,也习惯了。今日才发现大郎也生得很好看。”
崔锦听后,不由失笑。
阿爹虽年过四十,但仍身躯凛凛,风度翩翩,尤其是对月独酌之时更有文人的温润。而阿娘五官生得精致,略略打扮之下,便已赛过西施貂蝉,可谓是俊男美人兮。
而她的相貌更多遗传自阿娘,大兄则是综合了阿爹和阿娘的相貌,且平日里大兄喜爱在屋里读书的缘故,少晒太阳,皮肤比她还白。如今燕阳城正好这种肤白唇红的郎君,加之一箭夺命的英姿,试问有哪个姑娘能够抵挡这样的魅力?
回到崔府时,天色将近擦黑。
崔锦陪崔元与林氏用了饭,晚饭时还将今日在王府的见闻仔细与他们说了。崔锦捂嘴笑道:“大兄如此一来,以后怕是有不少媒人要上门来喽。”
林氏说:“湛儿在外头拜了师父,怎地也不跟家里头说一声?害得我白担心一场。”
儿子来洛丰后,许是换了个地方的缘故,变得与樊城有些不一样了。在樊城时,儿子极少出门,她心里头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双儿女,性子却截然不同,像是投错了性别一样。
女儿那边,她是没法管了。儿子这边也是有心无力。只不过不出门她担心,出门她也担心了。来了洛丰后,她可以明显得感觉到儿子变得常出门了,有时候甚至是踩了宵禁的点准时回来。她便担心儿子来了繁华的洛丰后,学到了那些纨绔子弟的做派。
后来她与夫主一说,夫主只说儿女已长大,当爹娘的早点松手,他们自有分寸。
如此一来,林氏才彻底没管了。
现在知道儿子是外面拜了师父,心里头最后的一块石头也松了下来。
林氏琢磨道:“改日得让你爹好好地上门拜谢,能治好你大兄常年闷在屋里的习惯,千金重谢也是值得的。”
崔元吹胡子瞪眼道:“这习惯我看着挺好的。”
林氏说:“哪里好了?若非多亏了李师父,湛儿哪能在一众贵女面前展现箭术的机会,恐怕以后都讨不着媳妇了。”
崔元说:“湛儿还小,急什么。”
林氏却是不理崔元了,与崔锦说:“快与阿娘说说,在场有哪些姑娘?你可有帮你大兄留意着?以我们的家世,不能娶家世太高的姑娘,低一些也无妨,只要是性子好的,就算家中清贫也无妨。最主要的是要性子好,还有不能太瘦,圆润丰满一点的才好生养。”
林氏越说便越高兴,总觉得自己的媳妇就在眼前了。
崔锦笑说:“能去王府的姑娘,哪有家世不好的?”
林氏一听,不禁有些失落。
其实也难怪她的,林氏本身便是家世不好的,又不是个强硬的人。若是媳妇家世太好,性子娇蛮的,她遇着媳妇都会觉得自己矮了一头,管不管得了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怕受媳妇的气。
林氏要求不高,找个好生养的,不会给她受气的,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便最好不过了。
崔元道:“现在想还早了些,要娶什么都是儿子的命,而且家规不能违。”
林氏说:“所以才要找个好生养的,生一双儿女便好了。”
崔锦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大兄心悦欧阳钰的事情告诉爹娘了。欧阳家的家世太高,阿娘若听了,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崔锦用过晚饭后便回了厢房。
她吩咐了阿欣注意着院门,待大兄一回来便告诉她。随后,她坐下来准备看书。不到小半个时辰,阿欣的声音便在外头响起。
“大姑娘,大郎说有话想与你说。”
崔锦听了,便道:“好,我现在过去。”
阿欣推开门,又说:“大郎说天寒,让姑娘去隔壁的耳房就好了。”
崔锦笑道:“我又不是耐不得寒的。”
话虽如此,她心里晓得大兄怕她受寒了,心里头暖暖的。大兄有了喜欢的姑娘后,心里头还是惦记着自己的,遂含笑地披上了斗篷,揣着刚装好银灰碳的手炉,走去了隔壁的耳房。崔湛早已在坐在耳房里头。
她笑说:“大兄今日可真真是出尽了风头。”
说着,她佯作恼怒地说:“大兄倒好,瞒了阿妹这么久!竟不告诉我你拜了欧阳小郎的师父为师!还学了一身那么好的箭术,以前在樊城的时候,大兄连墙都爬不过去呢。”
崔湛轻声道:“原想着给你一个惊喜的,我本想再过些时日与你说的。”
崔锦问:“嗯?说什么?除了箭术之外,大兄还有话想与阿锦说么?”
“有。”
他应得爽快。
崔锦不禁有些怔楞。她以为大兄不会告诉自己的,大兄的情感一向喜欢闷在心里头,方才她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并没有真的想知道答案。
“谢五郎今日也在王府吧。”
他的语气是肯定的,而非疑问。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又问:“今日之事是谢五郎安排的?”
半晌,崔锦才反应过来,说:“大兄是如何得知?”
崔湛说道:“欧阳小郎投壶时兴致正浓,玉箭被旁人拿走了,还偏不巧卡在树上。御赐的玉箭卡在树上了,理应唤欧阳小郎过来,然而却无人去唤。当时不觉有异,后来才觉得一切太过巧妙。尤其是王家的家仆,他故意撞倒了阿宇。”
顿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