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就有了九寨沟之行,在那密林深处找到了另外四块石碑,但是他并未找到石碑中所说的“宝物”,而提示也似乎中断了。后来因为我的梦境提示,才知早前他想错了,韵园石碑中所说的六块石碑,并不包括那一块,从护城河旁的算起,加上之前找到的四块一共才五块,第六块恰恰就是我梦到的四角方位中心的那一块,上面对影月有一番记载。
当他拿起影月时,有股异样在心头划过,转而又消瞬不见了。当时他不由觉得好笑,就这一把刀,也能横行无忌?所以转身就把刀送给了我。之后的事实证明,拥有影月或许不能横行天下,但却屡屡危难之中立奇功。
盛世尧又说在绿湖古楼和山庄石室时,他看着那些画,有十分强烈的熟悉感觉,又无法解释那感觉从何而来。尤其是当看到石台下的紫金匣子时,震撼袭心,这震撼不止是因为那匣子与外婆的一模一样,他还有一种那东西属于他的感觉。所以明知会触动机关,他还是冒险取出了紫金匣子,本想用影月割开看看那里面究竟存有什么,但影月却奇迹般的避让开。
当时的我们都困惑于此,此时回想就明白了,因为紫金匣子与影月都属于巫师之物,承载了千年之后,匣子与影月一样,都可能有了精魂,故而影月不会对“同伴”相残。
陈述到此,我脑中突发奇想,会不会当年的契丹王与我们一样,也曾误入过魂城,从而取走了巫师的影月与匣子,而在后来更甚至模仿巫师戴上银色面具。可是这又无法解释盛世尧脑中存储两个人的记忆这件事,难道契丹王其实是巫师的第二世?然后盛世尧是第三世?他在蝙蝠王洞穴中遭遇魔化,让他同时启开了前两世的记忆?
想想这样有点解释通了,正要与他说,却见他朝我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心中一沉,与他讨论的投入,都忘了身在何处,而窗外天已大亮,人声在传来了。
其实还有好些疑惑没解,比如他为何设局找上我,比如他怎么会有那每年一月的蜕变,但此时不是时机,只能暂且压在心底。
盛世尧在窗前观望了会,就回身朝我招手,压低声说:“跟我来。”
我手撑地面,起身时感觉骨架都要散了,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不由黯然,凝了眼他的身背,难言的情绪涩然在心头。从没想过我与他会发展的。。。。。。这么快,对他的感情本是懵懂的喜欢,后来当他避我不见时,沉痛灼心,渐渐明白早已不止是喜欢,而是无法割舍的眷恋,所以才会那般执拗地要找到他。
可是我明白了自己的心,他呢?他对我是什么感情?他拥有巫师的记忆,对应宁的死有刻骨的殇,这是他第一次坦诚自己的情绪,却是对另外一个女人。明知不该为此起酸意,应宁都是千年以前的古人,而且早已死去,可就是控制不住介意的心。
“小小?”盛世尧的疑声打断我思绪,茫然抬眼,见他站在门前看着我,“愣着干什么,有人进旁边房了,再不走就被发现了。”
我连忙敛神跟上,压下那些纷扰于心。
两人悄悄出了仓库,有意往仓库背后绕行,沿着院墙走了好一段,又绕回到疗养区底下,我忽然拉住他胳膊,“等等。”他转身看来,“我想看看外婆的情况,昨晚梅姨带来的男人很诡异,我怕他们发现我逃走后,会对外婆不利。”
“你就不怕他们守株待兔?你梅姨将你心思摸得这么透,不可能猜不到你会回来找你外婆。如果你想被抓的话,那就去吧。”
最终我沉默地跟着他从院墙的某处翻了出去,这家疗养院是建在山脚下的,他在前领路,走得不是我常走的小道,先是往山上攀爬了一段路,转而才绕行往下。看他熟稔的程度,竟像不是第一次走,等过半小时后,我们抵达山背面的山脚处时,我才问为何不直接走后门,沿着那边的小道出去呢。
他睇了我一眼,凉声说:“昨晚在你逃下来之前,我就观察过前门与后门了,分别各有人留守,你外婆房中的微型摄像头被发现,你梅姨还会不做防备吗?昨晚你只要一出后门,跑不了多远就一定被抓获。”
“可是为何夜里他们没有在院里搜寻我们呢?”
