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涧玥!”咬牙拼尽全力,锦衣的公子奔来截住她,“手下留情!”
黑衣的九凌左手贴着风简墨的后心,微吊的眼眉俱是冷意幽魅,波澜未起的吐字,“无用。”
“陆涧玥!”锦衣的公子脸色惶急,“念在同门一场!”
然而感受到身上昏迷的那人越来越弱的气息,黑衣的女子眼中冷厉更甚,右手毫不留情的劈开不死心的人,足尖一点瞬间搂着人去的远了。
“除了洛嘉废去武功留一命,其余一个不留。珈弈,你最好也不要出现在本尊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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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妥协
“少主。”觉明翕开了眼,看闯进来的人。
白昼光亮,来人带来的气息却恍如寒冬。她紧紧扶住肩上的人,一手稳稳的贴于那人后心,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冤孽。觉明慢慢的起身,苍老的脸已经又老去了许多,隐隐有种死气慢慢透出来。
“本殿允诺的事,未能亲自兑现,算食言。”黑衣的九凌扶着人慢慢进殿,身后竹施等人沉默而凝重的脸透出堪忧与畏惧来。
一向高傲的独孤少主九凌,微微敛了眉眼,平生第一次承认不是。她一向骄傲,横行无忌,字典里从来没有过错失当,亦没有责任守诺的必然担负。
只是这一次,她竟然退步了。
“涟青会带回陆羌。如此,亦算不负你的请求。”她淡淡的抬了眉眼,身侧的男子呼吸微弱。
“觉明明白了。少主,”和尚叹息的躬身一礼,“请跟觉明入内室,其余各位在此安心等候吧。”
黑衣的九凌未语,扶着风简墨沉重的身躯跟上,背影依旧是挺直而骄傲的模样。
“觉明,姬未央的医术如何?”
沉默中,苍老的和尚听闻这样一语,眼里浮起了惊讶与欣慰的神色。
独孤家的少主,也知道什么叫牵挂了么?
“少主,觉明会尽力。”
扶着人坐上榻,九凌的手一直未离开风简墨的后心,觉明找来针药,瞥眼见了,浮起赞赏之意。
一直以内力护着心脉,难怪那小子至今还吊着气。
熟练地剥了风简墨上衣,纵然是历尽沧桑的觉明也忍不住惊心。昔日美如墨玉的公子身上大大小小布满了斑驳的血痕,鞭伤剑伤不计其数,左胸赫然破了一处可怖的血窟窿,正危险的置于心肺之上。想是封住了大穴,血已经止住了,只是那胸口的起伏已经微不可见。
抹去那皮肤上的血,错综交错的伤痕宛若上好瓷器陡然裂开了无数的痕迹,怖然夺人心魄……
优四公子的恨意有多深,可想而知。
子夜一般的眼也陡然一凝,九凌一向淡漠的脸浮起霜寒。
觉明取针封了几处穴位,对上那处穿胸而过的伤,眼神有些沉重。
“少主,风公子肺叶重创,索性未伤及心脏,觉明现要为风公子清理伤口,而后以独门手法施针稳定伤势……”
顿了顿,和尚对上九凌冰冷的脸,“烦请少主护住风公子心脉。”
黑衣的九凌低头看了眼靠在榻上的人,答了句“好。”
……
打理完了,已是天黑,风简墨身上已缠满了布条。风莲闻讯静默的闭在屋中,竟也不吵不闹。九凌神色略显疲惫,却未言一语。
“少主,可以松手了。”觉明感慨的投去一眼。
黑衣的女子缓缓松了手掌,将人慢慢放躺下,盖了被衾,转头冷静的问,“如何?”
觉明苍老的脸透出一种青灰般的死色,和尚擦了擦手,镇定从容,“就看今晚,若是无恙,便有命活着。少主也不要太过担心,以风公子的为人,相信必是洪福齐天……”
黑衣的女子唇角浮起讽刺的弧度。
“他武功俱废,一身真气已无一丝剩余。觉明,能有几分生机?”
觉明不语。
九凌挑眉看他,微微敛了冷意,“依你的气色,大限要到了么?”
