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的风帽被他拉下,寒意一下就灌了进来,但下一刻他就解开了我盘在后脑的长发,全都垂落到腰间,然后他捋起一簇,轻轻卷在指间,这是他近几天最喜欢的举动,只听他问:“这是为我而留的吗?”我瞥了眼他指上环绕的黑发,笑着摇头,“不算是,你知道的,我被你抹去了记忆,到半年多前才算全部想起来,只是在那空白的近六年里,我从没有过剪发的念头。”
“小小,我。。。。。。”
我抬手捂住他的唇,不让他解释,“盛世尧,你总是专断独行,从不问我的意见就为我决定人生,可是你知道吗?自从你走入我生命起,就已经是印刻在心了,有些事,有些人,是抹不去的。你不知道懵懂而活了五年后,无数个梦交织环绕,让我患上嗜睡症的滋味是如何;你更不知道当所有都记起,那思念一个人的滋味是什么;你也不知道,我一个人走在孤独的风景里,不断地追寻你的脚步,却始终都是茫然一无所获的焦虑,要将我逼疯;还有,你知道当我在这昆仑山内,经历各种险难找到你时,是有多怨吗?这所有所有的情绪,都是你无法体会的,所以,盛世尧,收起你解释的话,给我一个痛快的答案:你到底,还要不要我?”
在我抑扬顿挫的陈述中,我看到那双黑眸里浮现沉痛、怜惜、懊恼等等多种情绪,这些都在我意料之中,我也是故意要把这些讲给他听的。如果他不痛,又怎能抵我这段日子以来的凄茫与绝望,又怎么消去我心头存堵的怨气?他是我最亲爱的人,当与我分享快乐与痛苦,而我也只愿述说于他听,因为这些都是我最真切的感受。
当见他唇欲张启时,我又先声夺人:“你曾许下誓言,要守我百岁无忧,但我也曾明确告知过你,百岁无忧的前提是,不能没有你。盛世尧,你不能在我遗忘的角落有任何一点事,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所以,在你回答我刚才问题之前,你考虑清楚,我不想当闭眼时你在,当睁眼时已换了天地,然后那些刻骨了的殇埋在记忆底层,等着有一天再被翻起。”
之前他已然全忘,我只能将怨和怒咽下,而此刻,他必须得再给我个慎重承诺。否则我将会终日惶惶不安,常常流连在害怕失去他的困厄中。
“要!”盛世尧坚定的吐了一个字,然后附身而下,将我再次拥在怀中,唇凑在我耳畔低低轻诉。他说他从未放弃,从应龙到盛世尧,步步谋略,步步算计,为的就是要与我在一起。在黄泉奈何桥下,他先行一步作淬炼三生石的精魂,为的也是要与我在那重逢,每一天他都在看着我,以为即将等到万事终结,却没想我会跳那忘川河。
幸而他还留了最后一颗棋子在手,秦云丹始终都被他收藏着,尤其是在喂我用下秦云丹时,他就探知到了我的脉象中多了一脉,以他的本领又如何会看不出那是出于什么原因呢。当时的他,形魂即散,只能匆匆把我送去姡族的山谷,在看到外婆与梅姨发现我后,就悄然离开了。
他得去为我们今后谋一条出路,而他知道我若醒来,记忆齐全的话,会以为他已魂飞魄散,然后追随而去。在奈何桥边,已经有过一次了,他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他在送我去姡族的路上,就将我关于他的记忆抹去。
而他则还魂回了趟魂城,为的是把莹香寒玉床带到昆仑去,他自知自己的伤严重性,必须得借助那张寒玉床来修复,而且需要昆仑山脉中他沉眠之地的特有介质,才可能让他形魂复原。但是,他不知道就此睡下会是多久,可能会像前两次,一睡数百年甚至千年,那么等他醒来,我早已不在人世,这样的结局他截然不接受。
所以在抹去我记忆的同时,又在我心底埋了粒种子,当种子生根发芽,破土而出长成大树时,那些消失的记忆就会犹然而生。他设定的是十年,需要我想起他后去昆仑,只有独属于我的气息能够唤醒沉睡的他。他在入睡前,曾用意念叫出鬼谷子,命令他在十年后提点我到这昆仑山来。
可是,他算无遗漏,唯独没有算到我昏然度过怀胎的日子,再过得五载,那颗种子先洞启了我遗失的记忆。然后我开始了漫长的旅途,直到我抵达最后一站抚仙湖下,躺到那张黑玉卧龙塌上,在混饨中的鬼谷子才发觉我已提前忆起,立即将我拉进意识层中来给我提示。“欲见昆仑”真的是他留给我的,他要我来昆仑唤醒他。
一番细诉,盛世尧都是抵在我耳畔缓缓讲来,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告诉我,他从未放弃。安排好了一切,却人生总有意外。他从不是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掩盖撒谎的人,所以我立即就释然了,那些不甘与怨怒烟消云散。再是忍不住,侧转头堵住他的唇,主动吻上了他。
他似有些微怔,但很快反被动为主动,强烈的气息铺天盖地弥漫而来。
从前世到今生,我们曾相忘于江湖,此刻终于相濡以沫。
