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儿应声走出宴会厅,没一会儿,就将绣品拿了上来。
柳若汐看一眼恋儿手中的绣品,淡淡道:“展开吧”
恋儿点点头,走到宴会中央,与另一个丫鬟一起,将手中的绣品展开在了众人眼前。
绣品刚一展开,在场众人的目光就都被吸引了过去,先不说柳梳云这绣艺如何,也不说这绣布上绣着的牡丹花如何的栩栩如生,光是一块用来做绣布的凤尾纱,就够让人觉得惊诧了……这凤尾纱别说在民间和豪门世家里少见,就连在宫里都是不多见的,比先前的贵珊瑚还要珍稀上几分。
柳家的众位兄妹,为了给自家大姐过好这个生辰,还真是煞费苦心啊!就在众人在心里暗暗感叹之时,只听有一道带着狐疑的声音突然道:“咦?那牡丹花上停落着的图案可不像是蝴蝶啊,倒像是……”
“像是凤凰!不,那就是凤凰!还是九尾凤凰!”一个嘴快的世家小姐接话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待都看清牡丹花上确实停落着一只小小凤凰以后,宴会上顿时像是炸了锅一样,开始了议论纷纷。
在齐国,牡丹花象征着雍容华贵,向来是用来形容有身份或者有诰命的夫人小姐的,柳若汐自身有着封号和等阶,用牡丹花来衬她并不为过,但是九尾凤凰这一图腾,在齐国,唯有皇后才能够用!就连德贵妃都只能用八尾凤凰的图腾,多一尾就算是僭越,而展现在众人眼前的这一绣品上的凤凰,却是确确实实的九尾凤凰……一个臣女,竟然敢将绣着九尾凤凰的绣品当做庆贺自己生辰的礼物,这已经不单单只是僭越和大不敬了,更是蔑视皇室的行为!其行当诛啊!
还有替她绣这一绣品的人,更是逃不脱和她一样的罪名!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皇子和淑妃脸色大变,柳家人面面相觊的时候,柳梳云突然跪了下去,面带惶恐道:“这……这不是我送给大姐的那一副绣品啊!不是!”
而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恋儿,也急忙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绣品,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是将脸上的血色都吓没了,急忙同另一个丫鬟一起,将绣品对折收起,而后脚步匆匆的站到了柳若汐身后,垂下头不敢面对众人。
“若柔笛师,方才那副绣品,解释一下吧?”太子面色不善的看着柳若汐,用阴沉沉的语气开口质问她道。
太子一发话,其余众人的议论声也就自动的小了下来,都同太子一样,定定的看着柳若汐,听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柳致远和柳老夫人对视一眼,眉头皆是紧紧皱起……但因为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好开口说话,便同其他人一样,都转头看向柳若汐。
面对这数百道,或等着看好戏,或疑惑,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柳若汐不仅不惊慌,反而还从容淡定的一笑,抬头看一眼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柳梳云,眼底浮起几丝轻蔑,最后,她将目光定在了柳涟雪的脸上:“这副绣品,的确不是五妹绣给我的……”
众人还来不及惊讶与她的坦然与淡定,就只听柳涟雪发出一声惊呼:“大姐,如果这绣品不是五妹绣给你的,那就是你之前就私藏的了?那你为什么又要让恋儿在众目睽睽下拿出来呢,难道是……恋儿不小心拿错了?!”
说到这,柳涟雪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怒瞪一眼恋儿,呵斥道:“没眼色的蠢笨奴才!连个绣品都拿不对,能成什么事!”
柳涟雪所说的这段听似是在维护柳若汐,实则是在暗示宴会上的众人……这副绣品并不是柳梳云送给柳若汐的,而是柳若汐先前就私藏的,只是恋儿这个奴婢蠢笨,竟将自己主子见不得人的绣品与柳梳云送的绣品给搞混了拿了出来,才有了现在这一局面。
太子自然也听懂了柳涟雪的弦外之音,当下的脸色便是一沉:“若柔笛师,事实果真如柳二小姐所说的一般么?若真是如此,那你私藏这副绣有九尾凤凰的绣品意欲为何呢?难道是觉得,自己终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将这副绣品拿出来么……”
太子边说这段话,边意味深长的看了淑妃和齐辰逸一眼,眼神里带着愤怒和探究。
听着太子质问的话,感受着宴会上众人的灼灼注视,柳若汐脸上的笑越发的从容淡定……单凭柳涟雪,是说不出这几句有水平的话的,短短俩句话,就将本来只能影响到她的绣品,瞬间也将齐辰逸和淑妃牵连了进来,看来傅家人即使身不在这里,心也时时刻刻牵挂着她啊!
