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边收拾果子一边聊天。听萧可说想趁这段时间学学历史人文乃至社会方面的知识,学渣于小岳顿时肃然起敬:“我大学时为了跟女神套近乎,找她拷贝了不少科教片,都还留着。我家还有套百科全书,等桔子送厂了,我回家拿东西时一起给你带来。”
萧可在心里默默给于小岳晋了个爵,从侯爷升到公爷。二十多年的皇家生活习惯不能从外在表现,那就在心里表现吧。虽然,如果在大德真这么干了,一定会有言官弹劾他结党营私必有异心。
忙活到中午,众人齐心协力把装好筐的桔子搬上小型卡车。草草用过午饭,于小岳跟着他爸一起去工厂。做为果园少东家,他得去认认人,探探路。
于母刷好碗,出来见萧可坐在电视机前看得有滋有味,连忙招呼他:“小萧,忙了半天,来尝尝你亲手摘的桔子。”
说着,捡了满满一盆端上来。
这种桔子是本地的老品种,个头略小,表面还有黑色纹路,卖相不够好看,但味道却是真不错。咬下去一包甜水,口舌生津。
萧可觉得这桔子其貌不扬,但味道比贡桔差不了多少,不由多吃了几个。见于母一个都没碰,不禁奇怪道:“阿姨,你怎么不吃?”
“我在这儿待了两三个月,从刚挂果吃到现在,早吃腻了。就等着开春草莓、杨梅熟了,换换口味。”于母指了指墙角的竹篓:“送完亲戚朋友还剩下两筐,就看你和小岳的了。”
那竹篓堆得冒尖,至少一筐得有三十斤——唔,换算成现在的公制是多少?刚背的比例又记不清了。昨晚他认完了阿拉伯数字,但只能记住单个,一旦组合起来又抓瞎了。
看看那一堆,再看看手里刚剥好的,萧可突然没了胃口。
于母看懂了他的表情,惋惜道:“要是我会做罐头就好了。”
罐头?住院时有护士请他吃过,完全没有把水果的特色保留住,只是一昧甜到发腻。如果让他来做的话——
忽然想到一道点心,萧可问道:“家里有藕粉、豆粉吗?”
“都有,还有些干花。你想吃什么?”于母以为他想吃豆面裹汤圆和桂花藕粉。
“还有干花?太好了。我想用桔子做道点心。”
昨晚就尝过甜头的于母,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我来帮你。”
厨房里的设备不算顶级,但诸如微波炉、烤箱、电压力锅之类的基本小家电都有。趁于母帮忙,萧可不动声色间弄明白了它们的用途。
他要做的这道点心费时又细致:将藕粉、豆粉分别加料拌好做为馅料,将洗净的桔子削出一个小盖,掏出完整桔瓣撕去筋络,再取出一半果肉,用馅料将空隙撑满。完成之后,按内馅不同,再将桔瓣间隔码回桔皮里。末了将小盖盖上,用牙签固定好。
一连掏坏了两个桔子,于母便自觉地去做码桔瓣这个难度相对小些的步骤。她有点急性子,一开始还觉得好玩,做了几个便开始嫌麻烦,不想再动。
但见萧可还是那么认真,惭愧之余她不禁暗暗咋舌:二十岁的小伙子能有这份耐心,实在不简单。儿子说他演艺事业不顺,肯定只是一时。单凭这毅力,他早晚能有一番成就。
萧可的耐心毅力都是在病床上熬出来的。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因养病不被允许下床,也不能看书,不能抚琴,连听清客相公说评书都不行。每天唯一能做的,只有喝药,吃饭,然后眼睁睁看着日影一点点从东向西。熬到星野四合,明月高升,功德圆满。
从那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可以做事就是幸运。意识到这点,自然也就有了毅力耐心。
花了三四个钟头,萧可在于母的帮助下做出二十个填馅的桔果。蒸笼放不下那么多,只能分几次上锅。