我用尽了所有力气去吸他唇内的气息,与他唇舌相绞,只想让这一刻停得久一些。怀抱再紧也没有关系,感受到了他与我一样澎湃激动的心。
当情绪终于得到平息,才松开了彼此,盛世尧拉了我坐下,就让我靠在他的身前,享受这独一无二的宁静与安逸。即便是赤冷的天气,即便四周都是茫茫白雪,但有他依靠着,我一点都不觉得冷。远处那座虚幻之城早已消失了,我也明白他带我来看的原因。那等于是独属于他的王国,从两千年前至今,他都是那座虚幻之城里孤独的君主,长久沉眠,无论是走进去还是走出来,始终都是独自一人。
唯独这一次,有我与他相伴。
所以,他要带我到这远方,静静凝望那座虚幻之城,同时,当他记起所有,不再是之前单纯懵懂时,早已压抑不住,只想立即与我单独相处。
反正只要是他陪在身旁,哪怕坐在这冰天雪地里从日出到日落,我都不会觉得枯燥。不过中午一过,他就拉我起身了,老实说,我对这个地方有了留恋,几度回首看身后苍茫一片,都觉得是再美不过的风景。原来旅途的风景,是因人而异的,因为有了身旁的他,孤独的景致都成了最美的。
回到格尔木,已经是几天之后,算得十分准确,刚好是弹尽粮绝。我带着盛世尧又走进了那家青年旅社,一问老板,那个四人间还是无人居住,于是就要了下来。两人都需要休整,且清理梳洗自己,并没有多余的衣物,我独自跑去附近买了两套回来。
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屋内有人声,微觉奇怪,盛世尧在与谁说话?
门一推开,屋内的人齐刷刷地看过来,我不由愣住,“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居然是萧默的三个我叫不出名字的手下,他们比我们要先行半日,回程途中我与盛世尧走得很缓慢,走走停停的,最后还在景区那边转了一圈,也算是游览过这著名的可可西里了。故而,他们应该是要比我们先到一天多。
我疑惑地问:“萧默和亚楠也还没走吗?他们住在哪间?”
……………………余下部分在底下,大家别漏看……………………………
这个答案,应该好多人都猜到了吧。
感谢朝梦夕忆赠送钻石,此章特为她冠名。
318。晓与尧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唤我“小妹”,这世上也只有一个人会用这样温厚而宽容的眼神看我,这个人是周通。我的视线环过另外两人,两男一女,三簇火焰,瞬间清明!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站在他们身后的盛世尧,不确定地问:“这是真的吗?”出了声,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当见他点头时,我的鼻头顿然酸涩,泪欲涌出。
难怪之前觉得三人昏睡前与昏睡后有些不同,尤其是那眼神,在盛世尧用缩骨功变小了进雪洞冒险时,他们都显得格外焦急,于是,这些不合理的都得到了解释。
我走近他们,一个一个地问:“周通?刘悦?六子?”三人脸上都露出熟悉的神色,周通憨厚的笑,刘悦的冷,六子傻愣的呆板。下一刻,三人齐走上来,就当着盛世尧的面,将我抱在了中间,只听周通说:“小妹,你放在包中的那三块长生牌与续命烛,我们都看到了,难为你一直带在身上。”
提起这事,我就不由困惑,从他们怀抱中钻出,疑声问:“续命灯都灭了,你们为什么还。。。。。。”
这次是刘悦答的:“是尧哥救了我们。当时我们三魂齐聚,帮你聚集能量去攻击那树怪的命脉,一击未成,却致使我们被打得魂飞魄散,但尧哥早就用他的指环,将我们与你的魂气牢牢捆在一起,所以你的魂在哪里,我们即使魂散,残余魂气也会游离在你周遭。等一切终结时,尧哥将我们残余的魂气带到了昆仑,利用那里的特殊环境,以及那张寒玉床,还有他沉睡后自发产生的能量,把我们的魂再一次凝聚了。你来时,我们已经魂都补全,假若是外人侵入,定拼死护住尧哥。”
从不怀疑他们四个人的感情,盛世尧只要有一点希望能救他们,就绝不会放手。而这三人,随时都可以为他去死,这份情感我是最感同身受的,因为他们甚至是爱屋及乌,将我当成盛世尧一般护卫。
破天荒的,这次盛世尧就斜靠在旁,漫不经心地看着我们说话,也不插嘴。他那悠游的眼神,始终没离开过我,等到后来,是周通他们聊不下去了,假意咳嗽着说:“那个小妹啊,老哥我们几个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吼一声就行。”
顿时我被逗笑,感怀的情绪也没了,真的是好想念这种独属于他们的说话方式。最后三人边嘀咕边走出门,临了还给我们把门关上,周通还挤眉弄眼了一番。
等门真的阖上后,我收掉脸上的笑,回头忧虑地问:“他们现在依附在那三人身上没事吗?”