面对如此情深厚重的关切之意,她若是再不给点回应,岂不是不识抬举么?
柳若汐面色平静的看一眼淑妃和齐辰逸,示意他二人不必开口之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突然起身,将恋儿手中的绣品拿了过来,并面带佯怒的看着恋儿道:“总是这样马虎,看今天过后我不罚你!”
怒斥完恋儿以后,柳若汐缓缓转身,面向众人,不急不缓道:“我手中拿的这副绣品,的确不是五妹送的那副……”
无视柳涟雪带着稍许疑惑和惊慌的目光,柳若汐接着道:“这副绣品,是我私藏已久的,只不过太子和大家都误会了,这并不是一副我怀有私心和异心藏起来的绣品,而是……”
说到这,柳若汐将手中的绣品一展而开,同方才不一样的是,恋儿是横着展开的,而她,却是将绣品竖着展了开来。
“这……”待众人看清竖着展开的绣品,竟与方才横着展开的绣品样式看起来截然不同的时候,不禁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而且众人再定睛一看,发现这绣品竖着展开后的样式,竟然像极了一个人……。
“是……是皇后娘娘!”
“果真是皇后娘娘啊,眼鼻唇,还有衣侍都是用各色牡丹图拼出来的……还有方才那九尾凤钗,这样看竟然是皇后娘娘的发间钗……”宴会中,很快就有眼尖的人惊叹道。
柳若汐又举了绣品一会儿,确认宴会上的众人全都看清了上面的样式以后,便对折了起来,转身笑看向太子:“太子,请恕臣女冒犯,这副绣品本来是打算在不久后皇后娘娘的生辰上拿出来的,但今日为了避免闲话,不得不提前拿出来让众人一观玄机……”
说着,她面上露出遗憾的神色:“唉,看来臣女还得重新绞尽脑汁的,为皇后娘娘准备一份贺礼啊……”
“这……无碍,无碍的”从震惊中走出来的太子尴尬一笑,笑着从柳若汐手中接过绣品,笑道:“母后现在不是还未曾看过这幅绣品么,待我拿回去让她一观,定会搏她一笑的,若柔笛师有心了”
柳若汐笑的恬淡:“太子客气,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能搏皇后娘娘一笑,是臣女的福气”
二人这边正在笑着说话,宴会上跪着的柳梳云却是面如死灰的瘫坐在了地上,若不是二夫人急忙上去将她扶到了一边,恐怕她能当场崩溃大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明明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柳梳云不甘的看着柳若汐笑容恬淡的侧脸,在心中暗自咆哮道。
☆、213。第213章 深夜
“梳云……看来一切早已被大小姐知晓了,你先冷静下来,想想等会儿怎么跟柳涟雪交代,这才是要紧的!”看着柳梳云一会儿白一会青的面色,二夫人唯恐她失态,忙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道。
柳梳云缓缓抬头,还来不及看清座上柳若汐的表情,就又迅速的低下了头……若是眼神能杀死人,那她现在恐怕早已被柳涟雪射杀了千八百回了。
母亲说的对,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颓唐,而是要赶紧想想宴会结束以后,她们母女俩该怎么办!
现在柳梳云心里有俩个疑惑,一是这场宴会之前她一共才见过柳若汐俩次!一次是她刚从淑妃宫里回府的时候,一次是她拿真正的绣品去给她看的时候,这俩次她的表现,不敢说天衣无缝,那也是十分自然的,柳若汐先前那么信任她,怎么就会突然怀疑她呢?
第二个疑惑,便是那副绣品,她是按照柳涟雪的指使,在柳若汐最忙的时候送去给恋儿的,并且嘱咐恋儿不可以先打开,否则会流失掉绣品上的香气,恋儿自然会照办,等到宴会上众人都到齐了再拿出来,事实上事情也的确是按此流程走的,但意外出就出在,明明那副绣品在横着展开时,的确是她绣的牡丹图,怎么竖着展开就变成了人像图呢?!