随着水开,桔香顺着蒸气飘散出满室甘冽芬芳,原本昏昏欲睡的于母顿时精神一振。
掐准时间,萧可把桔果撤下,垫着棉布一个个捡进盘子,又另换了冷水继续蒸剩下的。
等做完这一切,蒸好的果子也凉了些许。萧可揭开顶上小盖,用筷子挟出一瓣试了试,觉得尚可,对于母说道:“还可以。”
于母早准备了小盘子,听他这么说,连忙盛过一个,如法炮制填进口中。软软的瓤皮入口即化,桔子肉和豆面早就融合在一起,被蒸成清甜的浓汁,口感有些像豆沙,却没那么甜,更易入口。汁液中点缀的金桂碎瓣,让香味更加馥郁。
她连忙再尝另外一种,比起豆面又另是一种滋味。藕粉特有的黏弹,加上桔肉就像一块软糖,但却没有商店货掺了无数色素糖精的千遍一律,舌尖触感柔滑细腻,下肚后余香久久不散,回味无穷。
两块下肚,于母认为今天花的时间值了,直后悔怎么没多做几个。
刚准备再挟一瓣,手机忽然响了。于母只得不情愿地放下盘子,去接电话。
是还没回家的于小岳打来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妈,拍节目的小孩跑丢了一个,我和爸帮忙找了一下午也没影。现在准备搜山,不知几点才能回去。你和小可不用等我们,吃了晚饭先休息吧。”
☆、小狗?小孩
昨天于母打酱油时听老乡说星二代们已经到了,还约她有空一起去看拍节目。没想到才过了一夜,就突然出了变故。
刚刚得知电视台要来当地拍摄那阵,她特地找了前两期来看过,觉得小孩们一个个白净可爱,看着就让她这个年纪的人喜欢。当下听说出事,不免多问了几句。
得知失踪的是那个小名叫粥粥的男孩,和哥哥一起独自参加节目,是唯一一对没有父母陪同的兄弟。爱心泛滥的于母不免叹惜了几句,让儿子尽力帮忙。
于小岳早知道老妈会这么说,应了几声挂上电话,三两口吃完剧组分来权充晚饭的面包。见被当成临时指挥中心的宿舍楼里有人出来,一副准备交待事情的样子,便站到前面,听听这人怎么说。
这人叫做何伦,模样文质彬彬,一张娃娃脸,乍眼看上去像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实际已在韩氏供职多年,是董事长韩熙林的助理。孩子是在韩氏旗下的果园走丢的,剧组在当地人生地不熟,便由他来帮忙协助搜找。
“多谢大家帮忙,我代表董事长感谢各位,只是孩子还没找到,还请大家再辛苦一下。一旦找到孩子,除了直接找到的人有奖金之外,各位帮忙的老乡、工厂职工都有五百块辛苦费。现在乡里增援的警力已经到山下了,警方会安排你们协助搜找。请大家马上过去,同警方汇合。”
五百块不算多,但在村里却足够舒舒服服过上一个多月。而且何伦态度诚恳客气,让人听了心里舒坦。忙活了一下午,工人老乡们原本都有点疲了,听到何伦的话,顿时重新打起精神,纷纷往山脚赶去。
何伦原本也要跟去,却被一名工人拦下。接过对方递来的东西,他微露喜色,立即返身走回宿舍。
这幢楼只有五层,是工厂专为时不时过来视察的集团领导修建的干部宿舍,装修颇为洁净。《我家小弟》开拍前,剧组派人过来打点细务,找了一圈也没个像样宾馆,索性与集团商量,借了这幢小楼当临时住处,一干参演者兼工作人员都被安排进来。
走过剧组人员居住的一到三层,第四层起是星二代和随行员工的房间,楼梯口还特地新换了把电子锁,以免有人乱闯。
掏出门卡还没刷,何伦便听到一把女声,隔着防盗门也不掩其斩钉截铁不容置喙的坚决:“小孩子在一起玩玩怎么了?我家小望今年才四岁,什么也不懂,能对梁叶舟做什么?他跑丢了只能说你这当保姆的没看好,怎么能怪我家小望?”