“人固有一死,少主,觉明已经活得够久了。”和尚微微一笑,“这具皮囊已经开始走向腐败了,摧枯拉朽,这已然不可强求。”
就算是得道的高僧又如何?走向死亡的时刻,亦是避免不了破败的死相。
轻摆洁净的袍子,觉明微微一躬身便离去。
身后黑衣女子的眼神晦暗难懂。
天已经黑了。今夜是个有月亮的良夜。
“你不过是想要一个承诺罢了。”满室寂然之中,黑衣的女子淡淡开口,榻上的人无知无觉的躺着。
窗外明月皎然,清辉一般铺洒而进泼了女子一身银光,她的脸上无悲无喜,似禅定的僧人一般脱离了贪嗔痴怨。
时光,空气,连着光线,似乎都是静止的。
良久,黑衣的女子微微一动,满室停滞的气息全都活了过来,光线缠绕着细小的飞虫上下飞舞。
她的膝触到了床榻边缘,终于停下脚步,冰晶雪莲一般的脸庞俯下,低到风简墨安然苍白的脸庞,双瞳中似浓墨翻滚。
“把命留下,独孤九凌,如你所愿。”
满室回响清冽从容的声线,似缕薄纱缓缓沉入潭水般缥无轻灵,黑衣九凌的脸上渐渐沉定了复杂的表情,她直起身,面容若苍山冷月般寂寂却不苍凉,转身不看垂死之人只剩憔悴的俊逸脸庞,静驻半响,终而只再说了一句话,“风简墨,也许与你比肩并非什么坏事。”
丝绸摩挲的声音微微响起,黑色的衣摆擦过门扉,墨色如缎的长发在身后飘过缓慢的弧度,轻轻拂过门,消失无踪。
堪破迷障的人不易陷入情爱,她理智而高傲的心已然走得太远。风简墨的痴迷于她来讲并非没有悸动,只是理智的可怕的九凌早下断言:迟早他会于绵长的岁月中,不早不晚,遇见更适合更美丽的人和事。既只是风景,那便不必再走近。
她不会停下脚步,能与她比肩的人必要做到不落她身后。能让九凌甘心一顿脚步的人,是让她陷入绝境的人。决然的提醒或是撼动,这个无情的人才会给一个反应。
破釜沉舟抑或是釜底抽薪。风简墨。你做的比慕容奕玦更高一筹。
她已然已为之顿住了前行的脚步。
她做了最大的妥协,若要索要承诺,请亲自开口。
风简墨,你是要退后一步,还是要再上前一步?我拭目以待。
她不在乎生死,只是担不起罪孽。无情尚未做到绝情,这是独孤九凌的死穴。
这个男人看准了这点,所以矢志不渝的缠了上来,天长地久,慢慢的水滴石穿。她已然已经做不到无动于衷。
“阿墨,机会来了,看你能不能抓紧了。”蓝衣的女子一闪而入,神色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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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尾声
清新的晨光透过窗探进。风简墨醒来已是三日之后。
忍着胸口和周身的痛意,他微微翕开眼,窗前一抹纤细的黑色人影背立。张了张嘴,喉咙发不出声音,他只好定定望向那人的背影。
许是感查到了,黑衣的女子转过头来,雪莲一般淡漠的脸定定看了他。两双漆黑的眼就这么对上,片刻她慢慢的踱了过来,俯下身对上他略有些朦胧疲惫的眼,“醒了?”
风简墨未答。事实上,他也不知应该说什么,抛开了其实也说不了什么的这一情况。
这女人,对优熙梵端的是心狠手辣,伤疤还未好也没忘痛的风大公子很是满意。他就说嘛,这女人怎么可能看上那种阴阳怪气的男人。这不,他一出手,这男人,靠边站,站到地狱里去了。
九凌狭长的眼眯了眯,很明显看出这男人在得意,“你很高兴?”
风简墨愣了愣,咧了咧嘴,顺竿爬,有气无力,嘶哑道,“你看我这样得意的起来么?”刚说完,胸口就扯痛起来,他只好闭了嘴。
转了目光,没什么表情的九凌直起身正准备出去唤觉明,身后那人却抓了她手,她皱眉,重伤的人居然还能这么准确这么有力气?男人又有气无力的追问,“那夜,你似乎说了什么话吧?”