“因为你把后门的门锁给破坏了,造成你已逃出疗养院的假象,他们将搜索范围放在了院外。”
如此看来,他上前捂住我嘴拖行也是看准了时机的。
那现下疗养院不能呆,家也无法回,还能去哪?住旅馆吗?但盛世尧立刻否决,旅馆是最容易被查的地方,而以之前所窥知的秘密看,梅姨对我存其它念头已不是一天两天,断然不容我在此时脱离他们的掌控范围,所以势必会在本城展开地毯式搜索,杜绝我任何离城的可能。几乎可以肯定,一旦我出现在车站、机场等地,就会立即被拦下。
但其实我真有心逃走的话,也不是没办法,有盛世尧在的,他自然有能力将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离这座城市。可我如何能安心走?外婆刚醒,梅姨又那般,那个戴了指环的男人诡异莫测,还有杨文浩,无数个谜团环绕,不解开的话,我寝食难安。
骤然想起昨晚外婆对我作的暗示,对啊,我可以去老家。
老家很偏远,从市区开车要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就是座落在乡野的一个小村庄。后来环境好了,梅姨带我上了城,买了房子,再也没回去过。房子是那种四五十年代的土砖瓦堆砌的,白灰的外墙,黑瓦盖顶。印象中不曾记得梅姨有提过把老房子作何处理,因为地处偏僻,工程很难发展到这边,而这样的老宅即使卖也卖不出价格。
辗转已有十几年没回来过,路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因为报出去村名,连出租车司机都没听过,所以只能把我们送到附近的位置放下,再凭着依稀的印象,绕过弯弯扭扭的路,终于找到了村口。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在繁华城市底下,还有这么一个属于封闭式的小村庄,也难怪别人没听说过,都没有像样的进村的路,还是那种一米多宽的田埂,连石子路都不是,即便有车也开不进来。
本以为这样偏僻又陈旧的村庄,应是没人居住了,却没想还有好几户人家是开着门的。看到我们两个陌生人进村,都投来注目礼。
74。两种可能
依着记忆,找到了自家大门,熟悉的感觉回来了。脑中闪过自己儿时的许多画面,那每一个画面中都有梅姨与外婆,轻叹在心底,是否这就叫物是人非?
留意到隔壁屋的门是开着的,好像记得这一家姓张。远的记忆不说,近的那次,曾做与外婆有关的梦,里面提过一句让我去隔壁张六爷家看看有没有多余的粽叶,那时应该两家关系很不错,好像后来还帮着梅姨一起操办外婆后事的。
左右四看,见有几户人家都探出头来,眼露犹疑。一直沉默的盛世尧开口:“晚上再来,这样进去别人会以为入室偷窃。”确实如此,我没有老家的门钥匙,要进去只能撬开那老式门锁,村里也没人认识我,贸贸然撬门,还不把我当成贼了。
于是两人往田间走,青草与泥土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微风扑面,很怡人。我走在前,他在后,并非漫无目的,遥远的记忆中记得在老家前方有一处土墩,还有一条长河,据说那河是通往运河的,至于那土墩则是四周村民的公墓坟地。旧社会还沿用土葬,先辈去世后直接就抬到了那土墩安葬。
虽然儿时关于外婆的记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模糊了,但我想既然祖辈都葬在那里,乘着这机会去走一趟,没准能发现点什么。
徒步半小时就到了那土墩,不由讶异,原本竖满墓碑的土墩上,变得空空如也,熙熙攘攘躺着好多块石碑,看情形像是被人推倒的。倒是原先的小树长成了葱郁大树了。
走过一圈,就渐渐明白应是好多村民都迁坟了。与时俱进,大伙都往城里奔,每年再赶回乡下村庄祭祖会很麻烦,而上面也曾有过明文规定,不允许再有此种土葬公墓,于是各自把自家的祖坟迁离了此处。
我与梅姨十几年没回来过,中间也不曾听梅姨提起过迁坟的事,按理外婆这一脉的祖坟应是没人来迁的。于是我仔细去看被推倒在地的石碑,在连看十来块后终于发现了端倪。
有三块石碑是并排倒地的,其中两块上的故者都姓成,而另外一块上故主姓何,却是在立碑人处刻了:成青萍立。显然这块石碑是外婆立的,猜测推断这个可能是外公,另外两块是成家先祖。
我不明白,外婆嫁给了外公,祭拜的祖先不应该是外公的先祖吗?怎么会有成家祖先在这呢?当代社会倒没什么,但外婆那年代是旧社会,嫁过去等同于就成了外公家这边的人,说句难听的,成姓前面都还要挂外公的姓,旧时女人都是没名字的。如何可能在公墓坟地里竖自己先祖的碑?而且我有留意,周旁再没有姓何的故者。这当真是蹊跷。
想起身旁盛世尧一直沉默无言,转身想去问问他见解,却发觉他不在身旁,而是站在河道边,凝目于一棵极粗的大树。那棵树我还有印象,小时候就是一人抱不过来了,如今又粗壮了许多,树上长满了各种藤蔓,还有一些无名小花也长在树干上。
早前传闻这是棵紫薇树,但从没见它开花过,后来村里人就当是野生的树了。我走过去轻唤了他一声,问道:“这树有问题吗?”