盛世尧挑了挑眉后走向我,环住我肩膀往桌椅边走,等坐下后才道:“虽然不是自己原来的身体了,但是三人的魂在昆仑山脉内已修养恢复了,本身缺的也就是具合适的身体。刚巧你带来的那三人,因为受不住空间沉眠介质而导致魂散,只有这种魂气仍未完全消失的,才能算是**,从某种意义上就满足了他们魂附他人身体的要求。至于魂与身之间的契合,那必须得靠他们自己以后慢慢磨合了。”
“可是,”我仍然有些担心地追问:“他们这样入驻那三具身体,那原来三人的魂呢?是。。。。。。被他们吞灭了吗?”微凉的视线瞥了过来,他蹙起眉问:“你为什么对那三人那么关心?是因为那萧默?”
我诚实说出自己的想法:“也不是对那三人关心,事实上我连他们名字都不记得,但是毕竟是他们一路护送我进昆仑山的。而且萧默确实也是层顾虑,那三人是他兄弟,若是被他知道这些,恐怕不肯罢休的吧。”
“哼,就凭他?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不肯罢休,用了他三个人,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
呃,这人为嘛对那萧默总是这般不感冒的?灵机一动,就有些明白了,他这表情与态度,是。。。。。。吃萧默的醋?可是我跟萧默?哪门子来的事啊。磨牙声传来,哎呀,一时给忘了,他能窥知我心中所想,果然他磨着牙质问:“小小,你在那胡七八道地乱想什么?我需要吃他的醋?若不是看在他保护你来昆仑的份上,分分钟就把他给灭了。”
这语气。。。。。。分明是介怀,还不承认。好吧,这个人时常会有闹别扭的时候,要适应。
他没再与我计较,只板着脸解释说那三人魂没灭,永远都是自己的魂与身的契合度最高的,假若没有了本身的魂在,那么周通他们即使附魂了,也很难与身体融合,唯有是与原魂融为一体,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所以,他们除去有自身的意识外,还留存了原有三人的,故而即使精明如萧默,也不可能发现出其中的端倪。更何况周通、刘悦与六子又是谁,可是混江湖混了几十年的人,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他们比任何人都懂。如果是这样的话,倒真的无需我再挂虑了。
这间旅社条件简陋,洗浴房就楼上一个,楼下一个,都是公用的,不过幸而整个旅社就我们几个人要了房。等我匆匆从洗浴房出来时,正好迎面与周通遇上,还真是奇怪,在之前我始终都没记住那三人的名字,可当公布周通三人之魂入驻后,我就能一眼认出谁是谁了。
周通笑眯眯地拍拍我肩膀说了句:“小妹,任重而道远啊。”然后就进房了。
我被弄得莫名其妙,走进自己那间,见盛世尧也已经回来了,换上了我给他新买的衣服。不晓得为什么,我越来越迷恋他穿黑衣的样子,觉得又酷又帅。他的头发还在滴着水,一身黑装,显得格外的性感。是怎么样被他扯进怀中,又怎么样压倒在身下的,我已不记得了,因为当他的吻密密麻麻地席卷而来时,我的脑袋就成了糨糊。
羞涩会有,但更多的却也是渴望,与他已不止第一次这般身体无缝隙地紧贴,所有最亲密的事都做过,可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