以柳梳云的智商,实在想不到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能与二夫人一样,心中忐忑,但面上却强装镇定的坐在原位,一分钟一分钟的,将这场宴会熬了过去。
宴会结束后,柳若汐面带微笑的将宾客一一送走,从始至终连看都没看二夫人母女一眼,就回了若心苑。
她越是表现的若无其事,二夫人母女心里就越是打鼓,但被算计的人都还没说什么,她们也总不能贴不上去找不自在吧?何况大错已经铸成,她们就是贴上去又能挽回什么呢?
抱着如是想法,二夫人母女对视长叹一声,转身向各自的苑中走去。
柳涟雪看着二夫人母女回苑去的背影,赶忙就要上去一问究竟,但是柳元勋却及时的制止了她:“二姐,方才你还看不出来吗?问题不在她二人身上,你就是上去问也问不出个究竟的!”
“那她们也有一半的责任!否则这么好的计划怎么会失败!”柳涟雪愤怒的看着二夫人母女渐行渐远的背影,气急败坏道。
看着柳涟雪因为愤怒而微微有些扭曲的美丽脸庞,齐子然眸底闪过一瞬即逝的厌恶,但说话时的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涟雪,这一个计划失败了,后面还有无数个计划在等着,何必急于这一时?她二人不过是小角色,别为了俩个小角色,就毁了一整盘的棋子”
“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赶快回去休息休息吧,来日方长,万事急是急不来的,要耐心等待。”
听着齐子然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的声音,柳涟雪急躁的心情被奇迹般的抚平了,神色也从方才的气急败坏转变成了温顺柔和,她静静的看着齐子然,点点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了……”
紧接着,在齐子然温柔的注视下,柳涟雪转身,迈着缓缓的脚步向涟雪苑走去。
“还是你有本事,我这个二姐,就连……”柳元勋本来想说就连母亲生前都管不住的,但话说到一半,却是鼻子一酸,再说不下去了。
齐子然抬手轻轻一拍柳元勋的肩膀,用似带着安慰的语气道:“逝者已逝,生者当如斯,元勋,你是做大事的人,别被这些情绪束缚了手脚”
“是,三皇子说的对”柳元勋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没了悲伤之色,只是看着若心苑的眼底,犹自闪烁着不甘心的意味:“只不过,在做大事之前,有些该拔除的钉子,是必须要拔掉的!”
说到这,柳元勋一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看着齐子然道:“对了,三皇子,二叔上次见我的时候说,不管今日的事成与不成,都要让您去傅府跟他见一面,说有要事相商!”
深夜,傅府。
齐子然迈着无声的脚步,静静的推开了书房的门。
傅谨睿见他进来,头也未抬,继续挥舞着手中的墨笔,练习书法。
齐子然也不急,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静静的看着傅谨睿将手中的几个毛笔字写完,方才道:“下笔苍劲,收尾有力,字品如人品,傅家二公子的确名不虚传”
被夸了的傅谨睿不过一笑,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齐子然不浮不躁道:“话若是这么说,那么能从一个人写的字,就将这个人看穿的三皇子,岂不是更加的名不虚传,高深莫测了么?”
微风,由半开的窗格中吹了进来,将书桌上写着几个大字的宣纸掀起一角。
忍,忍,忍。
齐子然静静的与傅谨睿对视了良久,带着穿透性的眸光几乎将他浑身上下参了个遍,直到确定来见这个人不是虚枉此行后,他淡淡的笑了:“傅二公子,你深夜叫我来,还将书房周围的下人全部遣散,想来是有什么秘话要跟我说吧?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大事,就连傅御史都听不得呢?”
“不是听不得,而是还不到听的时候”傅谨睿走到齐子然对面坐下,看着他道:“三皇子,你与傅家的合作,心不诚啊……”
“哦?此话怎讲?”
看着齐子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脸,傅谨睿心道一声此人实在难缠,但面上却是一副淡然的样子道:“我母亲的死,不是已逝的王氏所为,这大家都清楚,这件事与柳若汐脱不了干系,大家也都清楚,但有一个问题,我实在疑惑,若是不解开这个疑惑,我是****不寐,夜夜不安啊”
“什么疑惑?”
傅谨睿目光定定的看着齐子然,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