认出那声音,何伦扶了下眼镜,同时皱起了眉头。
那是张婉鸣,十一二年前的电视剧黄金女配,嫁做商人妇后息影多年,近年忽然又重新露面。
大名叫梁叶舟的粥粥走丢前,和她儿子罗望一起在摄像机之外的地方玩耍。前前后后十几分钟,再没接触过其他人。
用官腔一点的话说,罗望是最后一个看到粥粥的目击证人。梁家随行的保姆少不得要找罗望问问情况。偏偏张婉鸣是那种把儿子当命一样疼的人,觉得这么做委屈了她的宝贝,在何伦替老大下去说话时,双方已经口角了几句,看来现在还未消停。
虽然张婉鸣的话不无道理,但只是问几句话而已,而且保姆询问时的用词都很温和,没有责怪。张婉鸣的反应却这么激烈,不免让人暗自摇头。
何伦识趣地没同她们打招呼,径自走到电脑室,向临窗远眺,身形颀长挺拔的男子说道:“韩董,已经让人配合警方展开第二次搜寻,您要的东西也找到了。”
说罢,他取出一个新款手机。
男子闻声回头,斜映的夕阳穿过窗前高树照出他半边面孔,另一半则隐在暗处。光影交错,树影明灭,愈显得他五官深峻,神色清肃。
“让梁家的人过来,看看这手机是老大的还是老二的。”韩熙林吩咐道。
何伦只得硬着头皮到休闲室,从火药味渐浓的修罗场生生劝出正准备挽袖子大干一场的保姆。没办法,粥粥的哥哥梁叶帆为了第一时间得到弟弟的消息,在另外两家明星爸爸的陪同下待在现场,远水不解近渴,只能找保姆确认。
余怒未消的保姆过来看了一眼,确认道:“是小帆的。呃,就是老大。”
梁家夫妇为了方便随时联系,特地给两个儿子都配了手机。只是兄弟俩经常混着用,梁叶帆又在事发时慌慌张张把手里那个弄丢了。刚知道粥粥失踪时,韩熙林便尝试通过手机定位来寻找,但两个号码里却只能追踪到一个。顺着信号找到了老大的,接下来该全力追踪另外一个。
“另外一部手机应该还在梁叶舟身上。”性格使然,韩熙林不像其他人那样自来熟地喊孩子的小名,而是连名带姓地称呼:“小何,马上联系通讯公司的老段,让他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定位到。这里位置偏僻,刚才不成功也许是信号不好。”
何伦连连点头,立即打电话找人。
事情似乎有了进展,保姆心中略定。看到韩熙林长眉微拧,严肃异常,对事件十分关心的模样,再对比急于推卸责任的张婉鸣,顿时对这位英俊青年好感大生。
韩熙林此行十分低调,一应事务都由何伦出面,除了剧组的栏目负责人和厂长,基本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保姆也就无从得知,韩熙林固然关心失踪的粥粥,但更多的却是为公事烦心。
再红火的娱乐节目也经不起意外,如果孩子真出了什么事,这节目就相当于废了。这么一来,不但集团前期赞助的钱打了水漂,还会影响后续一系列企划。虽然不至于干系到新厂生死存亡,但想要扩大名气,势必得再加倍投入精力金钱,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从商道来讲无异于亏本。
韩熙林预测到了最坏的结果,偏偏却无法再做点什么。报警、组织搜救、设法定位,该做的他都做了,现在只能等待结果。
他最不喜欢无法掌控的意外,不免烦燥。从何伦外套里取出许久不碰的香烟,狠狠抽了几口。
保姆原本想同他说说话,见状顿时不敢打扰,坐到一边打电话给参与搜寻的同伴询问进展。说话间不免提到张婉鸣的无礼,抱怨了几句。
一旁,韩熙林听到张婉鸣这个名字,不由回想起她坚决撇清关系的模样。当时只觉得这人怕事又冷漠,说话还不经脑子,现在细想,这态度未免有些异样。
能在娱乐圈混出点名气的人,情商再低也有限度。不说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起码知道不该说什么话。张婉鸣那个态度铁定得罪梁家夫妇,但她本来没必要这么做。纵使真是小孩之间口角,罗望气跑了梁叶舟,稍明事理的大人也不会迁怒。退一步让孩子道个歉,服个软,梁家夫妇纵然心里有气,表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疑惑间,韩熙林忽然想到,曾听制作人说她丈夫也在经商。如果张婉鸣知道自己身份,也就知道集团对这节目有多重视。若理解为她怕自己事后迁怒,所以不惜得罪人也决撇清干系的话,那么就说得通了。
一念及此,韩熙林眸光微冷,露出一抹讥色。张婉鸣如果真这么想,未免过于天真。有没有责任,不是惺惺作态几句就能撇清,到底如何,得由他来判断。
这时,何伦忽然冲进屋来,喜形于色:“韩董,找到地点了!”
“在哪里?”韩熙林马上问道。
“段工发了地图过来。”
说话间,保姆也围了上来,急切地看着何伦手中小圆圈转个不停的手机屏幕。
山里没有网络,只有2G信号。直到三人等得快失去耐心,图像才接收成功。何伦拿过当地地图比照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