扯掉了扒在腕上的手,她转身去倒了杯水挨过来润了他干裂的唇,没否认也未承认。
“默认?”感觉舒服了点,风简墨继续抓着她手问。
九凌好以整暇的任他追问。
“说话算数吧?”风简墨狭长的眼眯了眯。
良久黑衣的女子淡淡的起身扯了手,转身出去寻人,抽空答了句,“一向算数。”
风简墨弯了弯唇,安心再次闭眼。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古人诚不欺我。
……
“福大命大,捡回来了,这下是真的无碍了。”觉明把了把脉,摸了摸下巴,老眼看着桌边捧着茶盏老神在在的女子,“不过肺部曾受此重创,此生免不了苦疾加身,一到雨日阴天咳嗽畏寒更是苦不堪言,少主,风公子一身修为,可惜了啊。”
两指抵着杯底,玉雕一般的手放下茶盏,轻触桌面的一瞬于那完美优雅的礼仪间,众人分明见那微吊的眼中划过一抹慑人的冷意,“补救的方法?”
九凌漆黑的眼扫过来,觉明无奈了。这人,有求于人的时候都不能放低姿态?和尚耷拉了脸,他都一百多岁了,他们都不知道尊重一下老人么?
“补救的方法?”那人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觉明再配几副药好生调养,切忌劳累,一年半载能好个七七八八,哎,真是难为风公子了啊……”听这语气,扇宓廉莒等人无不悚然。好似自家孩子做错了事,长辈很过意不去,觉明这和尚,不怕主上拆了他老庙么?
“主上带风公子回去,那方四季如春,天朗温和,阴雨几无,最是适宜风公子这类病者。”和尚眯眼精光毕露,“哎,主上意下如何?”
“然。”九凌言简意赅。承认下了名分。
觉明又转了眼看榻上一脸温吞实则暗喜的男子,考究的摸了摸光头,“只是风公子身上的伤疤和尚得好生想个方子去掉了,毕竟这实在影响手感……”
……
寒风过境,众人恶寒。
手感?手……感……
廉莒都忍不住抖了抖,脑海中浮现出那日风简墨自厢房中出来时脖子上艳丽的吻痕……手感……他诡异的瞟了眼自家雷打不动的主上,正巧发现各位同僚也下意识做了同一个反应。
九凌殿下唇红齿白,外强内强,无一不是强悍。
觉明大师真不是一般的有涵养……
等着众人都识趣的退出门后,黑衣的九凌这才抬了目光看榻上的人。
“风简墨,你的选择?”她允了,也征求他意见。
“什么时候走?”风大公子干脆得很。
“最迟一个月之后。”她几乎不用思量。“若愿意,你可以带上风莲他们。”
“好。”
“还有,考虑清楚了,此去,你便没有机会再回来。”
“好。”
————
一月之内能发生的事着实很多,对峙良久的西绥与陆光总是爆发了殊死一战。
只不过,此时,上阵对峙的已然没有不可一世的西绥侯慕容千钧。
儿子们等不及老子让位,便选择自己动手。子嗣良多的西绥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暴毙了,一生都止步于侯爷这个头衔。
至于这个争权夺利的矛盾与战争早不爆发晚不爆发,偏偏就这么蹊跷的完事了,其中原因,恐怕只有天知道。
沙场上大展将门之风的陆氏大少爷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立下赫赫战功之后,却于庆功的宴会上悄然失了踪影,只留了一封书信绝了陆家寻觅的念头。
无人知道,华岩寺钟声回荡的暮色中,有一个曾经拥有虔诚纯真少年心的人,静静的合掌敛眉。
诵经声满殿,微风徐徐,他虔敬的落跪于佛祖的面前,平静而安然的眼对上那双悲悯的神态。发落如雪。
他仍旧年少,只是陡然看穿了许多。最后的执念已尽,他辗转红尘,回首平静的笑望往昔,这才知道,他要的只是一种安宁。
为他剃度的是德高望重的觉明大师,那个已逾百年的传奇。
苍老的眼睛注视着安静的弟子,觉明陡然叹息。
多么像那时候的姬未央,又多么不像姬未央。那时他已苍老,而这孩子尚且年轻,或者,他们其实都算的上苍老了。那时他不信佛祖,或许至死都不确定到底有没有信过佛祖,而这孩子,他带着的却是真真正正的赤诚。
他合该是佛祖的弟子。
“从今以后再无陆羌,只余佛祖的悟嗔。”
年老的觉明大师和新收的弟子整整一下午处在禅房,无人知道一代宗师对着传承衣钵的弟子交待了什么。
只是那一晚,百年传奇的觉明安静的溘然长逝,世上再无姬未央,也无觉明。
他安静的闭了眼,既没有欢喜,也没有悲痛,独独只是平坦。
终于走到了这尽头。
火光冲天,圆寂的和尚坐在那热烈的颜色中,渐渐消逝了身影。经文的唱念声