他摇摇头,转眸看来,我不自觉地垂下些眸子,经过昨晚的事,我变得不敢与他对视。为转移心念,把刚才的疑虑道了出来,他听后蹙了蹙眉,走到石碑处看了看后道:“有两种可能可以解释。”
“哪两种?”
“第一种,成家先前本是大户人家,你外公是入赘,那自然供奉的祖先是成家人了。”
此言倒是有理,只不过就我有记忆起,没看出成家像大户人家的样子,不知是否后来没落了,而外公有关的事,在我脑中没有任何印象,不知是外婆从未提过,还是有提过但我不记得了。沉了沉心思,又问:“那第二种呢?”
盛世尧唇角浮起浅弧,淡声道:“第二种,这块刻有你外婆名字的碑中人根本就不是你外公,而成姓很有可能就是你外婆夫家姓氏,诚如你所言,旧社会女人嫁人后,都会隐去自己的姓,冠上夫姓。”
听完他分析,我很是吃惊,两种可能性确实都能解释之前的不合理,但如果是第二种的话,这个姓何的又是谁?为何外婆要为他立碑,并且还与先祖葬在一起?
突然想到什么,我推翻盛世尧的观点,“不对,不可能是第二种,你还记得陈炳吗?当初我与他一同掉进魂城后,他曾说过与外婆早年相识,有没有情缘姑且不说,但他们认识时,外婆就叫成青萍了,那些事应该都是发生在外婆嫁人之前,当时她还没嫁给外公的,所以成姓肯定是外婆的本姓。”
“纠结这些没道理,只从这石碑看是看不出的,想要知道就去村里找个老人问一问。”
经他一说,才发觉天色已晚,从这处走回到村里,差不多就天黑了。远远瞭望,从灯火来看,村里只住了十来户人了,大多数房子都成了空屋。
我们走到老屋门前,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老式锁给撬开了,推开门,一股浓厚的积尘味散在空中。因为长期不住人,自然是不可能再通电了,来时我就有准备了手电筒和干电台灯。
老屋分为前后庭,前屋是厨房与门厅,后屋是卧室,分为两间。凭着直觉,我找到了外婆那间,首先入目的是一张陈旧的木床,严格说是古木床,是民代那种的木床。以镂空雕刻为主,门楣有双层,刻有花草鱼虫,床腿是由四根柱子竖立的,这四根柱子又与床的门楣相连。这与我依稀残存的印象和上回做的梦境是相符的。
而我想看的不是这张木床,而是外婆跪拜的那面墙,梦境中我看到墙上有挂画。从外婆自言自语的祷告中听出,这幅挂画应该是祖宗画像之类。另外在盛世尧将我抽离出这层梦境前的最后霎那,曾看到外婆直起身,朝前伸出手想要拿什么。
进到后屋了,我也不怕灯光射到外面,于是就把台灯打开,提在手中往里走。到得墙边时,我不由愣住,墙上光秃秃的,何来画卷?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去看另外一边墙,也是一样,不死心,我都绕到床后面去找,依然无所获。
突听盛世尧在床前开口:“别找了,你说的画已经被人拿走了。”
我快步走回到他跟前,看到他抬了头,用手电聚光在墙上某点,那里有一个细小的孔,脑中一转,立即顿悟那是挂画的墙钉,被人后来起了下来,连带把画也取走了。
会是梅姨吗?如果这是一副成家祖先画像,梅姨为何要把它拿下来带走?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心生沮丧,觉得自己无论什么事都破不开迷。
盛世尧飘了我一眼,凉生声告诫:“小小,摆正好心态是你现在首先要做的,本应繁事化简,你却是简变成繁,这样谜团只会越滚越大,而你钻进死胡同。”
他说得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